那里,遥遥林端,日光之底,有人在细细枝头默然伫立,身姿轻盈似可随风卷入云霄,天水之青的衣袂,在风中悠悠如清澈流水。
凤知微一阵恍惚,仿佛突然看见那年青溟书院门口,默然伫立的少年。
一眨眼沧海桑田,昔年玉雕,终于鲜活圆润,活在了属于他的天地。
凤知微轻轻笑了起来,笑出了眼角一丝朦胧的水汽。
在那样的晶莹里,她看不清遥遥树端一瞬不瞬凝视她的男子,却依稀看见日光下,他掀起一角面纱,慢慢开口。
一个短暂而坚定的口型。
他说:
“等你。”
过西凉五郡,自天凤寨再过,半个月后,凤知微的队伍,终于到了西凉和天盛交界的天水关渭河。
河对面隐隐有军队来往,铁甲闪着凛冽的寒光,看起来分外森严,凤知微浅浅一笑,心想八成华琼等自己等急了。
她刚刚在渭河边站下,正准备登上西凉那边为自己准备的舟船,对面一艘不大不小的船,已经悠悠的驶近。
船极精致,船舱四面垂淡色锦幄,她正在想华琼什么时候走这种低调而又奢华的路线了,突有一人,含笑掀帘而出。
凤知微一抬头,怔住了。
那人不急不慢的行来,姿态从容,浓丽的春光,都似因这从容而亮了亮,他在船头微微俯下身,先是仔仔细细看她一眼,随即一声叹息,伸出手,温存的去牵她。
“我明明去信说要接你,你怎么就忍心让我等这么久?”
凤知微半仰着脸,认真凝视着他,半晌,笑了。
她笑吟吟仰头望着那人,道:“你等得超过三天我就随你姓。”
“魏侯这下可冤枉殿下了。”有人带笑接道,“殿下明明等了三天另五个时辰带三刻。”
凤知微一转头,笑眯眯打招呼,“小姚!”
船舷上姚扬宇笑着给她施礼,黑了不少,看起来健朗明快,看来军旅生涯,着实将这纨绔子弟给打磨得清爽。
陡地一个大拳头冒了出来,揪住姚扬宇衣领便往一边拽,“没眼色!还不死开!”
“哎哎淳于你干什么?”姚扬宇莫名其妙的抓着船舷不肯走,“我好久没见魏侯了,你让我说几句话呀。”
“小姚你记性真好。”宁弈闲闲倚在船舷上,似笑非笑打量姚扬宇,“那正好顺便帮我算一下,你的陇北军上个月每人平均吃了多少粮食,其中谷类肉类蔬菜类各多少,折合成白银总数多少,闲时和战时的定额是否合适,如果要调整应该调整到多少,需要多少运粮队伍可以一次性保证三个月以上运粮……好吧先就这么多,半个时辰后本王要听你回报,就这样吧。”
“半个时辰!”姚扬宇哀嚎一声,被淳于猛唰的一下拽开,老远的还能听见淳于猛幸灾乐祸的声音,“傻货!叫你杵那里!算死你!”
船头上恢复了平静,宁弈伸手将凤知微一拉,凤知微原以为这光天化日之下不过是象征性递个手,不想宁弈手上使力,凤知微被拉得向前一扑,重重扑入他怀中。
低低的砰一声她撞上某人胸膛,哎哟一声还没来得及出口便听见他低笑,胸膛震动间淡淡的华艳清凉气息传来,凤知微刹那间红了脸,抬手一推道:“你疯了?这什么地方?快让开啊。”
宁弈一笑不答,手臂一抬,凤知微眼前一黑,已经被他的披风当头罩下,宁弈将她裹在自己披风里,靠在船舷上,笑道:“前方是水,后方没人,谁要看谁看好了。”
凤知微难得看见他这么强势无所顾忌,头顶的披风密密罩下,身后便是船舷,宁弈紧紧压着她动弹不得,推推不开,打打不得,正考虑着要不要使出那经典一顶,眼前猛然一暗,宁弈的唇已经重重压了下来。
他落唇的姿势不如以往温柔,带了几分凶猛的力道,不容拒绝而来,只求慰藉才去,然而一旦触及她的唇,便化作潺潺春水,落羽飞花般轻轻辗转,一点一啄,细细密密的从唇边吻到唇瓣,似要用这般细致轻柔的慢吻,一慰近半年相思之苦,凤知微伸手去推他,他却在她耳侧梦呓般的咕哝:“我嗅嗅那藤萝饼的香味还在不在……”凤知微听得这句想笑,哪有这么荒唐的借口,然而不知怎的心底便软了软,这一软又似软在了身体,她的脸色泛了微微的红,宁弈却趁机攻城掠地,叩开她齿关,近乎凶猛的吻了下去。
船身微微荡漾,大河波浪起伏似在远处,一副披风营造了一处狭小而温暖的独处天地,他在披风底用力吻她,舌尖在她唇齿内涤荡来回,像是要永久占领属于他的国土,又似乎希望自己化成暴雨将所有属于别人的印记冲刷而去,他压得她如此紧密,以至于凤知微渐渐觉得窒息,在呼吸最不继的时刻他突然微微一偏头,让开了一点空隙,凤知微赶紧抓紧时间探头出去,他却靠着她脸颊微微磨蹭,似乎咕哝着道:“不喜欢有别的……”
这话没头没脑只说了半句,凤知微却立即听懂了,轰然一声烧着的同时就想找某个偷窥狂去揍一顿,宁弈却不放她走,将她紧紧锁在自己臂弯里,一点点的从她的唇边腻到脸颊腻到耳垂,细细的一路吻过去,轻轻道:“别动……让我好好想你……”
凤知微闭上眼,轻叹一声,突然伸手一抽,将宁弈披风系带解下,手腕一抖,披风落在她肘弯,与此同时宁弈也只好无可奈何的闪开。
他倒也不生气,在三步之外笑吟吟看她,道:“你刚才解我衣服,我还以为你要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