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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

苏乔穿着高定礼服,裙摆薄纱叠层,遮不住一双长腿。她盘起了头发,戴着宝石耳钉,哪怕一个侧面,也是花容月貌。

她和谢平川说话,堪称谈笑风生。两人聊起了什么,彼此眼神交汇,又碰了一个杯。

“我和蒋总也说过啊,”苏乔搭上谢平川的肩膀,像在对待一位兄弟——这是她的个人习惯,“我们苏氏集团,和恒夏在一条船上,电商平台的运营,一直托付给了恒夏。”

她喝光了鸡尾酒,反而愈加清醒道:“如今的时代趋势,和五年前完全不同,快递飞速发展,网店畅行无阻,我再坚守实体店,恐怕要开到欧洲区,才能赚回本钱。”

谢平川已经确认,苏乔知道恒夏发生了什么。

他扔出一颗定心丸:“合作平台是电商,恒夏的运营更成熟,苏氏集团的根基稳固,即便还在转型,也不会有过度阻力。”

苏乔笑道:“能不能跻身互联网产业,还要靠你们帮忙。”

“苏总客气了,我们也要借光。”谢平川回应道。

谢平川没在意,苏乔搭他肩膀。且因谈及商业合作,他说出口的话,远比平常多,一时之间,显得关系更近。

四周还有其他人,围成了一个交际圈——大多是公司总监,或者首席执行官,也有交好的权贵,正在合作的投资商。

总而言之,那不是徐白能进的地方。

她站在墙角,就像站在外围。

偏偏她还要工作。

面前的法国人见她发呆,友善地提醒了一声,脸上露出一点笑容。

徐白连忙道歉。

她恪尽职守,忙着现场口译。

徐白将法语翻成中文,讲给一位投资商听——投资商是个中年贵妇,一向偏爱甜食,正好拿着一块蛋糕,偶尔用勺子舀一口,塞进嘴里津津有味。

她还和徐白说:“草莓夹心的,不错。”

徐白心如猫抓。

她表面镇定,谈吐得体,心中却藏着事。

法国人也兴致缺缺,似乎无意合作,他随便寒暄几句,静坐在一旁喝酒。徐白点头致意,陪着那一位投资商,继续找下一位外宾。

投资商结婚很早,家里有一个女儿,和徐白差不多年纪,眼见徐白总盯着蛋糕,她干脆拿了一块,递给徐白道:“哎,小徐,想吃就吃吧,晚会没规定,工作人员不能吃吧?”

“有规定的,”徐白道,“我们不能吃。”

投资商便询问侍者,要来一个纸袋子。她把蛋糕放进去,重新交给了徐白:“回家尝尝吧。”

徐白接到手里,由衷道:“谢谢钱总。”

钱总见她漂亮乖巧,讨人喜欢,忍不住夸了她一句。

不久之后,钱总的手机响了。她瞧见是秘书,立刻接通电话,同时和徐白说:“小徐啊,我出去打个电话,时间久一点,至少十几分钟,你找个地方坐着。”

徐白应了一声好。

她捧着纸袋蛋糕,坐在一旁的软椅上。

就在这一刻,有人摸了她的头。

徐白仰起脸,果然瞧见了谢平川。

“还有十三分钟,”徐白指了指大屏幕,“就轮到你上台演讲了。”

谢平川反而道:“十分钟也够了,你跟我来。”

徐白从座位上起身,跟在谢平川的身后,绕过装修精致的走廊,来到了室外的露台。

凉风疏狂,四下无人,谢平川侧身站立,似乎在酝酿措辞。

徐白靠近一步,茫然地问道:“你喝了多少酒?”

她抬头看着他,脸颊微红。只因初冬夜寒,而她皮肤娇嫩,很快就冻红了。

这里没有暖气,徐白仅穿着衬衫长裤,并未带上羽绒外套。她实在有点冷,抱紧了纸袋蛋糕,委婉道:“你和苏乔,很谈得来啊。”

“我只喝了一杯酒,”谢平川回答完上一个问题,接着盘问,“你遇到什么事了么?今天做会场翻译,是为了挣钱?”

他原本打算回家之后,再问清楚来龙去脉。但是徐白近在咫尺,他用光耐心,等不及了。

徐白贴近谢平川,倚在他胸口取暖,像幼弱的小动物,寻求着一方庇护:“我奶奶生病了,爸爸没有照顾好她……”

酒店的露台上,冬夜风声飒飒,寒气从四面八方涌来,呼吸时有浅淡白雾。徐白打了一个喷嚏,谢平川就脱下外套,盖在了她的身上。

他的外套很暖和,徐白一点也不冷了。

可她听见谢平川说:“你怀疑赵安然的身份,还能发信息告诉我,怎么家里出了事,反倒对我绝口不提……我以为我们之间,是坦诚相待的关系。”

他的体质远强于徐白,即便没了外套,衣衫单薄,也丝毫不觉得冷。

诚然他心中有怒,哪怕喝多了酒,吹过寒风之后,脑子还是清醒的。不过有些话,无论处于什么境地,他都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徐白回答道:“因为……因为你在忙。”

她意识到谢平川发火了。

他的脾气并不好,徐白从小就知道——可是因为喜欢,不完美也是完美。

谢平川没猜到徐白的奶奶得了什么病。徐白讲不出口,他也没往癌症考虑,只当是老人家积劳成疾,需要静养,毕竟徐白说了,她爸爸没有照顾好奶奶。

因此,他的心思都在算账上。

谢平川道:“因为我忙?”他笑道:“好理由。”

笑声比寒风更冷。

徐白一言不发。

隔了片刻,她压抑的醋劲迸裂:“我并不是扛不住,分开的十年里,我就习惯了一个人。”

徐白转移视线,不再看谢平川。近来琐事繁多,她不知为什么,变得躁动不安,当下找到宣泄口,她索性和盘托出:“今天的晚会上,你和苏总聊天高兴吗,她的手一直搭在你身上……”

徐白的醋劲有多大,谢平川不是没感受过。

他道:“我和苏乔是生意伙伴,你也看到了,她有男朋友。”

徐白不听解释,眼眶含泪道:“你瞒着我的事,十件都不止,我有事不想告诉你,你还要对我发火。”

她想到卧床的奶奶、死去的汤圆、生死分隔与时间跨度、淡如白水的亲情、分崩离析的家庭,终于弄清楚一个道理——

快要将她生吞活剥了的,并不是对苏乔的强烈嫉妒心,而是根植了十年之久的,盘根错节的不安全感。

谢平川不该和她理论。他最好能缄默其口,把徐白抱进怀里,吻到她不能说话。

但他今天想讲道理:“这就算发火了么?你没见过我真的发火。”话中带着酒气,还有意兴阑珊。

谢平川直奔主题:“你还缺多少钱?晚会结束以后,我带你回家。”他掏出一张信用卡,放进徐白上衣口袋,又在她胸口按了按,低声道:“陪同翻译的时薪怎么算,我能买下你,单独陪我么?”

徐白睁大双眼,听不懂他的企图。

谢平川笑了一声:“哦,我忘了,你已经陪过我了。”

他是字面意思,她有深度理解。

距离谢平川上台演讲的时间,仅有不到三分钟,他转身走进室内,径直前往最高礼堂。

徐白一路小跑,终于跟上了他。她脱下西装外套,交到谢平川手里,因为穿着高跟鞋,还要这样跑步,中途扭到了脚,蛋糕也掉在地上。

谢平川回头看了她一眼。

徐白道:“你去演讲吧,我来收拾。”语气正常,和平时一样。

谢平川就真的走了。

徐白蹲在地上,把碎掉的草莓蛋糕放进袋子里,想到谢平川刚才那句“你陪过我了”,以及她那么快就和他同居,第二天就和他上床,她依然安静地清理残渣,只是眼泪不停地掉下来。

像干性溺水。

起初只是恍神而已,随后肺部越发难受,连带着牵累了呼吸。但她不能继续哭,因为还要工作,如果现在退场,就砸了自己的招牌。

第46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