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强调了一句:“不能有辣椒,一点辣椒都不要,甜食也不用上了,谢谢。”
服务员连声应好,转头走近店铺内。
这位服务员以为,小姑娘偏爱清淡,不吃甜不吃辣,陪着两个男人来吃小龙虾——他却没有料到,徐白是在照顾谢平川。
徐白深谙谢平川的口味,在家做饭的时候,她一向都是顺从他。家里没有辣椒储备,葱姜蒜都用得少,调味多用白醋和料酒,契合谢平川的习惯。
与谢平川不同,徐白很少挑食,给什么吃什么,所以她不在意。
她没等多久,菜都上来了。
小龙虾足有两盆,辣椒铺了厚厚一层,徐白心花怒放,专注于低头剥虾,季衡又给她倒了冰镇啤酒,在盛夏的夜晚,冒着丝丝凉气。
徐白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冰啤,双眼都眯了起来,觉得格外畅快。
谢平川提醒道:“你的酒量有进步吗?”
徐白和他撒娇:“这个呢,要喝过了才知道。”
过了大概几分钟,服务员端来小米粥,以及若干早餐面点,自然而然摆在徐白面前。
就连季衡也说:“徐白,你解决了小龙虾,还有空吃这些吗?”
徐白擦干净双手,把碗和盘子挪向一旁,推到了谢平川那里:“我不想吃小米粥了,哥哥你帮我吃。”
出乎季衡意料的是,谢平川欣然接受了。
季衡这才想起来,谢平川爱吃的东西,其实都没什么滋味。他原本以为所有人都会拜服于小龙虾的爽辣口感,却不料谢平川依然特立独行。
季衡咬了一块鱿鱼串,拎着啤酒瓶喝了一口:“哎,川川,你可以尝试一下,小龙虾真的好吃,我不骗你的。”
谢平川的重点在于:“你刚才叫我什么?”
“川川,”季衡喝了半瓶啤酒,比起平常更放得开,“徐白叫你哥哥,声音太甜了,我不能输,就叫你川川吧。”
谢平川低笑一声,嘲讽道:“半瓶下肚,你就喝多了。”话中一顿,作出总结:“我看小白的酒量也比你好。”
季衡听完他的话,正欲和他辩驳,谢平川却说了一句:“饭后我送你回家。”
季衡没了脾气,继续喝酒撸串。
这般和谐的景象,持续了一个小时,彼时天幕黑透,近旁亮起灯盏,引发飞蛾扑火,草丛中还混着蝉鸣。
星光渐亮,皎月高悬,巷子里人声嘈杂,依旧热闹。
徐白独自吃完半盆龙虾,又喝掉了一瓶啤酒,她实在是吃不下了,而且还有点喝醉了。
季衡的状况和她一样,他开启了话唠模式,一边剥虾一边说话:“我和川川在美国的时候,小白,我跟你说,老是有女孩子追他,你们结婚以后,一定要把他看紧……”
徐白蹙紧双眉:“有多少女生追他?他答应过吗?”
“没有,你也知道嘛,谢平川是处女座,又有强迫症,眼光高到天上去了,”季衡抬手指了指天,话里话外都是酒气,“他大概是等了你……好多年了。”
起初谢平川听到季衡谈论别的女生,还想打断季衡的话,以防徐白听了吃醋。毕竟徐白吃醋的时候,既不给亲,也不给摸,而且还要哄上很久。
结果季衡是在助攻:“小白,我虽然有不少朋友,感情最深的,也就谢平川一个……”
他打了一个饱嗝,又说:“我跟你打包票,他是真心喜欢你,可惜他没经验,当初没有追到英国,还怕招你讨厌。”
徐白听得茫然,转头去看谢平川:“你为什么会有前女友呢?”
“哪儿来的前女友,他只有左右手啊。”对面的季衡插话道。
徐白想不通,干脆就不想了。谢平川以为她喝醉了,也没有放在心上——在徐白清醒的时候,她从未提过这个问题。
片刻之后,谢平川起身去结账,等他回到座位边,就要照顾两个醉鬼。
夜幕深沉,路灯照亮前路,洒下橙黄的光影,谢平川右手牵着徐白 ,领着季衡走向停车场。
季衡比较憨厚,自己就爬上了车,徐白却耍起脾气,站在几步开外处,和谢平川撒娇道:“哥哥背我。”
她娇气的不行:“走了好远,我腿好酸。”
停车场坐落在公司负一楼,随时可能有加班的同事经过。
谢平川思忖片刻,依旧认命地蹲下了。
可是徐白趴在他背上也不老实,她的两条长腿一晃一晃的,谢平川便威胁道:“你再晃,我就把你放下来。”
徐白立刻道:“我不晃了,你别扔掉我。”
“哥哥,哥哥,”徐白一连叫了他两声,嗓音变得很小,“我好喜欢你啊。”
谢平川见缝插针:“那我明天求婚,你会答应吗?”
“不结婚,”徐白道,“现在这样不好吗?”
她想出一个借口:“你比我有钱多了,我们不是门当户对了。”
谢平川信以为真,故意拉低自己的档次:“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中产阶级,每天都在给老板打工,想休假,没有假期,今年二十九岁,尚未成家立业 ……”
停车场内通风畅达,凉风迎面吹过来,吹散了一点酒气。
徐白声音渐低:“我知道你也辛苦……如果我们结婚了,你又不喜欢我了,我会非常难过的。人这一生除了爱情,还有事业,亲戚,朋友,利益,不是所有事都会按照你的计划进行。”
谢平川自我安慰道:“你比从前成熟了,我应该高兴才对。”
徐白往他脖子里吹气:“你不生我的气吗?”
“我有气,一肚子的气,”谢平川道,“对你发不出来。”
他说:“回家我想写程序。”
徐白兴致勃勃:“什么程序?”
谢平川坦言道:“网页爬虫,看看你在英国八年,都干了些什么。”
徐白问心无愧:“学习,考试,做翻译,写论文……我知道时间宝贵,既然不能把时间花在你身上,就只能花在正事上。”
徐白说得断断续续,直到谢平川走近车门,他把徐白放了下来,抱到副驾驶位置上,给她系好了安全带。
而在停车场之外,刚刚加完班的赵安然,恰好从公司门口经过。他并不急着回家,手中拎着一袋猫粮,坐在墙角的绿化带边,投喂一群流浪猫。
他不是第一次喂野猫,猫咪们多半都认识它,甚至有一只凑到近前,翻出肚皮向他示好。
“哎,你最近瘦了。”赵安然摸了摸猫耳,又添了一把猫粮。
路灯照出他的侧面,投下细碎的光晕,半张脸明亮,半张脸阴暗。他其实相貌出众,鼻梁提拔,五官轮廓也好,不过隐在墙角,并不惹人注意。
可是面前还是来了人,那人笑道:“赵安然?你什么时候这么善良了,还有心情喂猫,因为徐白喜欢猫么?”
赵安然没抬头,回了一句:“魏经理,这是公司门口,你和我说话,不怕被人看见?”
魏文泽错开一步,点燃一根烟,他拿着智能手机,正在用支付宝转账。
“你又在悄悄给前妻打钱了?”赵安然道,“她不是不想和你联系吗。”
他笑了一声:“魏经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你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有选择的吗?你没挣扎过,也没后悔过?”魏文泽倾身,也拿了几粒猫粮,喂给街边的流浪猫,“听说过那个故事么,只有无罪的人,才能向小偷扔出第一颗石子。”
他复又站直身体:“如果我站在审判庭上,那么你,赵安然,你也没资格做法官。”
赵安然不说话。
魏文泽解开袖扣,笑道:“赵公子,词穷了?”
赵安然耸肩道:“不如意事常八九,可与言者无二三。”
他抬起头,笑着问:“你那边怎么样了,他们的新产品已经上线,要动手吗?”
绿化带边枝叶茂密,丛生的灌木近半人高,魏文泽看向四周,理了理衣袖道:“再等等吧,确保万无一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