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辜的茉莉仙子结结巴巴地答道:“乃.....乃.....乃.....”
珞姻上仙痛心道:“奶什么奶?你还要劫色?”
心颤的茉莉仙子战战兢兢地答道:“么......么.....么.....”
么后面跟着的“有”字还没有蹦出来,珞姻上仙已经悲愤道:“么么么?你就这么急着要亲我?”
绝望的茉莉仙子满脸清泪,背着斧头嚎啕大哭地夺门而出。
次日水光潋滟晴方好,广烟神殿的主殿内,晨会已近尾声。
高坐上位的珞姻上仙随意翻了翻长桌上的折本,抬眸时,视线在不经意间与牡丹交会,红裙飘逸娇俏可人的牡丹即刻从袖口抽出绣帕,酡红小脸后十指开始使劲地绞着帕子。
珞姻上仙黛眉微挑转移目光,看到茉莉用袖子抹了一把自己的鼻涕,芍药每隔一小会定要将已经很高的衣领再往上拉一拉,大梅孤高傲岸地站在最拐角一脸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悲悯。
珞姻将手中的折本一甩道:“都退下吧。”
大殿内渐渐空旷寂寥起来,珞姻从高座上起身,侧过脸便看到仍站在殿中央的.....一位男仙。
广烟神殿的男仙为数不多,当前这位,正是司掌殿内要务的竹霖。
青衣深重,黑发俊容,身形高挑挺拔一如成片直指沧澜的葱葱高竹。
晨风透过正门,吹起樱色长裙绮丽繁迭的裙摆,佳酿般醉人的美眸顾盼含情,朱唇不点而红,坐回原位的珞姻饶有兴致地问道:“有事?”
殿中央的竹霖直言道:“上月荣泽云海索求三万株神木,扣了广烟神殿的松澜和柏宁。”
他言罢即抬头看她,看到纤细如玉的手指敲击着长桌桌面,红樱色的丹唇含笑道:“恩?那也应该没什么要紧的,不然怎么到了现在....才有你来告诉我。”
“广烟神殿掌宫空闲已有千年,我等不愿牵扯初登主位的上仙。”剑眉紧皱半晌,竹霖接着道:“荣泽云海的景瑶天女,执意邀上仙与她面谈。”
荣泽云海的景瑶天女,这个名字,念了有三百年。
圆润的柔粉色指甲轻划过坚实的桐木桌面,却留下一道赫然在目的骇人深痕。
珞姻的声音相当低脆悦耳道:“我也一直很想见一见,荣泽云海的景瑶。”
怎么会不想见。
三百年前,天界荣泽云海的了了,因毁坏无上天书的罪名被抽骨断魂打下炼狱,但那日真正用天火烧了书的人,却是荣泽云海素以温婉良善出名的.....天女景瑶。
景瑶天女十拿九稳地祸水东引至同父异母的妹妹,哪怕事发当日,被栽赃嫁祸者甚至不曾踏出院落的房门一步。
了了很害怕,可她再害怕,也没有谁来救她。
她注定要成为替罪的羔羊,而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切,是连伪装都不屑的过场。
荣泽云君的长子季九血誓她擅闯天阁,歆芙公主同紫微星君并上十几位天臣上奏天帝,身为一等天将的建夜大人,当场干净利落地亲手碎尽了她的骨头。
在羌芜树林里同她鱼水相欢许下海誓山盟,一度让她心心念念神魂颠倒的凌泽上神,直到她在天狱里听闻他要与景瑶天女成婚,直到她在堕天台上被打下十八层炼狱....
也再没有出现过。
十八层炼狱里度日如年,被抽骨断魂痛极非常的了了,起初以为自己活不过三日。
可她后来,又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这刀剑火石的炼狱内待了多久。
每日炼狱红火都从她的脚开始烧起,起先掉的是皮,后来火势加大便开始炙烤骨头,当她以为这已是毁天灭地的无上苦痛时,又有了周而复始的百鬼噬魄。
她想不出自己身上到底哪里来的天地灵脉,否则一早便会死在炼狱的第一日,但她那时只希望立即魂飞魄散,对身上百折不挠的天地灵脉,几乎要全然恨进了骨子里。
从十八层炼狱里出来那日,仙气在她脚下蓬勃丛生到仿佛永无止境,那些凝结在身上死守了三百年的暗红皮痂和脓包流疮,终于一点点脱落而下。
骨头和魂魄都被地狱之火重炼了无数遍,她那时跪在河边,不敢相信自己的脸竟然这样彻底地完全改变。
原来脱胎换骨,需要整整三百年。
三十六重天渡仙的灵鹤伴着七彩祥云将她带回了上界,三百年前判她永堕深渊的天后面容含笑亲赐她整个广烟神殿,来来往往争相道贺的仙家接连盛赞她艳绝的娇颜。
原来从深恶痛绝到众星拱月,也需要三百年。
好像没有任何人知道她从前是谁。
这里是三十六重天,永远高高在上的三十六重天,普遍看不起所有凡人的三十六重天,这里天宫帝阙千官雁行,这里杏云烟雨四季如茵。
朝日银河,月明星灿。
苍穹仙霞永远凌驾九霄的天界,漫天神佛诸子百仙,青娥舞袖广带拂尘......
怎么会有谁能认出她。
这根本不可能。
三百年前的了了早已消失,她是自有仙缘天生天长的珞姻上仙,渡仙白鹤在灵韵非常的苍翠深山里发现了她,上位空置几千年的广烟神殿终于等来了主神。
三百年了,南天门的通云树增了三百圈的年轮,七夕桥上的牛郎织女相会了三百次,鲲鹏展翅斗转星移,苍穹合幕楚天辽阔,无论什么事,都已经得到个尘埃落定的结果。
可是醉花阴下掩一段春深,也难谴流年。
☆、第4章 羌管夜凉
天界荣泽云海。
珞姻上仙脚底驰行的浓郁云团渐渐散开以后,她身后的芍药和牡丹小跑着跟了上来,几乎快要挨到她后背的牡丹在停下来时,还很小声地分外欣然道:“上仙,我比芍药快。”
随后红裙摇曳生姿的牡丹美人又十分傲娇地加了一句道:“上仙上仙,快说快说你有没有更喜欢我?”
牡丹香浅,雾薄云浓。
按理说珞姻这时候,应该一脸下流胚的坏样,狂狷邪魅地搂过牡丹的小蛮腰,再接着于眼中闪过一丝沉迷一丝宠溺一丝心心相印,语声三分霸道三分情重四分夫复何求地道一声,呵呵你这个磨人的小调皮。
可惜珞姻上仙,此刻并没有什么逗妞玩的心思。
景步障,玉栏杆,烟雨楼侧瑶光伴。
清风云气过往缭绕,景瑶天女站在她多年如一日富丽华奢的瑶光阁前,素袖绿纱裙,丝绸白帕绕柔荑,粉黛眉梢,双目含笑。
她身边服侍在侧的仙娥款款舒袖,纤纤素手端持着柳纹玉盘,内里装着的精致糕点,还蒸腾着温热白气的香甜余韵。
长裙及地缓步走过来的景瑶天女,丝绸白帕轻掩唇角的浅笑,满含百多柔意佳情的眸光动人,看着面前的艳绝美人道:“珞姻上仙生得真好。”
珞姻听了景瑶天女的话以后,手中团扇微倾,莞尔一笑回答:“我知道。”
珞姻上仙尚且还在炼狱的时候,曾以为此生如果可以再见到景瑶天女,那她第一要做的事,就是和景瑶同归于尽,拼个你死我活鱼死网破。
而当这一刻终于来临,她却平静到异乎寻常。
侍婢端着盘子走了过来,景瑶天女笑着开口说道:“珞姻上仙真是有趣。我不知道拿什么来招待你,自己忙活了半天,却也只做出来这一盘糕点。”
在这三十六重天,众仙尽道荣泽云海的天女景瑶温和善良,体贴端庄。
好名声从来不是无缘无故传出来的,看当下的景瑶天女不过是初见一位新晋上仙,便花了半天的功夫亲自下厨,还特地站到门口来迎接。
这样亲善温婉,处处为旁人着想,行事无差大方得体,全然同三百年前一样。
那时的景瑶天女在荣泽云海的边缘小院里紧紧握着了了的手,明亮的双目中满是对幼妹的疼宠,她声音颤抖语调却是至极温柔地说:“妹妹,我只有你一个妹妹,难道还会忍心害你吗?”
在十八层炼狱里的了了,常常会想起那个情景和那句话,她在每日鬼火的炙烤中一遍一遍地重复着那句......难道还会忍心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