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楚开容准备了一把生锈的斧头。
宽敞奢华的客栈房间里,楚开容、段无痕、许兴修、卫凌风分别坐在四个方位,环绕着苏红叶一人。两大顶尖高手坐镇,饶是一只苍蝇都飞不出房门。
苏红叶衣襟散乱,被铁链绑得严严实实,却透着一种什么都不在乎的劲儿。
他五官秀致,肤色雪白,男生女相,如果换个装扮,扔进热闹的花街柳巷,保不齐名声比头牌更响。
旁人还没问他,他自己就开了口:“毒是我下的,人是我杀的。怎样?”
许兴修怒极反笑:“了不起啊了不起,你作践人命还有理?”
楚开容拎起斧头,行步向前:“我们都不想跟你废话。你的项上头颅,价值五十两纹银,我用斧头割下你的脑袋瓜,送给五毒派的长老们,还能与他们交好,我何乐而不为呢?”
苏红叶瞥见斧头上的铁锈,脸色泛白。
楚开容平静地迫近,笑说:“嘶,这么死了,便宜你这厮了。你加害我的侍卫和朋友,死到临头不知悔改,我用你练练刀法如何?”
段无痕难得捧场:“怎么练?”
楚开容反手一转斧头。沉重的铁斧拎在他掌中,似乎比一根鸿毛更轻:“九百九十刀凌迟。他这等毒物,留在世上,只会残害无辜百姓。”
段无痕觉得麻烦。他走到了苏红叶的面前,只问了一句话:“你拿走了沈尧的什么东西?”
楚开容面不改色:“你问这小子,他肯定没实话。”
却不料苏红叶仰脖一笑:“怕我说实话?”
楚开容叹气:“苏红叶,你还想泼我脏水?”
话音未落,楚开容后退一步,左手虚握一把折扇,言行举止仍是一副风雅贵公子的模样:“你盗取五毒派掌门的宝典,嫁祸同门师兄,引人走火入魔,肆意下毒,轻贱人命……”
苏红叶一时激动,往前挣扎,铁链被牵出“哗啦”的响声。
“你放屁!”苏红叶骂道。
他满脸通红,目眦欲裂。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大家,前几天听了一些新闻,最近一直在修文。这两天我会补更的
——————
有人问段无痕对左护法是什么感情
大概是兄弟之间,血脉相连的关心
——————————
下章进入凉州副本!
第23章 清算
眼见苏红叶勃然大怒,楚开容放下心来。
初听苏红叶的离经叛道,楚开容还顾忌这小子是个城府深厚的奸猾之徒。而今,楚开容仔细打量他 ,凭借自己阅人无数的经验,他认定苏红叶胸无点墨,粗陋肤浅。
这就好办了。
楚开容扇柄一挑,强迫苏红叶抬头。
苏红叶的眼神如同毒箭,喷扎在楚开容的脸上。
楚开容与他调笑:“我要是冤枉了你,你为何脱离五毒派?为何五毒派的掌门要追杀你?你的两位师兄又为什么剃度出家了?他们可都是江湖的血性男儿,到底遭了哪门子的罪孽,这一生只能清心寡欲,斋戒打坐,常伴青灯古佛?”
楚开容的一连串抛问,让苏红叶的面皮僵硬。
苏红叶以为,他们五毒派自从改邪归正,便很注重名声。五毒派内部的丑事,绝不会大肆宣扬,闹得人尽皆知……那么,楚开容的小道消息,究竟是从哪里听来的?
苏红叶咬牙道:“你是何方神圣?你的江湖名号是什么?”
楚开容稍微转身,面朝着段无痕与卫凌风:“你们觉得,我接着问下去,能不能问出花蕾散的配方?”
卫凌风取出一盒银针,对光一照,安然道:“姑且让他说几句话。”
他手中的银针很长,稍微显粗,针头黑血凝固,包在透光的蜜蜡中。
这不是卫凌风用来治病的银针。
段无痕试探地问:“毒针?”
卫凌风承认:“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他根本不问苏红叶作恶的原因,左手按准了苏红叶的任督二脉,右手捏着银针,嘴上还问:“你亲身试过花蕾散吗?”
苏红叶呼吸急促,双眼圆睁,如同案板上待宰的一尾鱼。
可惜,卫凌风毫无迟疑,像个杀伐果断的死士。他教导沈尧的时候,楚开容偶尔也会旁听。楚开容记得,卫凌风推崇礼教,信奉“善因善果”,满口的“仁义道德”,怎么今日一见,竟像是换了个人。
卫凌风捏着针头,又握住苏红叶的腕骨。
万籁俱静之时,苏红叶听见有人问:“你拿走了《天霄金刚诀》?”
谁在说话?
苏红叶环视四周,谁都没动嘴皮子。而那声音贴近他的耳廓,仿佛冥冥之中冒出一个人,牵扯了他的七魂六魄。他蓦然胆寒,吞咽一口唾沫,目不转睛地望着卫凌风。
半晌后,苏红叶点头。
针尖扎破他的皮肉,卫凌风开口道:“得罪了,我必须拿你试药。”
苏红叶或许不是穷凶极恶之徒。他先被楚开容用斧头恐吓,又被卫凌风用毒针扎破了皮肤,没过一会儿,他两眼一闭,昏了过去。
楚开容一副置身事外的姿态评价道:“胆小如鼠,还敢作恶多端。”
卫凌风瞥他一眼,意味深长道:“这世上最歹毒的人,并非胆小如鼠,多半是胆大包天。”
*
这日晌午,楚开容的母亲派人来传话。城门已开,事不宜迟,他们应当重新启程。
沈尧倒是没什么意见。他虽然身中奇毒,仍然能乘车驾马。况且因为那一场瘟疫,黄家药铺几乎被掏空,而安江城刚刚解封,外面的药商还来不及运货。
等他们到了凉州,就能买更多的药……天冷了,也能添置些新衣服。
“新衣服可能没机会穿,”沈尧告诉黄半夏,“我这个病,奇怪得很。要是七天后,你收不到我的书信,我大概已经上路了吧。”
黄半夏狐疑:“什么路?”
沈尧潇洒一笑:“黄泉路。”
彼时正当晌午,阳光明媚如春。药铺门前,青松绿柏的树影摇曳,沈尧穿一袭粗布长衫,戴着一顶纯棉毡帽,肩上没有一个行囊——全在他的两位师兄手中。
他朝着黄半夏挥手:“再会了,小老弟。”
由于救治瘟疫有功,朝廷送给黄家一块牌匾,另外赏赐一百两纹银。知县大人瞒报了沈尧等人的功绩,因为事态涉及闲散的江湖中人,难免牵扯不清。
不过黄家兄弟心中有愧,便将一百两纹银转送给卫凌风。
卫凌风却说:“你们的药库见空了。这钱你们拿去买药,查漏补缺。”
黄半夏的哥哥们看他这般坚定,更是觉得不妥。解决瘟疫原本不是他们的功劳,到头来,名也占了,利也占了,心里那道坎怎么也过不去。
双方僵持一段时间之后,卫凌风采取了中庸之道,带走了五十两纹银。
他还把这件事告诉了沈尧。
沈尧心道:五十两!五十两是多少钱——足够在他老家买一座宅子,两匹马,有滋有味地过日子。
沈尧承认自己是个贪财的人。他生平最大的愿望之一,便是挣出一座金山银山,让自己和同门派的师兄们都能穿金戴银,吃香喝辣。
但他投身于瘟疫时,并未想过能有回报。
长路漫漫,街角喧闹。沈尧理了理衣襟,跟上师兄的脚步,忽听黄半夏喊住他:“喂!”
沈尧没转头,黄半夏又喊:“大哥!”
沈尧笑道:“行了,你回家吧。”
黄半夏不知从哪儿拽出一个包裹,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前,追随沈尧的身影。他起初是有些别扭的,羞涩局促造作不安,忐忑了好一阵子,活像私奔的小姑娘。
直到沈尧问他:“你要跟我走吗?”
黄半夏方才回答:“是的。”
沈尧并不惊讶:“你和哥哥们打过招呼了?”
“我都讲好了……”黄半夏脑袋垂低了些,“哥哥们教我,闲来无事时,要多向你请教,向你学医。等到我将来学成,再回到安江城,替乡亲们治病。”
瘟疫爆发之初,黄半夏对着沈尧恶语相向。他清楚地记得自己盛气凌人,也不晓得沈尧记不记仇,心里还有没有疙瘩。
沈尧抬头望天,若有所思道:“这么说来,我算是你的半个师父?”
黄半夏应道:“是啊,大哥。”
沈尧“嘶”了一声:“我们丹医派有丹医派的规矩。我们只对本门弟子倾囊相授,你要是想学东西,就先加入我们丹医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