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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班主任一言不发,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我有一件事要告诉大家。”

班主任站在讲台上,两手都背到了身后:“很重要的一件事,和夏林希同学有关,班上应该有人已经知道了。”

夏林希心头一颤,仍然保持了镇定。

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翻开一沓错题本,一道一道往下看,听见班主任接着说:“这次三校联考,夏林希是综合排名第一,获得了五千元的奖学金,大家给她鼓掌!”

班上有人起哄,接着响起了一阵热烈而轰动的掌声。

坐在后排的张怀武问:“正哥,五千块钱,你有没有心动?”

他拍着蒋正寒的肩膀,循循善诱道:“我知道你编程能挣一点钱,但是你看,好好学习挣的钱更多啊,是吧。”

夏林希回过头,看了他一眼。

她隐约察觉到,关于蒋正寒同学,她其实了解的很少。

也许是为了促进交流,本周日的补习班上,夏林希特意来的很早,那时教室里没什么声音,前排坐了几个女生,最后一排只有蒋正寒一个人。

他穿了一件灰色外套,袖口往上提了一点,左手戴着一块电子表,依然和从前一样,对着机械键盘敲敲打打。

月考在即,学业负担更重,作业如山堆般压了下来,压得人喘不过来气……然而别人的桌上都是试卷和练习册,蒋正寒的桌上却是一台笔记本电脑。

夏林希径直走向后方。

她抱着书包坐在他旁边,侧过脸盯着他的屏幕,屏幕上同时开了几个编译器,当然她一个也不认识。

那些代码和字符,在她看来,都是天书。

“你来的好早啊。”夏林希道。

蒋正寒刚要扣上笔记本,就被夏林希拦住了。

“等一下,暂时别关电脑,”夏林希凑近了一点,一副勤学好问的模样,“让我看看,你都在写什么。”

蒋正寒原本要说,你不一定看得懂,但这句话显然不好听,所以他换了一种说法:“我写的太乱,不方便给你看。”

早晨七点十分,教室里空荡荡的,窗帘随风飘动,半遮半掩了阳光。

他们两个坐在后排,共同面对着同一台笔记本,以及编译器上忽闪的光标。

右下角的消息栏闪烁,桌面弹出若干个窗口。

其中一个灰色的头像这样问道:这都快月底了,我们的代码什么时候能改好,你是不是忘记Github的密码了?如果29号以前调试不出来,尾款我们就不给了。

还有人直截了当地问:我从论坛上找过来的,请问你可以代写文档和API吗?

而在另一个红色的对话框里,有着一个急不可待的问题:紧急求助!我们遇到了麻烦,要怎么在多维立体空间中,分布一群均匀划分的参考点?

消息窗口一个一个地闪现,叠加在深蓝色的桌面上,这并不是Windows操作系统,还有一个未知的远程终端。

所以,这些东西都是什么?

夏林希陷入了沉默。

一个十八岁的年轻人,和所有普通学生一样,默默无闻地上着高三,但是打开他的笔记本电脑,好像发现了一些无法理解的东西。

“我确实不方便看,”夏林希道,“因为一点也不明白。”

蒋正寒按下快捷键,直接关机了。

他说:“那就不看了。”

教室里来了几个男生,渐渐积聚了人气,张怀武背着书包,和两个男生打闹,他站在墙角的位置,一边和人说说笑笑,一边听到不远处的时莹问道:“夏林希怎么不坐前排了?每次补习课上,她都是坐在第一排啊。”

另一个女生接话:“你不是生病了么,有好几个礼拜没来,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这段时间里,夏林希更喜欢坐后面。”

时莹轻笑一声问:“后面有谁?”

那女生回头看了一眼,如实答道:“蒋……蒋正寒?”

“是他吗?”时莹打开试卷,语调轻快道,“夏林希学有余力,肯定是在帮忙辅导。”

她旁边的女生想了想,不太肯定道:“那也不用每次补习课都帮忙辅导吧,而且夏林希也不是很热心的性格……”

张怀武放下书包,一个人走到了后排。

和教室前方的热闹不同,这里的交谈声音比较小,蒋正寒嗓音低沉,夏林希刻意小声,于是等到张怀武走近,他只听见了这样的对话。

先是夏林希问:“所以要怎么在多维立体空间中,分布一群均匀的参考点?这是我唯一看懂的问题。”

“如果不考虑时间消耗,可以用一种递归算法,”蒋正寒抽了一张草稿纸,画出一个三维坐标,“比方说四个划分的三维坐标轴,从底部往上,依次遍历递减……”

夏林希问:“类似于一种分段处理吗?”

“你可以把它想象成,分段函数,”蒋正寒划出一条线,在其上标出几个点,“不过对于每一次递归,函数的作用域不同……”

张怀武听的头都大了。

他再回头,看向前排的女生,心中就有一股怒气,觉得她们刚才那番含沙射影的话,冤枉了两个毫无暧昧一心向学的人。

☆、第十七章

张怀武坚信“身正不怕影子斜”的道理,但他同时也觉得,有必要帮哥们洗刷冤屈。

于是他走到时莹身边,开门见山道:“夏大学霸在后头,和蒋正寒聊学习呢,我正打算加入他们,你们要不要一起?”

乍听“夏大学霸”四个字,时莹还没反应过来,片刻之后,她明白了他指的是夏林希。

时莹抬起头,冲他一笑道:“我作业还没写完。”

此话一出,张怀武心头一紧,因为他忽然想起来……自己的作业也没写完。

补习班偶尔会布置作业,而且分量不小,每当上课之前,老师都会在全班绕一圈,检查每个人是否做完了试卷。假如没有做完,就要站着上课。

半个小时以后,这一幕如期上演了。

老师在前方徘徊,神情并不和蔼,他一声不吭地四处打量,找到一个偷懒的学生,就把人家从座位上拽起来。

夏林希摊开自己的试卷,接着问了一句:“你写完了吗?”

蒋正寒很诚实地回答:“只写了名字。”

夏林希侧过脸看他,把自己的试卷摆在了他的桌子上:“你站着敲键盘不方便,我代替你罚站。”

话音未落,蒋正寒拉开她的手,把试卷放回了原位。

“没写作业的是我,”他道,“该罚站的也是我。”

话说得正经,手却没放开。

教室里有很多人,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如果不是因为身在倒数第一排,想必已经被发现了。

前方老师走近,夏林希心跳加快,她试着挣脱了一下,然而挣脱不开。直到老师近在眼前,不久就要来到他们身边,蒋正寒才收了笔记本电脑,从他的位置上站起来。

老师见状,点头表扬了一句:“不错,这位同学很自觉,不用我检查,自己就知道站出来。”

和其他没写作业的同学一样,蒋正寒站了整整一节课。

夏林希埋头记笔记,期间也没有和他说话,蒋正寒打开了笔记本电脑,直接在聊天窗口敲击代码,甚至不需要编译器。

一堂课上完,他的工作也结束了。

夏林希停笔,忽然问道:“你今天晚上有空吗?”

她说:“我想请你看电影。”

蒋正寒还没说什么,夏林希就合上笔记本,欲盖弥彰道:“我刚好有两张电影票,放着不用会很可惜。”

下课铃打响不久,老师也才刚出门,同学们大多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鲜少有谁站起来,除了那些被罚站的学生。

蒋正寒是其中之一。他低头看着夏林希,也不知道为什么,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或许是因为他站着,她坐着,他心中很想这么做,手上就付诸实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