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即上前一步,向着上城的百姓人群轻轻躬下身去:“朱怀素深谢各位父老毁家相助之恩,北平若能得以保全,全赖诸位无私功德!怀素在此发誓,待南军退去,定全数赔偿父老们的损失,绝不让诸位无瓦遮顶,无屋栖身!”
我突如其来的一躬,竟令城墙上下无数人都呆住了,一时鸦雀无声,良久才有认识我的百姓期期艾艾手忙脚乱的还礼:“郡主说的哪里话来,小民等多年来托庇燕王羽翼,才得安居乐业,如今北平被围,拆房去瓦上阵主助战都是分内之事,不敢要郡主赏赐……”
众人惊醒过来,纷纷向我打躬,满口称誉,另有无数对我的称赞之声。
清咳一声,却是朱高炽走了上来,他自是不愿放弃这个表演的机会,声音朗朗目光坚定:“诸位,诸位,本世子今日在此立誓,拼却性命不要,定守北平不失,定护百姓周全!”
一番慷慨激昂自然又引得一波热泪盈眶,人群围拥上来,我淡淡一笑,转身离开。
燕王府外城校场,是我的练兵场地。
我到的时候,杨熙正操练那五百名精兵,这五百名士兵都是从各营里层层挑选而来,都是骑兵,个个剽悍精干,行动利落,此时正在杨熙带领下练习砍马桩,只是这砍马桩并不是普通的功课,这批精兵马桩砍得分外迅捷,角度诡异刁钻,行动间杀气逼人,这是精妙手法和奇异内功的共同作用的结果。
征得外公的同意,我动用了山庄的武功秘法,选择了速修易练的心法,加以改动,教给了这五百精兵。
也教了轻功,不过这非一时之功,但是假以时日练好轻功,骑兵们一直因为马匹负重而不能配备重甲的缺陷将可以被克服,必将大量减少杀伤。
我看了一会他们的操练,满意的点了点头。
今天,是我来给我的专属队伍,命名的日子。
登上准备好的高台,我俯视台下五百张年轻英悍的面孔,沐浴在他们明锐闪亮,因我的到来而越发英气逼人神采昂然的目光中,心中越发满意自己的识人之明,杨熙果然不负我所望,五百人的队伍,几天操练下来,士气精神,更上层楼。
寒风烈烈,五百多人的校场寂静无声,长久的沉默令士兵眼底泛上困惑的神色,身姿却依然不动如山。
一刻钟后,我点了点头,杨熙立即跨前一步,递上乌铁长弓。
弓身如流线,弓弦似利刃,在我掌中,闪着幽幽寒光。
沉重铁弓在我掌中如羽毛般轻轻一转,我舒展身体,微微后倾,满弓如月,“铮!”
嗡声长鸣里,弓弦急颤,雕翎长箭如流星般闪爆而出,瞬间化为雪色流光,在半空中划出璀璨弧线,疾射远方上空。
“呼!”红云飞卷,后发而先至,夺的一声,穿在箭尖,那箭去势不减,依旧呼啸着飞出五百米外,“铿”声锐响,稳稳钉在高悬的旗杆之上。
高处风急,卷动红云如浪,猎猎拍打着旗杆,远远望去,象一团炽烈的火。
五百双目光,近乎痴迷惊叹的转望着那飘拂的红色。
“勇士们!”我的声音平静响起,清亮而穿透,令士兵们立即转头敛神,目光灼灼,再次用痴迷惊叹的眼神看我。
我只着一身白色劲装,红色披风已在箭出那一霎被我甩出,极准的穿在箭头,又被箭携飞钉在旗杆上,远望去,恰如一面鲜红的旗帜。
“今以此血色旗帜,定我新军旗号,自今日始,‘不死营’必将成为纵横天下之绝世强军!诸君且记,不死营:‘遇敌必灭,为我不死!’”
“遇敌必灭,为我不死!”
热血被点燃,斗志被奋起,雄壮激昂的呐喊自胸臆喷薄而出,响遏行云,震得飞鸟惊乱,冷风忽顿,震得天边阴霾,似也消散些许。
我双手下按,呼声立止。
“勇士们,今建不死营,非为要诸位肆意拼杀性命,非为要诸位戮力报效王府,非为要贪图富贵军功,而只为,于乱世搏生存,于征战救人命!佑我亲人,佑我北平父老,佑我此生安宁!诸位记住,无须为上位者轻掷性命,只为护我所护者搏杀,人命无分贵贱,只应为我不死!”
惊讶与震动,那般明显的浮现在众人眼里,众多含义各异的目光齐刷刷射在我身上,包括在我身侧,一直站得如标枪般笔直的杨熙——这般自我独立的思想,离经叛道的刚烈宣言,对于自小被灌输无数忠君贵贱思想为森严等级所拘束的他们来说,几乎闻所未闻。
然而今日,我要他们知道,没有什么,比自己和亲人的生存,更重要。
为不相干的人牺牲,是愚蠢的,我不要我以心血训练出来的铁血强军,将来为哪位位高权重人物轻易抛掷性命。
何况,为我不死,敌人自然必须得死。
为亲人而战,为生存而战,有时比富贵军功,更能激动青年们的热血与杀心。
我环顾一周,语音明脆,落地有声。
“我希望,战争结束之日,今日校场亲见立帜命名的儿郎们,一个不死!”
“一个不死!”
狂热的呐喊,响彻王府内外,久久不散。
白日一场大雾,夜间,却下起了零星的雨。
冬季的冷雨带来的寒气,丝丝凛冽,寒风扑打窗棂,哐哐作响。
我自入定状态中转醒,睁开眼睛,对着连绵雨丝出神。
门吱呀一声开了,映柳小心翼翼的端了夜宵进来,轻声道:“郡主,天冷,这金丝燕窝粥我花了一下午炖好的,吃了暖暖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