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瑟上仙原本在专心致志地远望上座的慕挽冥后,瞧见那只狐狸精肤若凝脂,容色倾城,一双清澈漂亮的眸子水灵灵地勾人,情不自禁擦了一把口水。
好想养一只九尾狐狸精每天调戏!
这便是此时此刻宁瑟上仙的内心独白。
擦完口水的宁瑟上仙转了一下脸,便正好与清岑天君四目相对。
她在这一瞬愣了愣,有些尴尬地避开他的目光,仿佛田鼠躲蛇般避之不及,连红润的唇角都是僵硬的。
清岑天君手里的酒杯极轻地颤了一下。
修明神君侧眼目睹了这一幕,念及宁瑟上仙向来固执的性子,再看清岑时便含了一腔同情,但想到他自己也不知何时才能将心上人弄到手,这一腔同情也分了一点到自己身上。
清岑天君察觉到修明的怜悯之意,自斟了满杯烈酒与他碰杯,箜篌琵琶交织的喜乐声连绵且热烈,清岑的嗓音却有些低沉沙哑:“你和宁瑟闲聊时,可有……”
“自然提到了你。”修明低声笑了笑,应话道:“但只要一谈到你,她便转身走人。”
清岑天君听了这句话,手中酒杯倒是纹丝不动,却感到自己的心头似乎哗啦一下,裂了一道口子。
清岑天君和修明神君各怀心事时,上座的夙恒冥君还在给他的心肝宝贝挑鱼刺,这次挑的是灵碧秋刀鱼,鱼刺不多却很细,肉质软滑而鲜美,慕挽看那条鱼时双眼都是亮晶晶的。
“这条鱼是不是加了白醋?”她眨巴眨巴眼睛,挨近了几分轻声道:“正好想吃酸的。”
慕挽如今已经怀孕差不多一个月,每日都是把酸果当零食吃,纤纤细腰依旧不盈一握。凡间的普通女子若是怀了身孕,头三个月定是要每日小心不宜房.事,但怀了龙种的与众不同之处在于,头三个月的每一日,都必须……
正在吃鱼的慕挽想到这一点,耳根不由自主地烫了起来。
夙恒低笑一声,意味深长道:“入夜再喂挽挽吃别的东西。”
“嗯……”慕挽舔了舔柔润的唇瓣,澄澈若秋水的双眼定定瞧着他,诚恳又正经地回答道:“挽挽一滴都不会浪费的。”
这样的回答难免让人浮想联翩。
何况说这话的狐狸精本身就足够让人浮想联翩。
夙恒心想还有半个时辰宴席结束,到时候就可以把挽挽抱回冥殿,她今日的腰带系得紧,直接扯断倒是更快……
此时殿前的歌姬正在清唱淳朴的古曲,夙恒冥君却在思考那样的事,不过他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一双凤眸也不见波澜,端的是最上位者的云淡风轻。
身处殿中的神仙和领主偶尔瞧一眼夙恒冥君,也不觉得君上和往常相比有什么不同,方才夙恒给他的心肝宝贝挑鱼刺时,除了天帝陛下并没有旁人注意到,甚至连修明神君和清岑天君都未曾注意到。
冥君的婚礼设宴三十日,今天乃是这场婚宴的最后一日,来客都收到了冥洲王城一早备好的礼物,只等天后陛下念一篇祝文,婚典就大功告成了。
偏偏在这最后的半个时辰,出了个让人措手不及的岔子。
彼时彩霞迭起,合欢花的金纹缀满了绸缎帐幔,有个仙气薄弱的高瘦男子捧着酒杯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眼中带着不以为然的轻蔑,抬手拧了拧醉后发红的鼻子。
他蓦地举起酒杯,大声开口道:“我是天界荣泽云海的季九,木肴上神没有名气的哥哥!”
天帝陛下昏昏欲睡的脑子猛地一震,身子略微前倾了些,有点不耐烦地看着这位季九君,心想这个小兔崽子莫不是要砸场子。
天界荣泽云海的荣泽云君膝下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季九从小娇生惯养,养成一副纨绔子弟的脾性,平日总是混迹于温柔乡和美人堆中,大约就是人们口中所言的废柴一类。
而荣泽云君的小儿子木肴上神,却是个勤学上进聪明伶俐的好青年,在昆仑之巅修习发道时更是与诸位同窗私交甚好,俨然一个年少有为的好榜样。
不过除了学习功法和修炼术数外,木肴上神还很擅长插科打诨,他一向话多,对熟人更是如此,出于礼貌还时常虚与委蛇,说话时总有自己的变通之道。然而任凭他往常如何变通,也猜不出在这个场合和时刻下,他的哥哥季九君忽然说那番话的意思是什么。
四位冥司使站到了季九身后,似要将他带出大殿,季九君手中酒杯咣当一声滚落在地,他高高地抬起下巴,咬舌不清却是朗声道:“我愿意用荣泽云海的半块地,换冥后殿下*一夜!”
整个宫殿在他说完这句话的瞬时,变得鸦雀无声。
冥司使伸手欲拖走季九君,却不料他荡笑着一抹脸,吐字清楚道:“让那个狐狸精在我身下被我……”
“我”字之后说了什么,在场没有一个人听见。
飓风卷着狂暴的黑光横扫而向,季九尚未反应过来自己即将大难临头,就被弟弟木肴上神猛地推到一旁,木肴上神提剑而挡,却是用身体承担了这一小半杀招,剩下的黑光还是撞在了季九的身上。
荣泽云海的季九君摇晃着撞倒了桌子,跪在地上吐出大滩触目惊心的黑红血块。
慕挽端着白玉碗看向夙恒,他眸色平静且淡漠,看季九君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个死人,镌刻暗纹的衣袖拂过桌沿,手中还有杀招残余的黑雾。
冥洲王城的长老们纷纷起身,八荒十六洲的领主们也不敢再坐着,隔了不到半刻钟,长老和领主已经跪在原位,极谦顺地齐声道:“君上息怒。”
木肴上神着实伤的不轻,却忍着伤痛低声道:“兄长出言无状,木肴代他恳请君上饶恕性命……”
☆、第88章 【番外】枕方淳(下)
木肴上神的话说得恳切,一张俊脸苍白的不成样子,姿态却放得很低,他拢了染血的袖子,哑着嗓子继续求情:“兄长季九仙骨已断,断仙骨之伤百年不能痊愈,还望君上饶他这一回。”
木肴适才说完,喉咙里蓦然有了咸腥的血味,他感到胸腔闷痛,脚底发软如同踩上了高低不平的棉团,哪怕站在原地不动也是枉然。
他方才为了季九挡下那一招,实属情非得已的无奈之举——
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亲生哥哥死在自己面前。
慕挽安静了半刻,侧过脸看着尚未表态的夙恒,他的指尖挨着凉薄的酒杯,面上依旧看不出喜怒,灯光倒映在酒水中,晕开清浅疏离的冷意。
殿内的领主和冥臣缄默不言,在座神仙的心中却各有一番计较,有几个眼见木肴上神如此可怜,禁不住动了一颗恻隐之心,甚至想搭腔帮忙讲句话,但念在方才季九君的举措和言辞委实无礼极了,而冥君殿下又摆明了对冥后宠爱至极,几番思前想后,实在拉不下老脸来开这个口。
宁瑟上仙瞧了季九一眼,又抬眸望向上座的慕挽冥后,那只狐狸精似乎注意到她的目光,呆然回望了一小会,双眼清澈的像是初春雪化冰融的泉水池。
宁瑟上仙一手托腮,恨不得立刻化作夙恒冥君,将这只欠调戏的狐狸精搂进怀里一顿尽兴搓揉,但想到季九的下场,她不由自主抖了一下。
坐在宁瑟身旁的太乙真人并不知道宁瑟在想什么,只瞧见她毫无征兆地倏然一抖,便断定宁瑟上仙是被季九的惨状吓破了胆子。
太乙真人摸着胡子叹息一声,默默看向倒地不起的季九,随即暗自腹诽,哪怕是凡界的普通人娶妻结亲,大概也受不了宾客这般侮辱新妇,更何况这是在冥界之主的婚典上。此时天冥二界的高位者齐聚,天帝天后都在场,既然是冥君的婚典,天界必定要给足面子,季九说的那番话,简直像是在故意找打,不过季九虽然口不择言胡闹了这一出……倒也不至于再受什么惩戒。
毕竟季九有着这样一个好弟弟,表现出一副拼死也要保全兄长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