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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

徐白身体略微前倾,追问道:“你知道宋佳琪的爸爸, 是怎么帮助魏文泽的吗?”

“带他出席社交场合, 结识各种权贵, ”赵安然轻吸一口气,又道, “还借钱给他,让他好好做人。”

他并拢了双腿,脚踩在地面上, 视线也逐渐下移,看向了自己的鞋子。穿着一件囚犯的衣服,以这种姿态面对徐白和谢平川——赵安然其实有本能的排斥。

想笑,笑不出来。想哭,又太做作。

他陷入一阵沉默。

谢平川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意味不明地做出总结:“魏文泽和他们的相处细节,你也知道得挺清楚,谢谢你的转告。”

赵安然辩解道:“这不是魏文泽告诉我的。XV公司的副总经理不信任他,让我监控他的手机。”

原来是窃取的消息。

徐白这才反应过来,赵安然的资料有多宝贵。

她也为赵安然感到可惜。他明明是个出众的人才。

徐白接着问道:“那你知道魏文泽和秦越的沟通内容吗,秦越他……”

这一句还没有讲完,赵安然便打断道:“魏文泽有不止一部手机。每次他联系秦越,一般都会用另一部,我当时监控不到,现在……”

他失笑道:“现在我也不清楚,外面发生了什么。”

周遭一片阴冷,他抽了一下鼻子。

徐白递给他一张纸巾。

赵安然接了纸巾,鼻子依然难受,他却不想处理——倘若他抬起手,那么腕上的镣铐,就会变得很明显了。

说来惭愧,他今日的羞耻心,比往日都更浓厚。

他轻声笑道:“谢谢。”

凡是徐白和谢平川提出的问题,赵安然都一一做出了解答。探视时间快要结束的时候,赵安然忍不住自己发问:“烧麦……烧麦还好吗?”

他挂念那只棕灰色的小猫。

当初把烧麦从路边捡回来,它还只有巴掌大小,瘦骨嶙峋,毛发稀疏。后来它慢慢恢复了健康,有时调皮,有时安静,黏在赵安然身边,仿佛一块橡皮糖。

他有些想念它。

徐白回答道:“烧麦长胖了一点,性格还是很乖。它越来越会撒娇了,每天下班回家的时候,烧麦还会和虾饺一起蹲在门口,只要我一进门,烧麦就要来蹭腿……”

赵安然唇角微勾,应了一声“嗯”。

却不料徐白又说:“你的服刑期是六年,也有减刑的机会。等你出狱了,我把烧麦还给你。”

她和赵安然对视,格外诚恳道:“烧麦应该也在想你。它有时候会趴在阳台上……我和谢平川都在家,烧麦还是要面对窗户,不知道在等什么……”

徐白站在烧麦的角度,思考了片刻,道:“烧麦以前是流浪猫,你是带它回家的人。它应该还在等你。”

赵安然垂首,忽而笑了一声。

他道:“小白,我很希望时光能倒退。如果可以回到初中,我会让父亲及时撤资,我也要脱离XV公司,说不好,能在恒夏集团做程序员……”

讲到这里,又是一个停顿。

良久后,赵安然才说:“那样的话,我也能以另一种面目和你重遇。”

他抬起头,由衷道:“祝你和谢平川新婚快乐,白头偕老。”

赵安然话音落后,探视时间恰好截止。

谢平川和他告别,带着徐白出门了。

回家的路上,谢平川专心开车,没有和徐白说话。快到家的时候,徐白才问了一句:“假如我们要举报魏文泽,是不是跳不过秦越那道坎?”

谢平川打开车门,牵住了她的手腕。

他道:“法务部有魏文泽的证据,但是对秦越把握不大。”

谢平川自认为只是一个中产阶级。倘若非要和秦越比,他其实算是更穷的一方。

秦氏集团坐拥电商、投资、房地产开发业务,从往年的历次纠纷来看,秦氏集团一般都是赔钱了事。几百万的数字,对秦越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

所以谢平川另有打算。

徐白不知他心中所想,自顾自地分析道:“秦越和魏文泽关系近,或许有一些证据,就在魏文泽的手里……”

她叹了一口气:“可惜魏文泽不会投案自首。”

谢平川没有反驳。

第二天是工作日,所有员工照常上班。

谢平川来得很早,助理还没出现,他就到了办公室。由于他提前预约了卫启成,因此刚刚放下公文包,卫启成便敲响了房门。

卫启成正是俗称的“卫董事长”,作为某投资集团的董事长兼总经理,他也是恒夏的创业投资人,自己的女儿宋佳琪,还在恒夏的翻译组工作。

他很忙,预留给谢平川的时间,只有早晨的半个小时。

卫启成开门见山道:“你在邮件上说,有重要的事,想请我帮忙,是什么事呢?谢总监,要是能帮得上,我一定伸手。”

谢平川为他倒了一杯茶水。

茶叶是明前龙井,泡开有浅淡清香,热气缭绕间,卫启成端起了杯子。

他的头发堪称花白——从前还喜欢染黑发,近来他却看开了。既然年纪大了,没必要遮遮掩掩。

谢平川是他儿女辈的同龄人,他对谢平川依然客气:“我看恒夏的运行状况,比去年下半年好上不少,你和蒋正寒两个人……”

“我约您见面,不是为了业务,”谢平川站在沙发边,放下了紫砂茶壶,道,“魏文泽加入了秦氏集团。”

他只说了这一句。

卫启成已经理解了。

谢平川身形笔直,也没有落座。

就在不久之前,法务部整理了新一批的证据。卫启成作为董事会的重要成员,自然有权利将文件浏览一遍——他早知魏文泽有猫腻,但也没想到,猫腻如此之大。

而今,谢平川又找上了门。

“宋佳琪和魏文泽的关系,董事会有所耳闻,”谢平川看向了别处,似乎并不想提及,“秦越的处事方法,我们不是不了解,卫董事长……”

卫启成笑道:“你和我说话,就不用拐弯抹角了。”

他坐在柔软的沙发上,肘部紧挨着沙发的扶手,掌心半托着自己的脸。颜色苍白的发丝,在光线的投射下,也变得无所遁形。

比谢平川大了二十多岁,又见惯了风风雨雨,谢平川在想什么,卫启成不会猜不出来。

他含蓄道:“你想解决魏文泽和秦越,绕不开秦氏集团。”

“这是另一方面,”谢平川道,“请您帮一个忙。”

卫启成并未拒绝,反问道:“什么忙?”

谢平川笑了。

他依然站在沙发边,不过略微低头,与卫启成四目相对:“魏文泽目的不纯,我们想斩草除根。”

卫启成放下了茶杯。

谢平川给他分析了局势,提到和魏文泽交好的那一帮人,已经蹲守在监狱里了,后期审问还在继续,不知道会牵扯到谁。

何况魏文泽不再是一个软件公司的经理,而是摇身一变,成为了秦越总裁的首席助理——这个位置上,能做多少事,没人比卫启成更了解。

谢平川最后拿出了一沓文件。

多亏了赵安然的坦诚,谢平川才能整理完善。

卫启成看过了资料,终于有所松动。

他想到女儿单纯无知,家教严格,倘若一再纵容,恐怕难以收场。

当天中午,卫启成推掉了所有行程安排,来到了恒夏的翻译部办公室,亲自找上了自己的女儿。

宋佳琪还在打电话,也开口叫了两句“文泽”,一幅心心相印的模样——宛如一位深陷爱情的少女。

卫启成抬了一下手,示意秘书暂时离开。

他站在宽敞的走廊里,即将做一位棒打鸳鸯的父亲。

宋佳琪瞧见了他,先在电话里说了一声:“我爸找我有事,回头再聊。”然后才走过来,问道:“爸爸,你怎么了?”

她穿着七厘米的YSL高跟鞋,鞋跟便是YSL的字母,从头到脚的每一件衣服,都是大有来历的名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