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书库 > 出嫁不从夫 > 二十二 >

二十二


  她下不下得了手杀他呢?

  那张娃娃脸仍是金禄,但那副冷漠的表情是胤禄,那一举手一投足的习惯性小动作是金禄,但他散发出的那身凌厉气势是胤禄。

  他是金禄,也是胤禄。

  她下不下得了手呢?

  “胤禄。”

  “嗯?”

  “雍亲王的血滴子是你在统领的吗?”

  “是。”

  “你……很爱杀人?”

  “是。”

  梳妆镜中,两人目光相对。

  “如果我请你不要再杀人,不要再去铲除反清复明的志士,也不要再为雍亲王统领血滴子,你……”她的眼神注满了央求,她的声音更是流露出无尽哀恳。“可以听我的吗?”

  “不可能。”他的回答不轻下重,不疾不徐,却清清楚楚地表达出无可改变的绝对性。

  “那……”下唇轻啮,她又低低道。“如果是我的亲人,无论如何请你不要伤害他们,即使他们是反清复明的志士……”

  “不可能。”

  牙根一紧。“如果是我最亲的亲人……”

  “不可能。”

  她忍不住发火了。“难道一定要是你自己的亲人,你才……”

  “也不可能。”

  满儿呆了呆。“连你自己的亲人都不行?那……那若是你的孩子……”

  “还是不可能。”

  “欵?!”她不觉失声尖叫。“你连自己的亲骨肉都不能放过一马?”天哪!他果真是如此冷酷到六亲不认吗?

  “该死的就该死,”他的神情始终保持一贯的冷漠淡然,既没有多一分,也没有少一分。“即便是我的长辈、兄弟姊妹或儿女,只要我认为该死,我就杀,绝不容情。”

  一声抽气,满儿的双眸骇然大睁。

  即使是他的长辈、兄弟姊妹或儿女,他都不放过?!

  不,他不是金禄,这个人绝对不是金禄,他是嗜血残暴的十六阿哥胤禄!

  就在这一刹那,她终於认清了这个事实。

  於是,她不再犹豫,紧紧抓住镜中的影像,看著他来到她身後攫住她双肩,顺著他的手势,她徐缓起身,并回过去与他面对面。

  他开口欲待说什么,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玉桂的声音。

  “爷?”

  胤禄很自然地侧过睑去面向门,并开口问:“什么……!!”可话才问一半便猝尔中断,并闪电般收回两眼来盯住满儿。

  “回爷,查总管要玉桂提醒您,後天儿是密妃娘娘的寿辰,您得准备著。”

  “知道了。”胤禄的声音就如同他的脸色与眼神一样,很平静。“你下去吧!顺便叫塔布来。”

  “是,爷。”

  脚步声迅速远去,胤禄仍俯眸盯住睑色苍白的满儿,读取她眼底的痛苦、困惑、懊悔、无奈与不知所措。

  “我……”满儿舔了舔唇办,沙哑地说:“必须这么做,可是我并没有忘了金禄对我的好,还有你对我的照顾,所以我会陪你。”反正她也逃不掉,即使逃掉了,也不见得会更好,因为除了金禄和胤禄,这世上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人对她好了。

  她正想退後,谁知那双攫住她两肩的手却更坚定的使她无法动弹,望著那丝缓缓自他唇角流下来的血,她心头一痛一紧,愈加挣扎著要退开。

  天,让她先死吧!不要让她亲眼看著他死啊!

  “放开我,我说了我会陪你的,放开我呀!”

  伹他不放,也不语,依然紧盯住她,盯得她愈来愈心慌。

  不,不要这样看她,她从来没杀过人,都怪他最後说的那句话实在太过残酷无情,才使她愤然下了手,但她到底是如何下手的自己也搞不太清楚,只知道一瞬间後,事情就结束了,同时,她也後悔了。

  “放开我,我要……”

  “爷,塔布在。”

  “进来。”胤禄终於又开口了,嘴角溢出的血也更多了。

  塔布应声推门进入,只一眼,便吓得差点没晕过去,“爷!”他惊叫,继而震怒地瞪向满儿,“你这个该死的贱女人!”他怒吼著冲过来,打算一掌将柳满儿活活劈死。

  “住手!”

  塔布及时停下挥出去的掌势,疑惑地转过眸来,“爷?”再一眼,他更是惊恐地扭头朝外大吼,“来人啊,叫太医,快叫太医呀!”顾不得惩罚凶手,他手忙脚乱地扶住了胤禄。“爷,您请放手,塔布扶您到床上去躺著。”

  胤禄的身形晃了晃,两手却仍旧紧抓住满儿不放。

  “塔布,”他的声音也依然很平静。“替我保护福晋,不要让她伤害到自己,也不准任何人伤害到她,听懂么?”深邃的眼神毫不稍瞬地迎视满儿惊惧又困惑的目光。“发誓用你的生命保护她,不许让她受到任何伤害,连一根寒毛都不许!”

  塔布憎恨又不解地瞪住柳满儿。“可是,爷,是她……”

  “发誓。”

  “爷……”

  “发誓!”

  塔布拉回眼来看著胤禄嘴里奔流出更多鲜血,不禁心慌意乱又无可奈何地跺了一下脚。

  “塔布誓以生命护卫福晋!”他不甘心地发下了誓言。

  “很好。”

  胤禄眸底浮现满意的神韵,而後松开了手,倒下,满儿惊恐地瞪著他胸前那两支直没入柄的刀把。

  她到底做了什么?

  “太医,爷的伤势如何?”

  “十六阿哥的伤势很严重,两刀俱都已深入内腑,非常危险,但最糟糕的是刀上淬了毒,这种毒卑职没见过,只能暂时压制,却无能解毒,倘若在三七二十一天之内找不出解毒方法的话,届时,即使十六阿哥的伤势能脱离危险,恐怕也是……”

  “该死的女人!”塔布恨恨地道。

  “卑职先告退,卑职要去找其他同僚,有位徐太医对毒物这方面很有研究,卑职以为他应该有办法。”

  “那还不快去!”塔布低吼,太医急忙转身要离去,怱地又想起什么似地唤住太医。“等等!”

  太医扭回头来。“是?”

  “你……”怱又收口,塔布欲言又止地咬了咬牙。“不,没事,你快去吧!”

  没错,堂堂皇子阿哥被刺杀这般严重的事,太医绝不敢不禀告皇上,而他则不会阻止这件事的发生,因为这是那个女人罪有应得,她别妄想伤害了爷还能逍遥法外!

  当然,这也不能算是他违背了自己的誓言,他会护卫福晋,但若是当今圣上要抓人的话,凭他一个小小的阿哥府侍卫,哪有辙,对吧?

  为什么?

  胤禄为什么要保护她?

  她要杀他呀!他为什么还要保护她?

  而且,那张童稚纯真的脸上甚至没有惊讶,也没有愤怒,她看不出他深黝如瀚海般的眼里到底有什么,但他的神情很平静,声音更平静,仿佛他天天都嘛这样挨上一、两刀,比吃饭还稀松平常。

  她不明白,真的下明白!

  “福晋,皇上派大内侍卫来‘请’您了。

  是么?

  那就来吧!

  不为胤禄,只为金禄,她要陪金禄…………

  她到底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