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我今天在公司修改个人档案,把婚姻状态改成了已婚。我有几个关系近的朋友,都想请你吃饭,这几天有空么?”
姜锦年思考道:“晚上有空。”
傅承林道:“行。”
他坐在一张长椅上,姜锦年斜倚着他。吊灯立在另一侧,光影勾勒着他的轮廓,姜锦年偷瞄他的脖子,忍不住亲吻他的喉结,像一只舔盆止渴的小猫……她再往上看,是他线条流畅的下巴,她为拥有这样的老公而洋洋得意。
可他制止道:“等我看完这张表,你再跟我闹。”
姜锦年忽然无理取闹:“工作重要还是我重要?”
傅承林迟疑两秒,姜锦年就不开心了:“你想说工作更重要吧。果然男人把女人娶回家了就不珍惜了,婚前当她是小公主,婚后当她是小老虎……”
傅承林给她摸头顺毛。他的视线定格于电脑屏幕,语气仍然温和:“你这歪理怎么一套一套的。”他轻拍一下她的背部,让她再等三十分钟,等他忙完了就来跟她聊天。
姜锦年勉强同意。
她离开书房,去了健身房跑步。
跑到满头大汗时,她披着毛巾,准备洗澡。路过书房,她悄无声息地凑近,听见傅承林正在打电话,他自称和温临无冤无仇,温临仍然摆了他一道。
温临是谁?
姜锦年记起来,温临是“温容科技”创始人的长子。姜锦年曾经力推他们公司的股票,事实证明,那只名为“温容科技”的股票一直涨势良好。那就更奇怪了,温临能和傅承林发生冲突吗?他们并不是市场上的对手,甚至还有广泛的合作前景。
商业竞争者,意味着相似的产品、相同的客户定位、相近的收益和回报率。
姜锦年若有所思,暗道:倘若不是因公结仇,那就是因私结怨了。
她这样想着,后退一步,拖鞋踢到了门后立柱,发出极其细微的响动。傅承林挂断电话,朝她走过来,她莫名生出一种窥探了他隐私的歉疚感,撒丫子跑了。
可她终究是跑不过他。
走廊上寂静无声,水晶吊灯中镶嵌着十二盏烛台,光芒灿烂如白昼。倘若仔细辨认,不难发现那些蜡烛仅是装饰,烛火都是特制的灯泡,每当发亮,就像火焰一般跳跃涌动。
傅承林轻松逮到了姜锦年,火焰映照在他的眼中,仿佛落入冰河里燃烧,这种反差让姜锦年着迷。她背靠墙根,立定,因为刚做完剧烈运动,头发有一些潮湿,沾在额头和后颈上,略显狼狈。
“我只听见了温临的名字,”姜锦年坦白道,“没有别的了。”
傅承林从她的衣服口袋找见一条手帕。他替她擦了几滴汗,摸到她下巴时,她张嘴,轻咬他的手指,他作势道:“小老虎的牙齿果然锋利。”
姜锦年也不生气,睫毛低垂,望着地板,趁他不注意,扭头跑向了浴室。这次他不紧不慢地跟了过来,很自然地落座于一把木椅上。淋浴区的水汽温暖,蒸腾而散,傅承林没脱衣服,他正在观赏姜锦年。
姜锦年问他:“你和温临是怎么回事?”
他道:“小事。”
她不信:“我想听实话。”
傅承林做出让步:“我可能哪里得罪了人。他使了一些绊子,牵涉到姚芊和郑九钧。我跟他一向井水不犯河水,问题出得奇怪。”顿一下,又说:“你别去他控股的基金公司。”
“他控股了?”姜锦年关掉花洒喷头,按压一瓶洗发水,揉搓泡沫,“你是不是他的竞争对手?”
傅承林却道:“不是。”
他介绍原因:“发展方向不同,他们的客户门槛比我们高很多。资金规模越大,越难操纵。”
这其中的道理,姜锦年很清楚。她频频点头示意,忘记问他哪一家公司被温临控股。傅承林的心思也不在公事上。他觉得今晚算是新婚之夜,他应该好好表现一把。
他表现的结果是,第二天早上,姜锦年不愿意睁眼,更不愿意起床。
偏偏她当天还有面试。
她努力地爬起来,整装收拾,跟随傅承林一起出门。路上,姜锦年为了消磨时间,要求傅承林假扮一位面试官。他答应了,并问她:“姜小姐为什么从上一家公司辞职?”
她心不在焉:“追求新的职业目标。”
傅承林配合道:“什么职业目标,请你详细展开。”
姜锦年道:“提高基金的绝对收益和超额收益,更宽松的操盘模式,更灵活地配置仓位和持股比例……”话没说完,她打了一个哈欠。
司机还在前排开车,傅承林侧身低头,逐渐靠近她耳畔:“姜小姐昨晚没睡好么?”他的呼吸触及她的皮肤,激发一阵战栗的微痒,她无可奈何地咬唇,呢喃道:“都怪你。”
傅承林入戏。他气质禁欲,态度疏离,一副凛然正派的模样:“请别这么说,挺有歧义,我只是你的面试官。你想到了哪个方面,姜小姐?”
姜锦年使用气音,悄悄回答:“那个方面。”
傅承林道:“详述一下。”
姜锦年拒绝:“不要。”
傅承林隐蔽地抬起手,抚弄她的耳朵,成功把她的耳尖摸红。他以指尖抵着她的耳垂,若有似无地摩擦,姜锦年只觉得酥麻难耐。但她骨气很硬,既不吭声也不妥协。
傅承林继续下一轮提问。这会儿他认真许多,再没和她调情,几个问题解释完毕,他提出自己的看法,帮她纠正答案,很快,他们抵达了姜锦年的目的地。
她下车,和他告别。
今天一整天,姜锦年的面试都很顺利。
她如释重负。
随后的日程排得很满。她被许多公司挑选,同时也在挑选职位,几番对比之后,她找准了一家名为“泉安”的基金公司,接受了对方派来的OFFER,重新从研究员开始做起。
泉安的规模并不大,刚刚成立三年,还在事业爬坡期。泉安的老板是姜锦年的一位师兄,名为陶学义。他与姜锦年毕业于同一所大学,而且,他的爷爷正是姜锦年最敬佩的老师“陶教授”。因为这一层关系,姜锦年与他们的投资理念相近。
与姜锦年一同入职的新人还有两位,分别名叫袁彤和余乐乐,三人的薪资待遇差别挺大。其中,姜锦年拿到了最好的条件,而余乐乐最低。不过她年纪最小,是个活泼可爱的女孩子。
一来二去,他们几人都混熟了。
袁彤话少,沉默寡言。他的性格远比傅承林更冷。他刚来时,办公室有人调侃:“彤这个字,是‘红’的意思,那是女孩子专用的名字,你一个大男生为什么叫彤?小名彤彤?”
袁彤并未多费口舌。他冰冰凉凉一眼扫过去,那位爱开玩笑的同事马上就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袁彤此前在另一家基金工作,半年离岗,原因未知。
余乐乐要比他好相处许多。
某天晚上,陶学义为他们举办一场迎新活动,其中姜锦年最受欢迎。本来,她是非常放松开心的,但她在迎新会上见到一位熟人,立马收敛了笑容。
那人正是邹栾。
邹栾是姜锦年的大学同班同学。
去年,姜锦年的本科母校举行一百一十周年校庆,她曾经回了一趟上海,参加同学聚会。当时她也和邹栾打了个照面,两人相处得并不愉快。想当初,邹栾是辱骂姜锦年次数最多的男孩子,但他瞧见她改头换面之后,就像无头苍蝇一样撞了上来。
而今,邹栾向她举杯,靠近。
装傻充愣是不明智的选择。姜锦年微笑道:“邹先生,你好。”
泉安的老板陶学义刚好路过。
陶学义听闻他们的对话,插了一句:“我晓得你们肯定是同学。”
但他又从“邹先生”这样的称呼中,品出一丝有别于同学之情的嫌恶感——邹栾在公司里表现寻常,成绩普通,无功无过。而陶学义对姜锦年寄予厚望,所以,他不愿探究昔日同学之间的纷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