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氏的一席话让俞敬修听得有些发愣,费氏却别过脸去擦了眼角的水光,再望过来的时候,已是一脸灿烂的笑容。
“那妾身就告退了。”她曲膝给俞敬修行了个福礼,道,“大爷早点歇了吧!”然后起身就退出了书房,一路疾行回了厨房。
厨房依旧如她走时一样静悄悄的,东西早已经收拾好了,采蓉正坐在厨房的小杌子上发着呆。
见费氏回来了,她面上一喜,喊了声“姨娘”。
费氏笑着朝她点点头,道:“我走后,灶上的那些婆子可曾来为难你?”
“没有。”采蓉心里暖烘烘的,“您走了之后,没别人来过。”
“那我们回屋吧!”费氏笑道,“时候也不早了,明天一早还要给大奶奶请安呢!”
采蓉应了一声,打着伞服侍费氏回了屋。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费氏好像松了口气似的,整个人都轻松起来。
第二天清晨,雨停了。
采蓉早早地起来服侍费氏梳洗了一番,刚出厢房门,还没来得及叫上吴姨娘,她们就听到正屋里传来俞敬修的吼声,虽然听不清楚吼的是什么,但声音里透露出来的怒意却能清晰地感觉到。
俞敬修的脾气很好,很少看到他发脾气,何况是当着大奶奶的面!
采蓉就打了个寒颤,有些心慌地朝费氏望去。
费氏的脸色也有些凝重,低声道:“你跟吴姨娘说一声,我们等会再过去好了。”
采蓉忙不迭地点了点头,扶费氏回了屋,然后去隔壁跟吴姨娘说了一声。
吴姨娘笑着向她道了谢,抓了把窝丝糖给她吃,然后让莲心帮自己换了件家常的衣裳,坐在临窗的大炕上做起针线来。
莲心心里则像被猫抓了似的,不时地跑到厢房门口踮起来脚来朝外望。
吴姨娘则叫她:“小心无妄之灾。”
莲心听着脸色一红,讪讪然地坐到吴姨娘身边,帮着吴姨娘做着针线。
中午,前院传来消息,范氏病了。
吴姨娘想了想,吩咐莲心:“你帮我换件衣裳,我们去看看大奶奶。”
莲心反而有些犹豫起来:“这个时候去,好吗?”
就是傻瓜都看得出来,大奶奶是和大爷置气才生的病。
她不禁小声嘀咕道:“也不知道是真的病了还是……”“装病”两个字她不敢说。
“就你话多。”吴姨娘皱着眉头低声喝斥莲心。
莲心忙挽了吴姨娘的胳膊,讨好地笑道:“这不是在姨娘面前吗?有旁人在,我哪敢啊!”
“你也知道这话说不得啊!”莲心活泼好动,吴姨娘真怕她闯祸,偏生自己又没什么本事帮她善后,只好训诫了她一番,“祸从口出你难道不知道?前面在花厅服侍的那个小丫鬟是怎么被发落的,你心里难道不清楚?怎么总也不长记性……”
莲心听着脸色发白直哆嗦,紧紧地把吴姨娘的胳膊箍住疾声保证“我再也不敢了”。
吴姨娘又小声交待了她一番,这才带着她去了前面的正屋。
费氏和采蓉比她们先到,正在屋檐下候着。看见吴姨娘她们过来,费氏笑着朝吴姨娘点了点头,又看了范氏的正屋一眼,意思是范氏正不舒服,这个时候、这个地点不好和她打招呼。
吴姨娘乐得轻松,也朝着她笑了笑。
正厅的帘子一撩,墨篆沉着脸走了出来:“大爷给大奶奶请的御医马上就要到了,两位姨娘还是先回避回避。”说完,看也没看费氏和吴姨娘一眼,扭身就回了屋。
吴姨娘无所谓,转身就要走。
费氏却低声喊了吴姨娘:“我们一块走。”
吴姨娘笑着点了点头,却看见俞夫人被一大群丫鬟婆子簇拥着走了进来。
两人忙退到了一边,待俞夫人走过来时两人齐齐曲膝行礼,恭敬地喊了声“夫人”。
俞夫人的目光从她们身上扫过,脚下却一步也没有慢,径直进了厅堂。
那些丫鬟、婆子也都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地跟着进了厅堂,只有束妈妈,回头瞥了费氏一眼。
费氏正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俞夫人一行人,两人的目光就对在了一起。
束妈妈嘴角微扯,露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费氏心中一惊,想要看个仔细,束妈妈却疾行几步跟在俞夫人身后进了厅堂。
束妈妈是个十分低调的人,她什么事都听俞夫人,就是俞敬修也未必指使得动她。她这样看自己,到底是什么意思?
吴姨娘一直低着头,见俞夫人等人进了屋,她不由舒了口气,和神情有些恍惚的费氏打着招呼:“我要回去了,你是等会回去还是和我一起回去?”
“我和你一起回去!”费氏的神色有些僵硬,勉强地朝着吴姨娘笑了笑,一路沉默地和吴姨娘回了屋。
到了下午,正屋传出话来,说御医诊断范氏是心角痛。
这下子连俞阁老都被惊动了。
“年纪轻轻的,怎么得了这样的病?”他皱着眉头问俞夫人,眉宇间浮上些许的恼怒,“你再给德圃屋里挑几个人吧!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老爷是糊涂了吧?”俞夫人笑道,“这个时候,怎么好往德圃屋里安人?就是要安人,也要等些日子才是。我看这件事还是慢慢地来吧!”
俞阁老听着就有些暴躁,不耐地道:“你我都是半截入土的人了,却只有珍姐儿这个一个孙女,现在不是心痛他的时候。”
老夫老妻的了,俞阁老透个音俞夫人就知道他心里想什么,闻言不由讶然,沉声道:“老爷,是不是外面有什么事?”
“外面能有什么事?”俞阁老嘴里这么说,却神色烦躁地挥了挥手,“你管好家里的事就行了。”
俞夫人顺着俞阁老应下,转身却找了俞槐安问话。
俞槐安小心翼翼地斟酌道:“这些日子也没什么事……不过是贵州的赵总兵因为抚夷有功,皇上让内阁集议,想让赵总兵迁任右军都督佥事,佩征南将军印……好像为这件事,皇上还特意让皇后娘娘召了赵凌的夫人进宫问话以示恩宠……”
俞夫人一时间心情极坏。
阿森的心情却极好。
他问傅庭筠:“这样说来,九爷又要升官了哦?”
“要等正式的公文下来。”傅庭筠笑着,弯腰从箱笼里拿出一双曦哥儿小时候穿过的虎头鞋递给王靖潼,“拿去,放在枕头边,讨个吉利。”
王靖潼红着脸接过了虎头鞋,抬头却看见阿森在一旁嘿嘿嘿地傻笑,不由得含羞带怒地瞪了他一眼,只是这眼神太过温柔,没有什么杀伤力罢了。
傅庭筠看着不禁抿了嘴笑。
“嫂嫂!”王靖潼不依地跺着脚。
大家都笑了起来。
傅庭筠道:“我这是在为阿森高兴呢!”说着,眼眶不由有些湿润,“阿森如今也要做父亲了……”她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阿森的情景,眼泪忍不住还是落了下来。
阿森的眼睛也红红的。
王靖潼是知道阿森身世的,成亲后阿森没少给她说自己的经历。
她心中一酸,也跟着落起泪来。
“嫂嫂,您放心,我会加倍对阿森好的。”她向傅庭筠保证。
傅庭筠连连点头,看着面前哭成了泪人的王靖潼,又觉得自己太不经事了,忙笑着擦了眼角的泪,道:“看我,你们难得回来一趟,我净说这些让人伤心的话”说着,拉了王靖潼的手,道:“走,我再给你清几件曦哥儿小时候穿过的衣裳……这刚出生的小孩子皮肤嫩,穿旧衣裳免得把哪里给磨伤了,是最好不过了……”
王靖潼也觉得自己的反太大了些,虽然有些羞赧,但还是笑着和傅庭筠去了放箱笼的内室,又想让气氛好一些,少不得要寻些高兴的话说,就重新提起赵凌可能会升迁的事来:“我听爹爹说,佩将军印的总兵是从一品,都督府佥事是正三品,大哥现在是正二品,若是算起品阶来,应该按从一品算吧?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拿三份俸禄?”
傅庭筠被王靖潼的话逗得笑了起来,道:“我倒不稀罕他的三份俸禄,我盼着他能当那个都督府的佥事……听皇后娘娘说起的时候,我心里还暗暗窃喜了半天,谁知道却只是个虚职!”
“大嫂也别小看这虚职,”王靖潼笑道,“有了这虚职,以后右军都督府的谍报就要送大哥一份,右军的事,大哥也能说话了……”
傅庭筠何尝不知,只是心里有时候不免有些念想罢了。
反正横竖赵凌一时半会也回不来,她不再说这件事,而是叹道:“我想去贵州看看你大哥,可你大哥怎么也不答应,说贵州那里多瘴气,怕我被染上……若是曦哥儿再大些就好了。”
像赵凌这样镇守一方的大将,按例家眷是要留在京都的。若是想带了夫人到任上,就必要留下长子寓居京都。
手心手背都是肉。能和赵凌相守,就要和儿子分开,想照顾儿子,就得和赵凌各居一方。只希望赵凌十年之后真的能下决心离开贵州……
傅庭筠和王靖潼正絮叨着,月川却惊慌失措地跑了进来:“夫人,不好了,大小姐把人给打了!”
“呦呦?”傅庭筠很是震惊,“她不是在屋里练大字吗?怎么会打了人?被打的人要不要紧?有没有去请大夫?”
“郑管事已经去请大夫了,”月川急得都哭起来,“被打的是个小公子,捂着眼睛只喊痛,也不知道怎样了……”
听说是个孩子,还伤了眼睛,傅庭筠惊得手脚发软,几乎站都站不住了。
自己也是做母亲的人,将心比心,如果是自己的孩子遇到这样的事……
她不敢往下想,六神无主地催着月川带路:“快,快带我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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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又早一点,希望明天能调整过来……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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