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动她。”喝茶的宁弈突然伸手一指陈老爷,寒声道,“我要你陈家老小,全部死无葬身之地!”
凤知微则笑眯眯听而不闻,眼见着陈老爷骂声不绝的被拖了出去,直接就在廊下柱子上捆了,两个卫士手脚麻利的掏出刀子,寒光一闪,一勾一拽——
冲天惨呼和爆飞血光里,她才微笑着,回答了刚才了那句话。
“我敢!”
堂下的人却已经没人再对她这句话发表意见了,凤知微当堂剖腹杀人,这些连杀鸡都很少亲眼看见的巨商大贾,哪里受得起这种刺激,早就昏了一半。
两个卫士大步上前来,将一团乱七八糟的东西用布垫了放到众目之下,用长刀拨着那鲜血淋漓的布面,大声道:“回殿下,回大人,犯人腹中,尚余糯米鸡半只,南乳肉数块!”
凤知微瞟一眼那卫士,心想这家伙大概是江淮人,这个模样也能辨认出是南乳肉,只可怜了江淮卖糯米鸡和南乳肉的店家,大概从今日开始,这两样菜便没人会吃了。
她微微点点头,淡淡笑道:“给各位老爷看看清楚,不要让人说了是我官家冤人。”
底下各位老爷哪里还有坐得稳的?杀人时昏掉一半,那堆东西拿上来吐瘫了一半,此时只有一两个人脸青唇白的靠着案,拼命转头摇手拒绝递上来的东西,“草民看清楚了,陈某无冤!无冤!”
“那便好。”凤知微手指敲了敲桌案,立即又上来一批人,迅速的收拾尸体擦地整理,瞬间尸体拖走桌案摆好地面血迹擦干一切恢复如常,众人直着眼看着这般高效率的动作,在震惊布政使大人从属雷厉风行同时,也终于恍恍惚惚的明白过来——布政使大人,是早就准备杀人的!
到了此时还有什么可说的?势力横贯黑白两道的陈家一霸,人家也说杀就杀,有人这时才想起,这位魏侯,据说当年被人陷害下狱,在公堂上当着皇帝面暴抽主审的事儿也干过,还怕杀一个区区富商?
凤知微已经又恢复了她如春风的微笑,可惜这微笑此刻看在众人眼底,已经毫不可亲,她笑一笑,众人颤一颤。
众人的神情让凤知微很满意,手一挥,早已准备好的认捐本子递上来,这回签得踊跃,大户们下笔如龙蛇掏钱像撒花,一个个抖着手毫不犹豫,本子收上来,这回凤知微真笑了——三百多万!
真是一群不见黄河心不死的混账!
她挥挥手,后堂开始重新上菜,凤知微亲自下阶劝酒,笑吟吟道:“今日当真盛事美事一桩,各位为国家大业,不计个人私利,踊跃认捐三百万两,为历年认捐之最!本官定当立碑勒刻,并上报朝廷,陛下定有嘉奖,来,且尽此杯,为陛下贺,为殿下贺!为诸位贺!”
众人麻木的举杯……当真盛事,确实踊跃,单刀入腹,糯米鸡封口,认捐本子填好数目,你不掏——今天吃肉了没?剖开肚子看看?
“各位吃呀,吃呀……”凤知微此刻终于是个热情好客的主人了,殷勤的劝菜,劝了半天,发现众人都苦着脸打哈哈,没人动筷子,低头一看。
新上来的菜,是珍珠糯米鸡,和粉蒸南乳肉……
一席饭“尽欢而散”,当然尽欢的是凤知微,至于那些大佬,管他们怎么个阴影呢,凤知微只在酒席中间,召来钱彦交代了几句——陈家的黑道势力不可小觑,据说他家与这两年新近崛起的江淮第一大帮“灭龙帮”很有些瓜葛,凤知微敢杀陈家家主,却也不会对敌人掉以轻心。
席后按照惯例,她邀请各大巨商在园子里玩玩,水月山庄是布政使衙门的别业,作为天下第一富,这山庄自然也修建得美轮美奂,寻常人无缘游赏,如今也算是个机会,可惜今天那一场剖腹太煞风景,凤知微虽然殷勤挽留,但客人还是走了一多半。
在门口送客的凤知微正想也休息会,眼角无意中一掠,看见了那辆翠盖马车。
秋玉落还没走?
她还呆在这里做什么?
凤知微立在门口犹豫了一下,一瞬间她不想回去,但是此时客人还没走完,宁弈也没走,她是没法就这么自己离开,好歹也要找宁弈告辞一下。
她在前厅没找到宁弈,便转到后院,刚刚经过后院垂花门,便听见不远处有人对话的声音。
一男一女,都很熟悉。
宁弈和秋玉落。
说话的是宁弈,隔着垂花门过去是一片竹林,冬天竹叶瑟瑟,斑驳的挡住了他的脸,隐约间语气似乎在道谢,“那日江上,多谢夫人关照……”
凤知微怔了怔,这话好像先前秋玉落对他说过,难道真相不是他援手了秋玉落,而是秋玉落援手了他?所以秋玉落语气才那么怪异?
那日江上……哪日江上?宁弈出入侍从云集,就算有时和自己在一起,最起码也带个武功高绝的宁澄护卫,他会有什么情况,能让秋玉落援手他?
如果是那日黎江之上……虽然当时孤船水上,但离岸并不远,宁弈定然也有安排护卫,难道他那天竟然破了例,没有安排人?难道那天后来还发生了一些事是她不知道的?
她心里翻腾着许多念头,不自觉的在垂花门前站住了,透过横斜的竹叶,她可以看见秋玉落的脸,她正用先前那种满含倾慕的眼神看着宁弈,听了这一句,两颊慢慢浮出晕红之色,忽然轻轻的低了头,犹豫半天,才近乎呢喃的低低道:“殿下何出此言……难道您竟然忘了……忘了那日之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