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堂姐一家人的情绪开始有些低落。
若是赵凌在家,还可以想想办法……
傅庭筠也无计可施,寻思着快过端午节了,总不能让三堂姐一家就这样冷冷清清地过端午节,准备了雄黄酒、各色糕点、瓜果等各色应节的的物品,带着两个孩子去了三堂姐租住的地方。
三堂姐看见雨微扶了挺着个大肚子的傅庭筠动作有些笨拙地下了马车,她忙上前扶了傅庭筠的另一只胳膊,嗔怪道:“我们姐妹之间还讲这些虚礼做什么?你有什么事差了雨微她们就是,或者是让她们给我带个信,我去你那边。你自己这样跑来,要是动了胎气可怎么得了?九妹夫远在贵州,正和苗蛮人打仗,你总不能让他一心牵两头吧?”
傅庭筠笑道:“九爷不在家,我想带了呦呦和曦哥儿到你这里来过端午节。又怕你不同意,所以只好不请自来了。”
她月份重了,三堂姐宁愿带着春饼他们到史家胡同去过端午节也不会同意让她带着孩子们过来的。
三堂姐一听就知道傅庭筠的心思,又是感激又是欢喜,但还是瞪了她一眼,道:“你姐夫也不是玻璃做的人,要是这点事都经不往,怎么能在仕途上走得远?你就不用担心了。端午节,我们一家去你那里过节。”说完,怕傅庭筠还要啰嗦,径直道,“这件事就这样定了。你不用多说了。”然后蹲身抱了呦呦,笑着问被乳娘抱在怀里的曦哥儿:“三姨母做了茯苓膏,你们随三姨母去吃茯苓膏,好不好?”
“好!”曦哥儿目如点漆,高声地应着,中气十足,让人听了精神一振。
呦呦在在三堂姐怀里直点头。
三堂姐看听着,眼睛立刻笑成了月芽儿,夸了曦哥儿一句“这孩子,养得可真是好”,又摸了摸曦哥儿的头,抱着呦呦,转身进了垂花门。
春饼和元宵忙跟了上去。
傅庭筠只得无奈地摇摇头,跟了上去。
姐妹俩在内室坐定,丫鬟婆子上了满满一炕桌的糕点小食,曦哥儿吃得腮帮子鼓鼓的。
呦呦毕竟是女孩子,拿了块小酥饼,托着帕子慢慢地吃着。
春饼和元宵各吃了两块雪花膏,就坐在了一旁喝茶。春饼还好一点,元宵伸长了脖子眼巴巴地望着曦哥儿。
傅庭筠就拿了两块酥饼给春饼和元宵。
春饼直说自己不饿,元宵则咽着口水说不喜欢吃酥饼。
分明是三堂姐管得严!
傅庭筠就笑着问元宵:“那你喜欢吃什么?九姨母给你拿。”
“我,我什么也不喜欢吃!”元宵瞥了一眼母亲,可怜兮兮地回绝着傅庭筠。
各家有各家规矩,傅庭筠也不好肆意破坏。只好装着没看见,和三堂姐说着过端午节的事:“……毕竟是端午节,去史家胡同,不知道三姐夫会不会同意?”
“你三姐夫也不是那么迂腐的人,真心假意还是分得出来的!”
正说着,三堂姐差了去将傅庭筠母子来访的消息禀给三姐夫的大丫鬟来回话:“老爷说,九姨太太难得来一趟,让奶奶好生招待,老爷已差了人去蓬莱阁订了桌席面。”
按理,女眷自有内宅的人招待。
三堂姐却觉得自家姐妹,用不着这样讲究,三姐夫应该进来打声招呼才是,又想着这些日子丈夫一直应酬不断,不知道等会要不要出门,就问那丫鬟:“老爷在干什么呢?”
丫鬟笑着答道:“七姨老爷来了,老爷正和七姨老爷在书房里说话呢!”
三堂姐听着就有些坐不住了。
苏、白两家都是世代官宦,虽没有出过那种三品大吏,可五、六品的官员多如牛毛,姻亲故交遍布朝野。这些日子很多事都依仗七妹夫的奔走。
不知道这次七妹夫又带来了什么消息?
傅庭筠自然知道三堂姐为什么如坐针毡,笑道:“要不,三堂姐去和七姐夫打个招呼?”
都不是外人!
三堂姐略一思忖,就应了。
“那你在这里坐一坐,我去去就来。”她歉意地道。
“没事,”傅庭筠笑道,“我先在你屋里歇歇。”
三堂姐点头,去了三姐夫的书房。
傅庭筠就问起春饼的功课来。
春饼一一做答。
傅庭筠暗暗惊讶。
没想到春饼小小年纪,已经读完了《大学》、《中庸》。
傅庭筠又问了他几个问题,他都答得可圈可点。傅庭筠不由暗暗点头,笑着和他闲聊,知道他每天还要写五百个大字,不禁柔声问他:“那累不累?”
春饼一愣,道:“不累。我爹爹每天要写两千个字。我只写五百个字。”
已经中了进士,还每天写练两千个字。
傅庭筠不由汗颜。
看样子,三姐夫是真正的向学之人啊!
难怪当初二伯母不顾别人的眼光,将带着大笔嫁妆的三堂姐嫁给了还是鳏夫的三姐夫。
过了大约一炷香的工夫,三堂姐折了回来,脸色却不太好。
傅庭筠就支了孩子们出去玩。
三堂姐没有反对。
呦呦眨着大眼睛问三堂姐:“三姨母,我能带几块酥饼出去吃吗?”
三堂姐朝着呦呦强露出个笑脸:“当然可以啊!”吩咐身边服侍的,留了几块糕点给傅庭筠,让他们把其他的点心瓜果都端到了旁边的耳房。
孩子们笑嘻嘻去了旁边的耳房玩。
傅庭筠立刻倾了身子有些切急地问道:“七姐夫怎么说?”
“别提了,”三堂姐沮丧地道,“恐怕只能外放了!”
有些京官,觉得自己的仕途若没有很大的发展,也会谋求外放,力求主政一方。
傅庭筠道:“是不是外放也没有什么好差事?”
三堂姐点头:“除了四川、云南、广西的几个小县县令,再就是泰安有个主薄的位置,吕梁有个县丞的位置,临汾有个判官的位置……而像句容主薄,绍兴县令、芜湖县令这样的好缺,阁老们的门生故旧早就盯上了,你姐夫的师座是先帝时的宠臣,如今不过是在大理司熬日子罢了。虽有些旧关系,帮着谋划几个小县的县令还成,若是想让他拿出看家的力气,只怕凭你姐夫和他的关系,还差了点。”
傅庭筠微微颔首,道:“那京里呢?难道就没有什么差强人意的差事?”
“怎么没有?”三堂姐道,“都察院御史、通政司的经历、太常寺的典薄……都挺不错的,吏部甚至空出了一个左给事中的位置。”她说着,流露出些许的失望,“只是你姐夫朝中少了助力,七姐夫有心无力,留在京都,最多也就光禄寺典薄厅典薄这样的小官罢了。”
傅庭筠记往了吏部左给事中。
六部给事中,不属于任何一个衙门,掌印的长官都给事不过正七品,而左、右给事中为从七品。虽然品阶很低,却有直接给皇上上书进言的权利。掌侍从、规谏、补阙、拾遗、稽察六部百司之事。凡制敕宣行、大事覆奏、小事署而颁之;有失,封还执执奏,内外所上章疏下,分类抄出,参署付部,驳正其违误等。
很多朝中大佬都是从给事中爬起来的——你就是能力再强,也得先让皇上知道你这个人才行啊!
何况是吏部的给事中,管的是百官升黜之事,权利就更大了。
她想了想,道:“若是谋划吏部左给事中,困难在哪里?”
三堂姐听着一愣,挣扎了片刻,道:“这差事太让人眼红,你姐夫不管是从人脉和资历都不行……原本就没有打算谋划这个差事……”
傅庭筠却觉得三堂姐好像有难言之隐似的。
她斟酌着道:“我有个主意,只是不知道行不行得通。姐姐具实以告,我反而好在心里琢磨琢磨,要不然,我两眼一抹黑,就是想试试恐怕也办不到了。”
三堂姐犹豫半晌,才咬牙道:“俞阁老在为儿子谋划这个位置……”
“俞阁老?”傅庭筠愕然。
三堂姐点头。
傅庭筠奇道:“他不是在行人司吗?行人司也不比六部的左右给事中差啊!”
“你不知道,”三堂姐道,“吏部的都给事中今年不过而立之年,是皇上登极后的第一科进士,为人精明能干,甚得皇上的青睐。早有话传出来,他最多还干两年就会得到提拔,以皇上的稳健,若是他得了的提拔,都给事中的多半会从左、右给事中提拔。就算皇上没这意思,只要走通了首辅这一关,同样有机会。所以大家才都盯着了这个位置。”
傅庭筠恍然。
她冷哼道:“难道就因为他是俞敬修,是俞阁老的儿子,我们就要束手待毙不成?”说着,站了起来,“走,我们去见三姐夫和七姐夫去!”
三堂姐忙拉了她:“你可别乱来。俞家根底深厚,很不简单,可不是你想的那样……”
傅庭筠笑道:“官场上的事,我们不懂,可三姐夫和七姐夫却是明白人。能不能成,还得和他们商量。三个臭皮匠,能顶一个诸葛亮。大家商量商量,说不定真能找出条路呢!三姐姐,你就别拦着了。能不能行,还得三姐夫和七姐夫拿主意!”
三堂姐听着心中一动。
赵凌好歹有从龙之功,怎么也比他们认识的人多。
他们眼中前途无量的金光大道,在那些大人物眼中,不过是芝麻绿豆而已。若是得了皇上或是司礼监秉笔太监的一句话,别说一个左右给事中了,就是那句容县的县令甚至是山东参议这样没有缺的差事也不过举手之劳,吏部想办法也得给挤出个缺来……
一时间她信心倍增,扶了傅庭筠:“我们去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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