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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0

江逾白的妈妈评价道:“很好啊,理工科的学生。”

光用“理工科”三个字来概括林知夏的技能,显然不够准确。江逾白忍不住说:“林知夏会讲好几门外语。”

江逾白的妈妈笑了笑:“是吗?”

“至少有英语、法语、日语和德语。”江逾白笃定道。

妈妈又问他:“林知夏将来想做什么?”

林知夏吸了一口草莓汁,吞咽完毕,才说:“今年九月份,我会向学院递交提前毕业的申请书,我大三就要毕业了,我继续念博士……”

林泽秋沉声道:“别解释了,你跟他们非亲非故的。”

江逾白由衷希望,他的妈妈没听见那句话。然而,事实证明,妈妈听得很清楚。妈妈手上拿着一把小银勺,勺尖轻敲了一下瓷碗——这就有些反常,妈妈吃饭一向毫无声息。

爸爸原本在和爷爷讲话。当爸爸听到那个响声,他低头问道:“这些菜,不合你的胃口吗?”

江逾白代为回答:“菜不错,我觉得可以。”

爸爸说:“先听一听你妈妈的意思。”

就在这个时候,礼堂内的几簇灯光骤亮,淡色的光线聚焦在一块被玫瑰环绕的石台上——那座石台上,竟然有一支管弦乐队,每位乐手都穿着西服,拿着自己的乐器,一眼望去,可见大提琴、萨克斯、长笛和小提琴。

这支管弦乐队颇有默契地合奏了一首《爱的礼赞》。

《爱的礼赞》是著名音乐家爱德华·埃尔加的作品。他为自己的未婚妻创作了这首曲子,用来表达他最深切、最浓烈的爱意,非常适合在婚礼上演奏。

管弦乐队的音乐造诣十分高深。他们配合得天衣无缝,《爱的礼赞》曲调婉转悠扬,直达听众的心底。

过了大概一分钟,合奏的乐声逐渐减弱,小提琴开始独奏,那琴音优美动听,悠悠飘荡,像是在告白一般,将无数情话传进耳朵。万千情丝织成了一张网,裹住了跳跃的音符,使听众们完全沉浸于温柔缠绵的小提琴之声。

灯光收拢在那位小提琴演奏家的身上,林知夏这才发现,那个人就是江绍祺!她第一次见到没戴手套的江绍祺。

江绍祺的双手格外引人注目,十根手指匀称修长,像是大理石雕刻而成,当然,他的琴声比他的手更美,余音绕梁,回味无穷。

林知夏悄悄地说:“江逾白,你叔叔好厉害,难怪他二十三岁就当上了小提琴首席。”

江逾白的指尖搭在饭碗的边缘。他下意识地回复:“在我的婚礼上,我可以弹钢琴。”

“啊?”林知夏呆住,“你的婚礼?”

江逾白心中一惊:他为什么突然和叔叔攀比起来?他扣紧饭碗:“对不起,我的意思是……”

江逾白一句话还没说完,江绍祺的演奏结束了。众人发自肺腑地为他鼓掌欢呼,他见惯了这种场面,特别淡定地放下了小提琴。

灯光紧随他的脚步,他穿过溪流,走上玻璃台阶。

婚礼的司仪递给他一支话筒,他对着话筒说:“感谢大家出席我们的婚礼……”

人工瀑布的假山之外,玫瑰花帘被两位伴娘撩开,新娘Jessica穿着一条雪白曳地的飘逸婚纱,款款走入宾客们的视线。

Jessica戴着头纱,手里握着一束捧花。她脸颊泛红,神采飞扬,精致的薄纱裙摆铺了一地。

她在后台听到江绍祺独奏时,整颗心都飞向了他,当他离她越来越近,她的眼睛里也只有他了,玫瑰和水晶都是陪衬,她和江绍祺对视片刻,江绍祺一只手伸进衣服口袋,正要掏出那枚巨大的钻戒,他的后背一下子凉透了——他的口袋是空的,他好像把老婆的钻戒搞丢了。

不,不算搞丢。

江绍祺记起来了,刚才拉完琴之后,他顺手把钻戒和小提琴一起放进了琴盒里。

他当时有点激动,就没带脑子。

但他没有慌。

他牵住老婆的手指,目光落在台下。他盯着他的哥哥、嫂子、侄子……侄子还冲他点了一下头,好像对他非常肯定,而他的微笑凝固在了脸上。

第80章 预见

江绍祺的内心有一只尖叫的土拨鼠。

他的老婆还在用充满爱意的目光凝视他。

他微微侧身,瞥了一眼江逾白,又望向琴盒,希望江逾白能明白他的深意。

江逾白是他的侄子,继承了他们家族的基因,想必是一个很会察言观色的聪明孩子。只要江逾白捡起琴盒,再把琴盒交到他的手里,那他的婚礼就还有回旋的余地。

然而,江逾白端正地坐在座位上,并未察觉到江绍祺内心的焦虑。

灯光笼罩在江绍祺的头顶,他的掌心出了一层薄汗。他勉强装出一副镇定的模样,发表他的婚礼致辞。新娘Jessica自始至终都在含情脉脉地看着他,他知道,接下来,司仪会让他们交换戒指,再让他们当众接吻。

江绍祺想跳过“交换戒指”的步骤,直接和他的老婆当众接吻。

但是,任凭他如何给司仪使眼色,司仪都不管不顾地走起了流程:“江绍祺先生,JessicaYeung小姐,今天是你们幸福婚姻的起点。你们缘分的起点更早啊,在十二年前的一场音乐会上,Jessica第一次见到了江绍祺……”

江绍祺被他的老婆挽住了胳膊。

如果他想亲自去取戒指,他必须先撇开老婆的手。

在大庭广众之下,庄严隆重的婚礼上,撇开老婆的手——这种行径,绝对不是江绍祺能做出来的。

江绍祺的嘴角挂着僵硬的微笑。他的大脑处于一片空白的状态,不知道要如何应对接下来的情况。他一个人丢脸不要紧,他怕的是自己带着Jessica一起丢脸。

江绍祺的神色有些恍惚。

江逾白察觉到了叔叔的反常。他正觉得奇怪,就听林知夏问道:“你们家举行婚礼的时候,会把戒指藏在不容易被发现的地方吗?”

“什么?”江逾白没听懂。

林知夏告诉他:“三分钟之前,我看见你叔叔把一枚钻戒放在了小提琴的琴盒里。”

江逾白震惊到无话可说。

林知夏万分确定:“真的,我清楚地记得每一个画面。”

昨天上午,江绍祺在礼堂彩排的时候,并没有落下戒指。江逾白猜测,他的叔叔掉链子了。他终于搞懂了为什么叔叔刚才一直在盯着他,因为,叔叔希望他能把戒指送过去。

江逾白低声问:“叔叔怎么圆场?”

林知夏双手托腮,回应道:“叔叔把婚戒从琴盒里拿出来,戴到Jessica的手上,Jessica就是他寻觅多年的知音,是他永远挚爱的妻子,是他不可分割的人生另一半。对了,再加上这句话,没有音乐就没有过去的他,没有Jessica就没有未来的他。”

时不待人,江逾白立刻从座位上站起来。他走到了琴盒所在地,抱起琴盒,沿着玻璃台阶一步一步向上慢行,周围光线昏暗,他并未引起众人的注意,绝大多数宾客都在观望新郎和新娘。

Jessica是一位新加坡华裔,她本人的中文十分流利,但她有一些亲戚在美国长大,只听得懂英语。因此,台上的司仪会先用中文讲一段话,再用英文翻译一遍——这为江逾白争取了足够多的时间。

当司仪说到:“请新郎和新娘交换戒指……”江逾白假装自己是一位伴郎,缓步走到了江绍祺的身边,他微微低头,双手呈上琴盒。

江绍祺感动至极。

他这个侄子,真的没有白疼啊!

江绍祺稍微往旁边站了一步,江逾白悄悄复述了林知夏的话。

江绍祺听得一愣。他从琴盒里找出一枚钻戒,切割精巧的粉色钻石熠熠生辉。

司仪的主持经验十分丰富。他临场应变,代替观众问道:“哎,新郎为什么会从琴盒里拿出戒指?”

江逾白退场之后,江绍祺举起话筒,开始临场发挥:“我是一名小提琴手。小提琴曾经是我唯一的人生追求,直到我遇见了你。”

Jessica和他对视。

他语气一顿,才说:“你是我……寻觅多年的知音,永远挚爱的妻子,不可分割的人生另一半。”

她的眼底满含水光,倒映着朦胧的灯影。

他动情道:“十二年前,我们在音乐会上见面,音乐让我们结缘了,我感谢小提琴,没有音乐就没有过去的我,没有你就没有未来的我,Jessica,谢谢你愿意嫁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