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承林已经猜到了原因:“你记得我说过什么?你很好,你只是缺乏信念。”
姜锦年摇头如拨浪鼓。
傅承林扳正她的脸:“你非常优秀,年年。”
姜锦年与他划清界限:“我不是年年,我是你的姜同学。”
傅承林食指伸长,划过她细嫩的下巴。然后他也倾身向前,坐到了地毯上,与姜锦年隔开十厘米的距离,两人之间横亘着一只猫咪。他说:“姜同学,我们上大学的时候,我和梁枞要改主意,你总是说好,你不批判、不反驳。你看起来是挺刚烈、顽固、倔强、有主见,但是你耳根子软。你喜欢的人,或者你信赖的人,跟你讲道理、打商量,你基本都会同意。”
姜锦年没来由地心酸。
她将下巴抵在膝盖上:“因为我以前没什么朋友。”嗓音细若蚊蝇:“我像弟弟一样,有交流障碍。”
她自认语无伦次,不能逻辑自洽。
于是她重新调整了状态,再次对傅承林说:“现在好多了,我会改。”
她抓了一小撮头发,绕在指间自娱自乐。发丝刮得手指微痒,她漫不经心,视线不知飘忽到何处,傅承林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坚持你的量化投资策略,哪怕你受别人影响,你的数据、模型和计算机不会。你的套利策略……MTP套利策略,阿尔法配置策略,或许比罗菡和高东山加在一起都管用。你厌恶高风险,就设置止损平仓,换手率可控。你的聪明谨慎,能被大数据替代。”
姜锦年目光审慎,双眼一眨不眨望着他。
他还在耐心指点:“你要争取投入产出比,减少补仓……”
他还没说完,姜锦年往他肩头一靠。她脑子里有一根绷了很久的弦,突然松懈,她需要缓一缓。因为她记起了他曾经怎样负责地教导她,他扮演了一个亦师亦友的角色。
傅承林安然不动,问她:“说实话,我不在的这一个月,你有没有想我?哪怕一分钟。”
姜锦年原地坐正。
傅承林有点儿后悔,早知道他就不问了。但是下一秒,姜锦年就回答:“有不止一分钟。不然我为什么总在微信上找你讲话?你明知故问吧。”
他低头,浅笑,缓缓“嗯”了一声。
第26章 暗示
姜锦年认为自己的语气算不上温柔。
不过傅承林表现得很高兴。他们坐在地毯上说了很长时间的话,当晚又一起吃了顿饭。姜锦年不吃主食,只喝汤,傅承林就把鱼肉虾肉都推到了她的面前,让她补充蛋白质。
姜锦年一时口快道:“不补了,不然今天的卡路里要超标。”
傅承林若有所思:“我认识一些演员和主持人。他们像你一样,看起来很瘦,还要节食减肥,因为镜头会把正常人照得发胖。”
他慢条斯理地用筷子分开一片鱼肉,劝说道:“你没有这方面的需求,可以适当吃点儿东西。”
姜锦年不为所动,稳如泰山。
虽然她的心里也有顾虑。
她比较害怕自己的胸围减了,不再是原来的34D……随后她又开始思考,为什么她如此在意“前凸后翘”的评价标准?
姜锦年感叹道:“社会约定俗成的审美习惯,遏制了女性的多元化发展。唐朝以丰腴艳丽为美,宋代崇尚腰如细柳、金莲小脚、樱桃小嘴……到了近代呢,漂亮姑娘都是翘臀长腿,身材不好就等于自制力不强,做人真难呐。”
傅承林的思维角度很奇特。他接话道:“没错,做人不容易。群聚社会里,存在一定导向性。你看大宗品牌的广告是怎么做的,无论化妆品、家电、还是服装行业的广告,都在传达一个讯息——买了他们的产品,就能生活幸福。”
姜锦年咀嚼玉米,腮帮微鼓。
等她全部咽下去,她才说:“我以前呢,很爱看男模拍的广告……就是那种男模,你懂吗?六块腹肌,年轻力壮。他们拍的那些手表啊、剃须刀啊、男性香水啊,之类的广告,我经常看上好几遍,督促自己锻炼身体。”
她的态度诚恳又随意,显然没对傅承林设防,想到什么都说出来了。
傅承林抓错了重点:“腹肌这东西,我其实也有。”
姜锦年听得一震。
而他抬起左手,解开了衣领上方的第一颗扣子。他这动作应该是无意的,但是姜锦年克制不住,总往那个方面想,她觉得傅承林在给她下套。
她干脆埋头喝汤,再也不看他了,嘴上还说:“有就有呗,没什么好炫耀的,请你低调。”
傅承林却调侃道:“姜同学,我在你面前不想低调。”
他放下筷子,直言不讳:“我正在引起你的注意。”
姜锦年伸出一只手,想拍他一下。但她没摸准他在哪儿,她只是循声摸人……她故意不看他。因缘巧合之下,她碰到了他的衣领,指尖伸了进去,亲密触及他的身体。
她正要缩回手,傅承林按住了她的指骨。
他如同一位慷慨的东道主,欢迎她一偿宿愿。
这份豪迈和洒脱莫名其妙刺激到了姜锦年,她心想,他都不怕,她还怕什么?
她转过身,面对着他。
衣扣一颗接连一颗,在她手中被慢慢解开。她将手掌摊平,放到他的腹肌上按了按,真材实料果真带感,远比屏幕里的画面来得畅快。
傅承林衣衫不整,任她把玩。她谨慎地摩挲了一阵,像是轻缓的羽毛浮动,他竟然连一声都没吭。
姜锦年疑惑不解:“你不怕痒的吗?”
她拖动椅子,坐得更近:“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研究一下你。”
傅承林晚饭喝了半瓶酒。他拆开桌边的一个包装盒,吃了一块薄荷糖提神。他稍微拢紧了衣服,从容地询问姜锦年:“研究的结果怎么样?”
姜锦年如实道:“傅同学身材挺好的。”
他一笑,垂首不语,亲了她的额头。
从法兰克福飞回北京的十几个小时,他没睡着。前几天也是,公务缠身,再加上时差影响,作息完全被打乱,如果没有姜锦年,他这会儿应该在卧室补觉。
初见到她还有几分兴奋,现在亲也亲过,摸也摸过,废话说了一大堆,他的神经缓和,略显倦意。他仍然搂着她的腰,看她顺从伏进自己怀里,周遭环境像做梦一样充满了不真实感。
姜锦年对他说:“你困了吧?你批评我不睡觉,你又能好到哪里去……我先回家了,你早点休息。”
他打起精神,亲自送她回家。回来的路上,司机掌控着方向盘,他就在车里闭目养神。
*
次日下午两点,傅承林出现在静北资产公司的办公室。
昨夜台风来袭,气温骤降,连带着降落一场瓢泼大雨。到了下午,雨势转小,天空仍是灰蒙蒙一片,雨丝携风缠绵,北方城市有了江南烟雨的意境。
不过傅承林今天的状态一般。
他十八岁那年伤重住院,出院后,落下一个“每逢雨天膝盖就疼”的毛病,治也治不好,涂药不管用,从某种程度上说,属于轻度的疑难杂症。
郑九钧知道傅承林的状况。
他敲门进入办公室,咳了一声才说:“你今天回家休息,调整调整时差,身体要紧,工作再重要也不急这一天。”
傅承林听见他的话,头也没抬。
风控总监刚刚递交了一份材料,他一边审察内容,一边单手敲键盘。郑九钧觉得他的大脑构造奇特,像是安装了多核CPU,支持多线程并行运算。简单点儿说,就是智商比较高。所以,傅承林给出的意见,郑九钧多半都能听进去。
反过来,他对傅承林的意见呢?
傅承林基本都是不置一词。
郑九钧早已习惯。他坐到了旁边一把椅子上:“那些P2P理财项目,我一个都没掺和。有几个朋友捞了一笔,也有人正在赔……”
金融界的P2P,指的是一种借贷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