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庭筠惊讶地转过身去,就看见吴姨娘气喘吁吁地追了过来。
“赵,赵太太,”她两眼泛红,面带哀求地望着傅庭筠,“我,我想和您说两句话……就说两句话!”
傅庭筠想到吴姨娘说起“我的孩子没有了”时的那种悲哀,有片刻的迟疑。
五堂姐看着心中暗喊“不妙”。
九妹妹从小就是个心软的,可这心软也要分个时候。这种秘辛之事,就是亲戚间都不好插手过问,何况是俞家的事。
小妾的儿子死了……死得好!最好是正妻的儿子也死了。
那俞敬修阴损诡诈,让他断子绝孙才大快人心!
她上前就拉了傅庭筠的手:“时候不早了,我们快些回偏殿去吧!省得九爷他们下完棋还要到处找我们!”看也没看吴姨娘一眼。
“赵太太!”吴姨娘急急地喊了一声,泪珠儿滚滚落下,“我知道您是好人,我,我就是有事想请教您,求求您了……”说着,双膝一曲,就要跪下。
雨微恨恨地跺了跺脚。
看太太的样子,颇有些心软,要是等这吴姨娘真的跪了下去,太太就是有几分丢手的意思只怕都不好拒绝了。
她眼急手快,三步并作两步,没等吴姨娘的双膝落地,就上前扶起了她:“吴姨娘快别这样!您是俞家的姨娘,怎么好让您给我们家太太行这样的大礼。”又若有所指地道,“吴姨娘一个人在这里敬香啊?怎么不见您贴身的丫鬟、媳妇子?要不要我们帮着找来?这天寒地冻的,吴姨娘要是染了风寒可就不好了!”
吴姨娘好像没听明白雨微的话般,面露感激地朝着雨微点头道谢,解释道:“快过年了,我禀了俞夫人,俞夫人特意派了车马送我到潭柘寺给孩子上炷香。天气太冷,我让贴身的丫鬟、媳妇子去了厢房歇息,”说着,看了傅庭筠,“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和那孩子说几句话……”眼中的哀求之意更浓了。
五堂姐在心里暗道“秽气”。
看看自己挑的这个日子……
“我妹妹是双身子的人,”她不知道吴姨娘的孩子是小产,直言道,“既然是做祭祀,还是避开点好!”说完,拽着傅庭筠就要离开。
吴姨娘眼泪簌簌落下。
是啊,孩子小产,是恶灵,若是惊动了赵太太的孩子就不好了。
她低下头去:“赵太太,对不住,是我考虑不周……我真不是有意的……”脸上已满是愧疚。
傅庭筠叹了口气,反手拉住了五堂姐,道:“我和她说几句话。”
“九妹妹,”五堂姐皱了眉头,“那是他们俞家的事,与我们何干?我们不趁机挑唆一番对那俞敬修已是以德报怨了,你还去管他们家一个小妾的事……”她急起来,“你小心我去告诉三姐姐!”
傅庭筠心中流过一股暖流。
“我知道。”她柔声道,“我就在大殿前和她说几句话,不会有什么事的。”说完,紧紧地握了握五堂姐的手,这才放开,对那吴姨娘道:“你随我来。”然后朝山茶花树走去。
吴姨娘一愣,顾不得擦去满脸的泪水,匆匆地跟了上去。
傅庭筠在花树下站定,笑着指了指她的脸,道:“带了帕子吗?擦擦眼泪吧?天气冷,水沾在脸上,容易冻脸。”
吴姨娘听着,刚刚止住的眼泪又落了下来。她强笑着应了声“是”,忙掏出帕子擦了擦脸。
傅庭筠这才道:“刚才我五姐姐的话,你可听清楚了?”
吴姨娘踌躇了好一会,才轻轻地点了点头,喃喃地道:“是不是因为我是姨娘的缘故……”
“这倒不是。”傅庭筠直言道,“按理说,就算是你是姨娘,可看在吴夫人和我相邻而居的份上,你有事找我,我也应该关照一、二才是。可有些事,你不知道,我和那俞家有罅隙……”
“啊!”没等她的话说完,吴姨娘已惊呼一声,“怎么会,会这样?”
她张大了嘴巴怔怔地望着傅庭筠,半晌都没有动静。
傅庭筠不由在心里自嘲地笑了笑。
她因为感觉到吴姨娘对她的莫名好感,这才决定给吴姨娘一个交待的。
可就算是这样,吴姨娘听到她和俞家有罅隙,也是满脸不相信的样子。
还是五姐姐说得对,俞家的事与她何干,吴姨娘就是再可怜,也是俞家的人,她这样做,与那东郭先生何异?
一时间,傅庭筠有些心灰。
“你的事,我实在是不太方便听。”她说着,朝着吴姨娘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衣袖却被一双骨瘦如竹的手给抓住:“赵太太,请等一等!”
该说的她都已经说了,这个吴姨娘,未免太不知趣!枉自己还要好心对她有个交待。
傅庭筠强忍着心中的不快回了头。
“赵太太,”吴姨娘苍白的脸上面颊泛起一团不太正常的艳红,双目因闪烁着异样的光彩而显得非常的明亮,“谢谢您,谢谢您这样待我。”
傅庭筠很是意外。
吴姨娘已道:“那位太太说得对。你根本不用管我的事,可您却对我直言以告……我虽然有些愚钝,却也知道您的一片好心。”她说,笑了起来,有些忧郁的面孔仿佛遇到太阳的花,变得明快起来,“赵太太,您是个好人,俞家和您有罅隙,可见定是俞家不占道理。好人会有好报,您一定会福禄双全,阖家安康的。”她曲膝给傅庭筠行了个礼,“不知者不为罪,还请您原谅我刚才的失礼之处。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丫鬟、媳妇子还在旁边的厢房等我。”说完,不待傅庭筠应话,又给傅庭筠行了个福礼,快步朝东边的月洞门去了。
没想到吴姨娘竟然只是因为觉得自己是个好人就认为俞家和她有罅隙是俞家不占道理!
自己和她并没有什么交情,她怎么就会认定自己是个好人呢?
望着吴姨娘的背影,傅庭筠欲言又止。
就算自己叫住她,问出个缘由又有什么用呢?
难道因此自己就能插手管她的事不成?
傅庭筠叹息着回到了五堂姐的身边。
“你和那个小妾都说了些什么?”傅庭筠刚才说话的声音虽然不高也不低,但五堂姐她们离得远,纵然侧耳倾听,也听不清楚。五堂姐生怕她给了吴姨娘什么承诺。
“也没说什么。”傅庭筠道,“直言告诉她我和俞家有罅隙,不方便听她说话。”
五堂姐听着紧绷的心弦松驰下来,但还是道:“和她说那么多干什么?这种事你以后有多远躲多远,知道的,说你为人纯善,不知道的,还只道你想挑唆着俞家乱家呢!倒时候可别把你自己给搭进去了。知道了吗?”
“知道了,知道了。”傅庭筠忙笑着向五堂姐保证,“下不为例,我再也不会和他们家的人多说话了。”
“你可得记住你说过的话。”五堂姐反复叮咛着,和傅庭筠回了后面的偏殿。
不一会,五姐夫回来了。
他问:“九妹夫还没有回来吗?”
“还没有。”傅庭筠笑道。
五姐夫不由大为后悔:“早知道就多逛会了!”
五堂姐听着瞪了他一眼:“九妹夫托你照顾九妹妹,九妹妹怕你无聊,请了小沙弥带你逛这禅寺,你倒好,还嫌东嫌西起来。早知道这样,应该让你陪在这里听我们说闲话的。”
五姐夫也不辩解,只是略有些腼腆地笑。
傅庭筠觉得五堂姐也太不能拂五姐夫面子,忙道:“五姐夫,您今天都逛了哪几个地方?好玩吗?”
“潭柘寺真不愧是皇家寺院!”五姐夫逛了一圈正有无数的感慨要说,傅庭筠的话正好挠在他的痒处,他不禁眉飞色舞,“上下塔院塔立如林,最早的一块,要追朔到晋朝,其中有块碑文庄严雄伟,深得柳真卿三昧,我拓了下来……”说着,高声喊着贴身的小厮把他刚才拓下的碑文拿进来给傅庭筠看,“……我准备回去考据一番,看是谁的墨宝!”
五堂姐知道丈夫的嗜好,她也擅长书法,闻言和傅庭筠一起上前观看。
偏殿里立刻热闹起来。
要不是雨微一直留心,恐怕赵凌回来了他们都不知道。
回去的路上赵凌就笑道:“五姐夫和五姐姐倒是志同道合。”
傅庭筠抿了嘴笑,把今天遇到吴姨娘的事告诉了赵凌。
赵凌说的和五堂姐一样:“我们不去惹他们,他们就该求神拜佛烧高香了,竟然还敢主动来惹你……”
傅庭筠见他眼底闪过一丝凛冽,知道他动了怒,忙道:“她一个小妾,知道什么?再说了,你马上要去贵州了,还是把心思放到贵州那边的战事上为好。这些乱七八糟的,你就不要管了。你不是说信得过我吗?我会处理好的。”又道,“肁先生今天都和你说了些什么?你有没有问问肁先生对贵州局势的看法?”
“我和肁先生就是下棋而已,没有谈其他的。”赵凌笑着把傅庭筠抱在了怀里,道,“有时候说多了反而不好。”
“总是这样神神叨叨的。”傅庭筠舒舒服服地窝在他的怀里,小声嘀咕着。
赵凌一笑。道:“年后陕西的吴昕吴大人可能会派了管事到家里拜见,他若是送了什么东西,你直管收下就是了。”
“又捣什么鬼了啊?”傅庭筠道,“吴大人为什么给我们家送东西啊。”
“也没什么。”赵凌淡淡地道,“帮了他一点小忙。太过刚直,反而让人不亲近。你照我的话去做就是了。大不了他有什么事的时候我们照着还礼就是了。”
外面的事自有赵凌,何况他说得很有道理。
傅庭筠点头,和赵凌说起肁先生的棋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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