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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8

温旗的长相非常英俊。他脸型匀称,鼻梁高挺,眼角微微上挑——这本来是很好的外貌特质,但他偏要扭过脸,只用眼尾的余光偷瞄学姐,给人感觉他很瞧不起学姐。

学姐顿时暴怒,压抑着嗓音,骂出一长串话。

林知夏愣了一会儿,方才反应过来,学姐在说:“你听了本科生的话,就把他们的抱怨当成了事实!你知道我付出的努力吗?我为每一个本科生制定了培养计划!他们却在背后骂我是巫婆,你还帮他们狡辩。”

林知夏立刻辩解。她相信温旗没有恶意,她希望学姐冷静。

学姐一点也不冷静。

她要求温旗在全组同学的面前,正式向她道歉。

温旗陷入龟息状态。他低下头,呼吸变得缓慢。

无论学姐怎么刺激他,他都不再回复一个字。

林知夏试图阻止学姐单方面的进攻。

学姐连问她三个问题:第一,学生达不到你的预期,你会不会失望?第二,你能不能控制自己不伤害任何人的情绪?不打击任何人的自尊心?第三,你在实验室里天天和同等水平的人讨论问题,以为全世界都是聪明人,脱离这个环境以后,你还能对普通学生保持平和的态度吗?

林知夏斩钉截铁地答道,她不会失望,她能保持心态平稳。人与人之间的差异造就了不同的个体。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完全符合她的预期。

Aishwarya的目光长久地凝注在林知夏的脸上。

Aishwarya意味深长地引用了一句网络名言:“Just because you are right does not mean I am wrong.(你是对的,不代表我错了)。”

这时候,组内的同学陆续出现。

他们坐在长桌边,低声交谈起来。

Aishwarya有意无意地瞥向温旗。

整张桌子上的同学似乎都在看他。

他手肘支着桌面,双手交握,挡在额头之前,众人以为他信教,正在做饭前祷告。

他们组里还有一个金发碧眼的德国帅哥。那帅哥也是虔诚的天主教徒,就和温旗一起祷告起来,餐桌上弥漫着神圣祥和的气氛,温旗却突然出声了。

温旗用流利的英文说道,首先,他要向学姐道歉,他发邮件损害了学姐的声誉。其次,他不是故意要写邮件的——除非提前准备了稿子,否则,他没办法通过面对面的交流来描述一件事。

至于,为什么要把投诉事件写得那么详细……

是因为他的记忆力太好了。

他说:“对此我深感困扰。”

林知夏仿佛找到了知音:“我懂你,真的很懂你,我也是……我有好多事情忘不掉。”

然而,温旗鼓足勇气做出的解释,并未打动Aishwarya学姐。Aishwarya的脸色仍然没有丝毫缓和,直到导师带着他的夫人姗姗来迟,Aishwarya方才露出了一丝微笑。

*

这顿晚餐一共持续了两个多小时。

导师压根没提学术上的事情,他讲了不少大学里的趣闻——到了这时候,林知夏才发现,导师和他夫人的情商其实都很高。他们轻松地营造出愉快的氛围,好让大家欢聚一堂。

林知夏感觉自己学到了。

不过,温旗和Aishwarya学姐的矛盾仍未解决。

聚餐结束后的次日早晨,林知夏给江逾白打了一个电话,问他下一步应该怎么办?他建议林知夏不要追求完美的社交关系。Aishwarya要求温旗当众道歉,温旗已经做到了,这件事,算是过去了。

林知夏对着手机“嗯”了一声。

过了几秒钟,她忽然说:“学姐像一面镜子,让我看到了以前的自己。”

江逾白声音很温柔地哄她:“你一直都做得很好。”

“不,”林知夏自我反省道,“我和你刚认识的时候,我有没有伤害你的情绪,打击你的自尊心?你跟我讲实话。”

江逾白隐隐记得小学四年级时,他的生存斗志就是“打败林知夏”,他梦想亲耳听见林知夏说“江逾白,你好强呀,我输了,你饶了我吧”。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早就忘记了当初的目标。

阴差阳错之下,他听见了林知夏的道歉:“江江江江逾白,如果那时候,我让你难过了,对不起,我……”

他打断她的话:“别说对不起。”

他缓声道:“能从小认识你,我只觉得幸运。”

泪水一瞬间涌上眼眶,林知夏带着鼻音说:“你真好。”

江逾白还没回应她,林知夏就诚实地说:“我刚才给哥哥也打了个电话。我问哥哥,我有没有伤害过他,他说我一个月才给他来一次电话,他已经把我从他的记忆里删掉了……”

江逾白冷笑一声:“没关系,你下个月再给他打电话,让他猜猜你是谁。”

这一回,林知夏没有采纳江逾白的建议。

她在书桌前的台历上写道:“多给哥哥打电话,从一个月一次,升级为半个月一次。”

*

2012年的十月末尾,林知夏的生活步入了正轨。

研究组内,一切如常。

温旗会在每天早晨八点准时抵达实验室,下午五点收拾东西回家。哪怕刮风下雨,天气阴冷,他从未迟到早退过一次。

他和Aishwarya见面,还会相互问好——不过,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交流。

为了补偿温旗,林知夏执意与他合作了一篇论文。她把论文实验的一半工作交给了温旗,温旗确实完成得非常出色。他还完善了林知夏的一个理论推导步骤,用另一个基底来表述推算式。

林知夏接受了他的启发。连续一周,他们都在同一间办公室里商量论文内容。

温旗发现,林知夏能理解他的所有思路。

哪怕他形容得晦涩难弄,哪怕他描述得零碎残缺,林知夏也能飞快地领悟他的深意。他不再排斥与林知夏交谈。他们的分工协作越发顺利起来。

到了十二月上旬,林知夏的论文初具规模。她把论文提交给导师,导师又帮她改了好几遍,赶在圣诞节来临之前,林知夏把论文投了出去。她一副喜气洋洋的样子告诉温旗:“我们一定能投中!”

温旗说:“好!”

圣诞节期间,学校放假,整个实验楼变得空荡荡的,欧美国家的学生基本都跑回去过节了,林知夏依然坚守阵地。

出国之前,谷立凯老师曾经对她说,戒骄戒躁,脚踏实地,你一定能成功。

因此,林知夏的学业目标不再是“两年内读完博士”,而是“我要在最短的时间里做完最多的工作”。

对她来说,圣诞假期与工作日没有任何不同。她每天依然早出晚归,中午就坐在办公室里,捧着饭盒吃午饭。江逾白邀请她去伦敦过新年,她拒绝了他,因为她又有了新的研究思路——她更想待在实验室里解决自己的问题。

新年将近,江逾白与他的朋友们去了伦敦。

2012年12月31日晚上八点,江逾白给林知夏发来几张烟花盛放的照片。他说,他看见烟火就会想起去年八月的那天晚上。

林知夏记得,那天晚上,她对他表白了。

而现在,他根本没提“表白”两个字,却引发了她的浮想联翩。

林知夏坐在寝室的床上,暗暗地想,江逾白是不是在给她下套?

她摊开一本论文,大脑仿佛分成了两半。

其中一半大脑在想:量子计算机的最大意义是解决量子问题,传统计算机再厉害也无法突破这样的极限。

另一半大脑却在想:我已经有好长时间没见到他了,这是我作为一个普通人类的忍耐极限。

她拿起手机,给他发送一条消息:“我好想你。”

江逾白秒回:“你看看楼下。”

林知夏惊讶地扔开手机。她跑到窗户旁边,望向地面,只见江逾白握着一束玫瑰站在一盏路灯的下方。凛冽寒风中,他站得笔直,灯光给玫瑰罩上一层朦胧雾色,就像梦中的景象一般亦真亦幻。

林知夏的心脏狂跳不止。

她推开房门,跑向楼梯,像是要和他私奔一样。等到她抓到他的手,才发现他的手微微发凉,她问:“你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江逾白有理有据:“听说你最近很忙。”

林知夏信誓旦旦:“我再忙,我也有时间见你!”

“是吗?”江逾白云淡风轻地反问。

林知夏一下子心虚起来,仍然嘴硬道:“嗯嗯,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