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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顾存璟干咳一声:“皇后娘娘,您小心台阶,别摔着了。”

瑞王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精心安排的卫军,竟然会不听自己的命令,这都是他在封地上养起来的人,怎么可能不听他的话?

“来人,把瑞王扶起来。”晋鞅让朝臣们退下,然后看了眼那些因为害怕躲在角落里的官员,“皇叔,朕不明白,你为什么要造反。”

“你不用装模作样,今日即使我不反,你也容不下我,”瑞王扭曲着脸,硬生生把箭从自己的腿里拔了出来,然后用手扶着坐了起来,“你为了削藩算计良多,本王又怎么会坐以待毙,难道要本王像忠王一样,奉上所有权利任人宰割吗?”

被点到名的忠王连忙站出来道:“陛下,臣对陛下忠心一片,绝无二心。”

这人是不是脑子有病,在京城里闹造反,还把他牵扯进去,简直就是莫名其妙!

顾如玖看了眼被瑞王扔到一边犹带血肉的箭,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她看着都疼,瑞王是怎么下手抽出来的,这是一个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的男人。

听到忠王的话,瑞王嗤笑了一声,然后看向晋鞅道:“本王即便是输了,也要输个明白,这些卫兵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算计好了一切,唯一没有想到的就是这些士兵们不听他的命令。

顾如玖扯了扯晋鞅的袖子,然后道:“你想知道?”

瑞王看着顾如玖,等着她回答。

“可是陛下与本宫并不太想告诉你,”顾如玖扬唇一笑,“你只要记得自己输了就行。”

骂她是祸国妖后,她就要让他憋屈一辈子!

果然此言一出,瑞王就气得吐了一口血。朝臣们纷纷低头,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总觉得今天的风头,全被皇后娘娘抢光了。

“妖妇!”瑞王擦去嘴边的血,恨恨的瞪着顾如玖。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长得一张善良无害的脸,说的话做的事,却又如此让人厌恶。

“把他带下去,”晋鞅沉下脸道,“皇叔,朕给过你机会了,你若是再辱骂皇后,朕可以让你的孩子去陪伴你。”能忍到现在,已经是晋鞅的极限,一口一个“妖后”,简直让他忍无可忍。

瑞王面色大变,忍了又忍,最终一句话也没有说出口。

他环顾四周,这些大臣们看也不看他一眼,仿佛他只是无关紧要的存在。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腿上流下的血,与地上的尘土混合在一起,散发着难闻的腥味,忍不住大笑起来。

他算计了这么多年,竟输在了晋鞅手上。

诚王那样的窝囊废,怎么会生出这样的儿子出来?

德隆七年三月,瑞王造反于泰和别宫,后大怒,与瑞王争辩于御前,瑞王辩解不过,气怒攻心,口吐鲜血,被禁军擒获。

德隆七年六月,瑞王因刺杀孙太妃,通敌卖国,造反各项大罪,被贬为庶民,囚禁于京郊,其妻女子嗣皆同。

“又下雪了。”顾如玖趴在窗棂上,朝外呼出了一口白气,然后伸手接住了飘扬而下的雪花。

“外面冷,”晋鞅拿了一件狐毛披风给她盖上,“怎么跟个小孩似的。”

“古人有云,幸福的女人向来比较幼稚,”顾如玖摇着食指,一脸得意,“这可是你的功劳。”

晋鞅笑了笑,从身后抱住她,低声问道:“哪位古人如此有见识?”

被他的热气呼得耳朵有些发痒,顾如玖摸了摸耳朵,“管他哪位古人说得呢,反正有道理就行。”

“嗯,你说得对,”晋鞅下巴在她的肩膀上磨了磨,“不过古人还说过另一句话,”

“什么?”顾如玖吹了吹手里的雪花,看着它们飘落在地上,与厚厚的积雪融为一体。

“那就是……男人对自己心爱的女人,要如珠似玉般的疼惜。”晋鞅吻了吻顾如玖的耳垂,“久久于我,非珠玉可及。”

“那我是你的什么?”

“你便是我的性命,有你在身边,我才是活着。”

顾如玖靠着身后温暖的胸膛,看着窗外飘扬的雪花,笑如春花。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明晚番外见~(*^__^*)

第94章

寒冬腊月,正是最冷的时候,老赵头哆哆嗦嗦的裹了裹身上的破旧棉衣,用铲子铲去门口的积雪。

守门的卫兵都认识老赵头,见他缩头缩脑的样子,还取笑了他几句。

老赵头也不生气,笑呵呵的应了几句,这里是京郊,又是大雪的天,这些卫兵们整日守着个没人进出的别庄大门,肯定没什么意思,拿他取笑几句也不是什么大事。

几个卫兵取笑完了,又帮着老赵头铲起雪来。他们都是在京城混得不好,所以才被打发到这里来的,看不看门,有没有规矩,根本没有人在意。

“听说前几天陈哥花了两百两银子,调任到左右卫去了?”卫兵甲有些羡慕道,“若我有这么多银子,也跟着去了。”

“别妄想了,人家有银子还有门路,”卫兵乙摇头道,“咱们有钱也没地花。”

谁不想调任呢,守着这么一个废王,无功无勋的,什么时候是个头?

“你没看,那边是不是有人来了?”老赵头突然指着远方,似乎有一对人马过来。

两位卫兵抬头看去,一看这仪仗,顿时变了脸色,卫兵乙扔下手里的铲子,匆匆忙忙道:“是御驾到了,老赵头,你快去通知别庄里其他人迎驾。”

老赵头哪见过这么大的阵仗,忙连滚带爬的往庄内跑去,通知庄子里的管家等人。

晋元庆听到院子外面突然传来不小的动静,扔下手里的毛笔皱了皱眉。

“父亲……”他的儿子晋良喘着气跑进屋,“陛下来了。”

晋鞅垂下眼睑,良久后道:“推我过去。”

“是。”他们被关押在这里已经半年有余,早没有在瑞王府时的安逸日子,很多事情都需要亲力亲为,那些前簇后拥的过往,仿佛就在梦里一般。

“陛下,别庄到了。”何明看着眼前显得有些荒凉的别庄,裹了裹身上的厚实外袍,今日这风冷得刺骨。

晋鞅身穿镶白狐毛锦缎袍,外面披着一件银鼠裘,走下马车的时候,不像是位帝王,更像是世家贵公子。

但是只有站在门口迎接他的晋良知道,这位看起来温和仁厚的帝王,手段有多狠辣。

“草民拜见陛下。”民见帝王是要跪的,晋良老老实实的行了一个大礼,冰凉的雪水透过棉布渗到膝盖上,他冷得哆嗦了一下。

“不必多礼,”晋鞅踩着石阶而上,进门后便见到坐在轮椅上的晋元庆,他的身后还跪着一些别庄的人。

晋鞅微微抬了抬头。

何明见状,忙扬声道:“起。”

晋元庆抬头看着站在门口的青年,对方白衣胜雪,自己穿着半旧不新的棉袍,在他面前竟像是一团淤泥。

“皇叔近来可还好?”晋鞅神情平静的看着晋元庆,仿佛看到的只是一个普通的陌生人,而不是一个曾经谋反过的王爷。

“陛下说笑了,罪民何德何能承皇叔之称?”晋元庆拱手道,“请恕罪名双腿残疾,无法大礼相待。”

躬身跟在晋鞅身后的晋良听到父亲这话,吓得满身冷汗,连连向晋元庆使眼色,让他不要惹怒这位帝王。

“皇叔即便成了罪名,也是朕的叔父,这是无可辩驳的事实。”晋鞅看了眼这座别庄,实在算不上多好,不过与他幼年时居住的屋子来说,也不过是半斤八两。

“朕第一次来参观叔父的居所,叔父若是不介意,便陪朕走一走。”晋鞅把手背在身后,缓缓走到晋元庆面前。雪花纷纷扬扬落在他的头顶,无端让他多了几分寒意。

“若是陛下不嫌弃罪民双腿残疾,罪民愿意奉陪。”晋元庆的腿被箭射个对穿后,便再无站起来的可能,他有意提到这件事,不过是想嘲讽晋鞅假惺惺做戏而已。

但是这种嘲讽对晋鞅而言,完全没有任何用处,他点了点头道:“朕自然不会介意。”

何明立刻安排人去清道,又让无干的人退了下去,只留下他陛下与晋元庆三人。

看到这个架势,晋元庆嘲讽的笑道:“陛下来参观别庄是假,有事要说才是真吧?”

晋鞅却真的把这个不大的别庄转悠了一圈,然后道:“叔父这里,比朕当年要好。”

他没有明说当年是什么时候,但是晋元庆心里却清楚的。他看向站在雪地里的晋鞅,沉默片刻后道:“陛下有话直说,不用拐弯抹角。”

“朕听闻叔父与诚王妃有过一段过往?”晋鞅伸手接住几片雪花,突然想到久久似乎也曾做过这样的动作,面色柔和了下来。

晋元庆沉默不言,他知道晋鞅说的诚王妃是司马氏,而他与司马氏之间,又岂是“一段过往”四个字便形容过去的?

那个时候他心系司马氏,甚至恨不得为她去死,可是司马家却把她嫁给了二哥。只因为他身有残疾,只因为他不受父皇宠爱。

高高在上的司马氏,怎么会把嫡脉的小姐嫁给他?

他疯了一般质问司马氏,甚至求她不要答应诚王的求婚,可是这一切不过是他的妄想。

司马氏出嫁那天,似乎也下着这样的大学,可是满目的红却刺痛着他的双眼。

门第,权势,荣耀,司马氏为了家族放不开这一切,而他给不了她想要的。

想到这一段过往,晋元庆只觉得愤恨与难堪,以及说不出的痛,他看着晋鞅,半晌才道:“逝者已矣,陛下又何必再提。”

“诚王妃曾说,朕出生的那一日,锦州下了很大的雨,电闪雷鸣仿佛整个天地都要翻倒过来,”他背对着晋元庆,“也因为朕在娘胎时,诚王妃一直在赶路,导致胎像不稳,这也导致朕这些年来身子一直不好,整个诚王府都以为朕活不下来,结果朕却好好的活下来了。”

当年诚王成婚以后,第二年便去锦州上任,当时诚王妃怀有身孕,沿途奔波导致胎像不稳也很正常。

晋元庆原本想嘲讽诚王不体贴人,可是话未出口,却变了脸色:“你不是因为早产才导致元气不足吗?”

当年司马氏与诚王在十一月底成婚,晋鞅出生后,不少人都知道,诚王嫡长子因为早产,导致身子非常不好。

虽说是七活八不活,但是晋鞅虽然活下来了,但身体确实算不上好。

“当然……”晋鞅笑了笑,“或许是这样,朕又怎么清楚。”

晋元庆想挣扎着站起来,可是他的腿已经被废,所以挣扎半天也只是徒劳,何明一把按住他的肩膀,皮笑肉不笑道:“晋爷,请您坐好,不要摔着了。”

“你告诉我,你告诉我,当年……”晋元庆因为用力过度,脸上的青筋暴起,显得格外的狰狞,“你母亲当年……”

“叔父不是说过吗,逝者已矣,那些过往又有什么可提的?”晋鞅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看着这破旧的小院,“看叔父似乎非常适应这里,朕也就放心了,起驾回宫吧。”

“不不不,你不能走。”晋元庆想伸手去抓晋鞅,何明竟没有把他按住,他从轮椅上摔了下来。可是他却分毫不在意,竟靠着双手,趴在雪地上,往晋鞅所站的地方一点点挪动着。

晋鞅看着地上缓缓挪动的身影,眼底露出十分复杂的情绪,他闭了闭眼,在对方即将拉住自己袍角时移开了脚步,“朕走了,叔父你好自为之。”

“你等等,你等等……”晋元庆想要爬起来,却又徒劳无功的摔回雪地中,摔得满头满脸的雪。他抬起头,只能看到那道白色的身影越走越远,最后消失在门口。

他却仍旧不甘心的想往门口爬,爬了几步后,却又突然停了下来。

“不能让人知道,不能让人知道……”他缩回手,喃喃的念叨着这一句,任由雪花飘落满身。

“父亲!”晋良送走晋鞅后,发现晋元庆摔在雪地里,忙把他扶了起来,忍不住骂道,“当今欺人太甚,要打要杀直说便是,何必……何必如此折辱人?”

“不怪他,”雪花化开,顺着发梢低落在地,晋元庆抹了一把脸,这才发现自己的双手冻得通红。

他忽然想起,十几年前,有手下汇报过诚王嫡长子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吃冷馒头,喝雪水,为了吃一碗热饭,被继母的儿子欺负嘲笑。

那时候他的心情如何?

似乎是快意的,他甚至特意安排人到诚王面前使计,让晋鞅的日子更加难过。

“啪”

一滴水落在他通红的手背上,他用另一只手擦了擦。

“刺杀的计划……取消。”

“父亲?!”晋良不敢置信的看着晋元庆,“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了,为什么要取消?”

晋元庆摇了摇头,抬头看着天际,只看到白茫茫一片。

等了良久,也没有得到父亲的回答,晋良心中便有万般不甘,也只好咽了回去。

第二天,京中传回消息,昨夜有地方发生火灾,一支外地进京的商队被烧死了。

晋良骇然,因为这支伪装的商队,就是他们安排的杀手。

“原来他真的知道,”晋良根本不相信这是什么火灾,世间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刚好就发生火灾,而且还只烧死了他们安排的人。

想到晋鞅的种种手段,晋良再也不敢有什么想法,老老实实的缩在这小小的庄子里,日日过着被圈禁的生活。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好几个春秋,宫里突然来了天使宣旨,原来是当今立太子,大赦天下,他们一家人终于被释放了。

不仅如此,当今还给了他父亲一个三等的侯爵,赐号纯。

此事传出后,不少人盛赞当今陛下仁厚,皇后娘娘慈爱,倒是把他们一家衬得更加不堪起来。

纯是好字,可是用在他们头上,就格外的讽刺,天下谁不知道当年瑞王造反失败这件事?

他们一家搬入侯府,无人前来庆贺,反而有百姓到他们门前吐唾沫,甚至外面还有专门来骂他们一家的童谣。

所以他们看似被释放了,实际上却过着比往日更加不堪的日子。

某一天他出门给孩子买零嘴,忽然在街头遇到了忠王世子晋宏,对方一身锦衣,骑在高头大马上,身边围着好几个有意讨好他的贵族子弟。

晋宏似乎也看到了他,所以专程下了马,并且找借口支开了那几个贵族子弟。

一时无言,两人当年虽都是王府世子,可是自小没生活在一块,忠王又与他父亲不太对付,所以两人之间并没有所谓的兄弟之情。

“出来买东西?”还是晋宏先开口,他看到晋良手里的糖人布偶等物,“我那两个小侄儿可还好?”

“挺好的,”晋良勉强一笑,看了眼街头来来往往的行人,“你呢?”

“还不错,”晋宏笑了笑,显得十分惬意,然后道,“走,我们去楼里说话。”

晋良回头,才发现自己身后是一家很大的酒楼,上面挂着一个牌匾,上书“鱻鱼楼”三字。

“不用了,”晋良握紧手里的东西,摇头道,“孩子还等着我回家呢。”

晋宏也不强求:“既然如此,我也不留你,下次有时间我们再聚。”

晋良笑着应了,但是他们彼此心里都清楚,这个下次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他们两家当年的立场不同,现在的结局也截然相反。

“告辞!”晋良朝晋宏拱了拱手,也不等晋宏回礼便转身离开,走了一段距离后,他忍不住回头,就见晋宏还站在鱻鱼楼下,只是身边又多了几个身份不凡的公子,犹如众星拱月。

人生的路,有很多的方向与,选择不同,就有不同的结果。

第95章

德隆十二年春,德隆帝下旨立年仅六岁的皇长子为太子,并大赦天下,此举让整个大丰见识到当今陛下对太子的看重。

立太子前,高罗国大举侵犯大丰,但是大丰将领有如神助,对敌军的排兵布阵手段了解得一清二楚,把敌军打得节节败退,丢盔弃甲,最后甚至擒获了高罗国的太子与皇子,导致高罗国颜面大失,一蹶不振。

高罗国大败,太子与皇子俱被俘虏,无奈之下只好向大丰呈递投降书,并签订了一大堆丧权辱国的条约后,才领回他们的太子与皇子。

从此以后,高罗国几百年内,无力再侵犯大丰,子孙后代的骨子里,都印着对大丰的敬畏与恐惧。

杨垂文身为国公府世子,德隆六年的状元郎,经过五六年的官场生活,渐渐的在朝中站稳了脚跟,并且成为年轻一辈中,颇为显眼的一类人。

他早年时,还有司马家公子、李家公子等与他齐名,但是随着司马家闭门谢客,李家被满门查抄,他在同辈中,就显得冒尖起来。

从礼部出来,他在路上遇到了户部尚书顾之瑀,他现在不过是个小小的礼部郎中,在户部尚书面前,自然是规规矩矩的行了一个礼。

如果说他是年轻一辈中比较出众的,那么顾之瑀就是他们那个年龄层中的佼佼者。十七岁入朝,二十八岁任户部侍郎,年过三十四便做了户部上书,简直就是步步高升。

史上虽有十二岁状元郎,七岁相爷,但都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能像顾之瑀这般的,已经是少之又少。更何况这位深受陛下信任,又确实有真本事,就算有些人在背后眼红,当着顾之瑀的面时,也都个个满脸带笑,小心翼翼的捧着。

杨垂文随无谄媚之心,却有敬佩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