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夫人见儿子一反常态,没有在自己和范氏说话的时候跳出来,还以为是自己的一番话打动了俞敬修,想着儿子虽然把儿媳妇宠得没边没际了,可大事面前却并不糊涂,顿时大为欣慰,神色舒缓了不少:“这是你们屋里的事,你们自己拿主意吧!不过,也不能总这样拖着,马上要送中秋节的节礼了,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把这件事告诉你大伯母,让你大伯母也高兴高兴!”
言下之意就是要在送中秋节礼之前要把这件事办妥了。
京都通常会在八月初一往南京送节礼。
现在已是七月二十六日。
范氏听着,不由咬了咬唇,但想着刚才俞敬修的叮嘱,还是笑着应了声“是”,随意翻了翻黄历,把俞敬修纳妾的日子定在了七月二十八。
俞夫人微微点头,神情比刚才更为和煦,还把珍姐儿抱过去逗了两句。
俞敬修不由松了口气,随后心里升起股异样的感觉。
还真让那个费氏说中了,只要自己不掺和这些事,母亲对范氏就会和蔼很多。
回到自己的院子里,他不由朝着费氏住的后罩房看了一眼——正屋把后罩房挡得严严实实的,他什么也没有看见,可不知道为什么,他脑海里却浮现出费氏坐在昏黄的灯光下做着针线活的身影。
念头一闪而过,俞敬修却是一愣。
自己这是怎么了?
竟然想起这些来!
他摇了摇头,好像要把刚才浮现在脑海里的画面抛到脑后似的,快步进了正屋。
到了二十八日那天,俞家只在外院摆了两桌席面,请了俞敬修在京都相熟的几个同科、同僚过来热闹了一番,而费氏则由范氏的乳娘领着,恭恭敬敬地给范氏磕了头,敬了主母茶。
范氏看着相貌平常,态度恭顺的费氏,很是满意,赏了她一套银头面,说了些“要好生服侍大爷,为俞家开枝散叶”之类的话,然后就打发费氏回了屋,并没有让她和立在一旁的吴姨娘论序。
服侍费氏的丫鬟叫采蓉,从前是外院的小丫鬟,因为手脚勤快人生得机灵,内院要挑丫鬟的时候,她走了俞槐安的路子,被安排在了费氏的身边服侍。
她笑眯眯地端了杯茶捧给费氏,低声道:“姨娘,您是大夫人的亲戚,大奶奶又没有让您给吴姨娘敬茶,那您应该排在吴姨娘前面吧?”
面上犹带笑意的费氏却突然眉头一皱,道:“我在吴姨娘后面进的门,自然排在吴姨娘的后面,这还用说吗?”又道,“从前你的妈妈是怎样教导你的,我不知道。可你既然到了我屋里,就要守我这里的规矩——不该说的话一句也不要说,不该问的事一件也不要问。你可听清楚了?”
采蓉吓了一大跳。
没想到待人和善的费氏突然翻了脸。
她忙跪在了地上:“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声音颤抖,透着怯意。
费氏看着微微笑,俯身携了采蓉的手。
“我不是在责怪你,”她语重心长地轻声道,“实在是我们地位卑微,容不得有丝毫的马虎和放肆。我们既然能在一起,也是缘份,我只盼着你能把我当成你最亲近的人,有什么事只要我们能互相商量,互相提醒,就算是有天大的困难,也能一起挺过去。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采蓉连连点头。
费氏就笑着吩咐她:“让妈妈们打水进来梳洗吧!”
采蓉一愣。
今天是费氏抬姨娘的日子,难道大爷也不过来过夜吗?
话到嘴边,她想起费氏刚才的话,又咽了下去,恭声应喏,去喊妈妈们打了水进来,服侍费氏梳洗,又帮着费氏换了件家常的茜红色夹衫,这才去铺床。
有妈妈隔着帘子喜气盈盈地禀道:“大爷过来了!”
坐在镜台前头擦着香膏的费氏微微一笑,起身迎了上去。
帘子一撩,喝得有些醉意的俞敬修走了进来。
费氏忙扶了俞敬修,高声嘱咐采蓉去弄醒酒汤。
俞敬修挥手推开了费氏,沉声道:“不用了……给我一杯浓茶就行。”
“那怎么能行!”费氏不以为意,上前再次扶了俞敬修的胳膊,“夜酒容易伤身体。”又道,“要不,我让采蓉去大奶奶那里禀一声?”
“不用了!”俞敬修深深地吸了口气,人也清醒了些,道,“珍姐儿刚刚歇下,不要把她吵醒了。”
费氏闻言道:“那妾身服侍您洗把脸吧?”说完,也不待俞敬修开口,径直去打了水进来。
俞敬修也觉得有点难受,没有拒绝,洗了把脸。
采蓉端了醒酒汤进来。
费氏服侍俞敬修喝了,然后笑道:“大爷早点歇了吧!”一面说,一面将炕桌上的羊角宫灯移到了床前的锦杌上,转身拿了两本书放在锦杌上,道:“大爷要是无聊,就看看书吧!我和采蓉挤一夜好了,免得打扰了大爷看书。”说着,绕过屏风,窸窸窣窣地上了采蓉值夜的贵妃榻。
俞敬修很是意外。
但是能清清静静地睡个觉,他还是乐意的。
至于说到看书,他头昏眼花的,哪里看得下去。
俞敬修吹了灯,拉着被子侧身躺下。
费氏看着室内一暗,这才睁开了眼睛,在黑漆漆的屋子里发着呆。
来京都前大夫人曾经交待过,俞夫人最不喜欢别人插手她屋里的事。因此帮她置办了箱笼,却没有安排贴身服侍的丫鬟、婆子,用大夫人的话说:“与其让二夫人防着,不如敞开了胸怀让她看看。”可也交待她:“你过去以后,我就是有心也帮不上什么忙,一切都要靠你自己了”。
想到这些,她翻了个身。
黑暗中,一双眼睛越发的明亮了。
※※※※※
隔壁住着的莲心也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吴姨娘被她吵醒,打着哈欠道:“你这是怎么了?”
莲心听着她那漫不经心的语气就觉得心急,索性坐了起来,道:“姨娘,您怎么还睡得着?您知道吗?大爷去了费姨娘的厢房!还有,今天费姨娘第一天进门,大奶奶竟然没有让她给您敬茶……”
“好了,好了。”吴姨娘听着又打了个哈欠,“我都不担心,你担心什么?”
“姨娘……”莲心恨恨地打了一下被子。
吴姨娘见她真急了,劝她:“就算我排了第一又如何?最终还不是要看谁在大爷心里的份量更重一些!我们好不容易跳了出来,就不要再跳进去了。”说完,摆手示意她不要再说了,快点睡觉。
莲心没有办法,只好重新躺下。
吴姨娘干脆好人做到底,第二天一大早看着俞敬修出了费氏的厢房,去给费氏道了声恭贺。
费氏笑盈盈地还了礼,和吴姨娘一起去给大奶奶问安。
俞夫人听说后微微点头,私下对束妈妈道:“可见有些话还是要挑明了说!”
束妈妈笑嘻嘻地称“是”,道:“还是夫人的法子管用。”
两人正说着,俞阁老回来了。
俞夫人和束妈妈上前给俞阁老行礼。
俞阁老将官帽递给了俞夫人,道:“八月初二让德圃去吏部报备吧——巡察山东的御史。”
俞夫人听着不禁幽幽地叹了口气。
她也明白,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总不能因为怕赵凌打击报复就让儿子整日躲在家里。
儿子去都察院的事,早几日就已经定下了来,是去河北。蓟州总兵府、宣府总兵府都在河北。现在儿子突然被派往山东,可见丈夫虽然觉得自己的话有些杞人忧天,但心里还是隐隐有些担心的。
这岂不是从侧面证明了赵凌这个人的确不好惹?
俞夫人沉吟道:“您看,要不要帮德辅找几个身手了得的世仆?”
俞阁老想了想,道:“那就找吧!”
俞夫人松了口气。
俞敬修只觉得父亲有些小题大做了,但想到惹怒了父亲,父亲一句话就能让他重回行人司,他没有拒绝家里的安排。
范氏一看,开始惴惴不安起来。
她和墨篆说着悄悄话:“难道那个赵凌,真的这么厉害不成?为了一个女人,他难道连自己的前程都可以不顾了?你帮我去打听打听,那个赵凌,到底是个什么人?”
墨篆应着,露出踌躇的表情。
范氏就道:“怎么了?”
墨篆想了想,有些吞吞吐吐地道:“前几天,我听到下面的人说,吴姨娘回吴府的时候,好像去看望赵太太了……”
范氏错愕,随后大怒,道:“这件事我婆婆知道吗?”
“好像不知道。”墨篆道,“是送吴姨娘回府的车夫骂骂咧咧,无意间说出来的。”
范氏阴了脸,道:“你想个办法把这件事捅到我婆婆那里去。”
墨篆点头。
过了几天,俞夫人喊了吴姨娘去说话。
“你和赵太太很熟吗?”
果真事发了!
吴姨娘知道自己的行踪不可能瞒过俞家的人,一直就等着有人来找她。
是自己闯到赵家去的,不关赵太太的事,要打要骂,冲着她来好了。
她觉得自己也没什么好值得害怕了,大不了就是一死嘛!
反正她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想到这些,她干脆道:“我认识赵太太,不过赵太太不认识我。”
俞夫人愕然。
吴姨娘索性道:“我看赵太太人很好,趁着回吴家的机会,就去看了看赵太太。不过,赵太太说她和俞家有罅隙,让我以后不要去拜访她了。”她说着,睁大了眼睛问俞夫人,“夫人,我们家怎么会和赵太太有罅隙呢?我看赵太太不是那种得理不饶人的人啊?”
气得俞夫人半晌无语,让范氏禁了吴姨娘的足,第二天去了吴夫人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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姊妹们,兄弟们,实在是不好意思,电脑出了问题,稿子只写了一半,然后借了个笔记本,重新写了这一章,电脑明天能修好,但要自己去拿电脑,明天的更新也许会晚一点,但我尽量想办法赶在19点左右更新。若是没办法及时更新,还请大家多多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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