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出身舞娘的天盛宠妃,她的地下势力,是青楼女子?
凤知微不得不佩服庆妃,谁也想不到金尊玉贵的皇家宠妃,私下领导着一群烟视媚行的妓女,但是普天之下,还有什么比青楼更复杂接待官员更多更能接触各种有用消息?
哪个官员不逛窑子?哪个官员没在青楼应酬?哪家高官府邸里,没有出身青楼的小妾?
凤知微把玩着那点丝帕烟灰,唇角露出一抹冷冷的笑。
她已经看过华琼的信,和赫连铮交情极好的华琼,一封信写得简单而杀气腾腾。
“诸事已备,可斩!”
短短六字,道尽决心。
天盛等级制度森严,赋税极重,百姓本就不堪重负,这些年又一直困于战事,穷兵黩武,为支应大军粮草,临近战事省份被盘剥压榨得极重,华琼一方面在十万大山里,和齐少钧的火凤旧部,杭铭的杭家军,血浮屠从全国各地聚拢的手下一起,加紧练兵,一方面听从杭铭的建议,创立‘青阳教’,供奉青阳老祖,号称“青阳之下,诸生皆有可养”,又悄悄在南地几道传言“青阳老祖说了,天盛立国时机不祥,破军照运,一代而亡,真龙天子起于南地,终将泽被天下。”短短数月,教徒便至十万。
越是不安定的年代,越是人心浮动,最需要神权以慰籍,好在不堪重负的生活中寻找一点救赎和希望。
至于那些传教的手段,不用愁,血浮屠有的是人才,江湖骗子这种有前途的职业自然更不少,血浮屠有感于当年大成崩毁时,组织一直在上层活动,最后逃亡时反而处处不顺的教训,自天盛建国后,化整为零,散入民间,操持各业融进底层百姓之中,可以说经过这么些年,负责民间消息传递的那一批,几乎各种行业都有涉猎,别说装神弄鬼道士,高僧也能凑合出来的。
凤知微现在做的,就是和顾南衣一起训练顺义铁骑,朝廷来使回京之后,关于顺义大王的死因已经被牡丹大妃有意无意的传出去了一部分,草原现在燃烧着一股愤怒的情绪,要不是凤知微按捺着,勇武好战的王军早就铁骑南下踏破禹州城门了。
每天早晨顾南衣牵着马等在凤知微院子门口,两人骑马直奔训练铁骑的山谷,和士兵同吃同休息,到了夜间才策马而回,星光月色下并辔而行,马蹄上沾着初春草原苜蓿花上的夜露,一路清香。
晚上顾南衣和以前一样,睡在她隔壁,但是凤知微从来不知道,顾少爷将席地的床铺挪了位置,紧紧靠在她的床铺,两人之间只隔着薄薄的板壁,每天晚上他会用掌心轻轻的靠在板壁下端,想着她如果面对这边,他就正按着她的肩,如果侧对这边,他就按着她的背,这样想着的时候,便觉得冰冷的板壁其实很温暖,那暖意直透过掌心,传到心底,在这样的温暖里,他细细听着她的呼吸,确定那呼吸匀净起伏平稳才肯入睡。
每天晚上星光透过窗棂,照在放心安睡的顾南衣唇角,照亮他安心而喜悦的笑容。
因为她在,近在咫尺,用掌心能感觉得到的距离。
他不要听见她辗转反侧,他喜欢看见她晨起时和日光一样明朗的神情。
他知道她在他身边会安静下来,一起抱膝静静看云海草原时,她的眼神宁静而沉着,他便不说话,不让一点多余的声音,惊扰她难得的安宁。
他总觉得自己能为她做的太少太少,那么,多给她一点安静和陪伴,也是好的。
他和她都并没有再去格达木雪山之巅,都觉得那样的地方多去是一种亵渎,有一种美好留在心底,比日日相见更有回旋余味。
很快过了春便是夏,草木繁盛的草原上,青草香日日淹没马蹄。这一日,凤知微和顾南衣按例巡察草原和大越边境,刚刚站下,突然看见大越那边重兵把手的关卡远远地城门大开,涌出一群颜色不一的马。
马都是好马,不多,也没骑士,看起来像是哪里的马群被惊了,无意中冲撞过来,这边边境草原守军顿时紧张起来,各自持了武器在手,仔细观察着马背马腹,害怕哪里钻出敌军来。
然而马群直到冲到近前,在两国之间一道壕沟之前停住,原地乱转打着响鼻,那边远远的毫无动静,城门已经关上了。
草原守军面面相觑,马群里明显看出确实没人,按说应该不由分说一顿乱箭射死,但是草原儿郎都爱马,看见这么一群好马哪里下得了手,眼看着马群冲过边境界碑,都无措的看着凤知微。
凤知微默默注视着隔了一条上了铁蒺藜的长围的大越边城,那边城门紧闭,连守军也不出来走动,摆明了毫无敌意,她的目光又落在长围壕沟之外,半晌道:“放下吊板,把马牵过来。”
草原守军露出喜色,当下派人下去牵马,本来还想多派些人以防有诈,凤知微淡淡道:“不必。”
马牵过来,确实大多好马,众人的目光却都落在其中一匹上。
那是一匹纯白的马,一根杂色也无,并不算高大,却身形流逸神骏无伦,四周的马虽然都是骏马,但和那匹马比起来,都顿觉暗淡,那些马也似乎自惭形秽,和那白马都拉开一截距离,留那白马在正中神情高傲,不屑于它马并肩。
“这是……骊马吗?”一个小队长紧张得抓住了身侧手下的肩,“喂,看看是不是骊马?”
“呸,哪可能呢!”那汉子不耐烦的一扭肩,“万金难换的骊马,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当他仔细看了两眼之后,却也结巴起来,“不过……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