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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当外面的世界正因为各家八卦杂志拚命大爆各贵族、名流的秘闻,因而造成全民奋起当狗仔,人人以传播最新八卦为己任的狂潮时,J国八卦杂志的重点炮轰对象:王子齐,却像是从人间蒸发似的,竟然没有任何一名记者能找到他。反倒R国八卦杂志的目标人物:茶贤文尚以及茶贤方令的种种过往兼之茶贤家的祖宗十八代都被挖得一清二楚,包括茶贤家祖先在五百年前两国交战时,被掳为战俘,并且在R国当了四十年奴隶,才在家人凑足钱后赎买了回去……

    据说,当时大败J国的少年将军姓王,原本平民出身,因为成功抢滩登陆J国,将之彻底打残,保证了这个国家未来五十年没力气再对R国叫嚣而从此飞黄腾达。这胜得漂亮的一役,王姓将军被封为永胜大将军,正式封侯,并被皇帝赐婚,娶了公主进门,正式晋为皇亲贵族之阶级,一直荣显到现代,家族从未衰败。

    王家的荣显是从那场战争开始,而茶贤家祖先不过是当年那场战争的战犯之一,谁也不会记得,当然更不记得茶贤家祖先为奴的地方正是王氏庄园。不过,茶贤家记住了这个耻辱,所以当茶贤家发达之后,对王氏这个家族更加痛恨;而王家嘛……因为历代以来就有将大大小小家族琐事都记录归档的好习惯,所以查着查着,虽然辛苦点,却不难查出茶贤家曾经当过王家家奴的事实。

    试想,若是五百年前茶贤家先祖没有被续买回去,那么搞不好现在的茶贤文尚先生正是王家的大总管(以他的能力,就算为奴,相信必能有此成就),而茶贤方令先生则会是王子齐公子最称职的司机呢!(茶贤方令先生可是J国的业余赛车高手哦)。又及,当年此位先祖的续买价格为十两,相当于现价一万元。居然要花上四十年去钻积,可见史上记载永胜大将军将J国打得民生凋敝,百业难兴,至少五十年无力翻身,绝非扬己抑彼的夸大虚言。!摘自R国〈绝秘娱乐周刊〉

    然后,从这篇报导开始,原本热热闹闹的绯闻小事升级为捍卫国家民族的论战,正式开启两国恶言恶语、全民口水战的序幕。

    可见茶贤家与原本幸灾乐祸看好戏的J国人民被踩中了痛脚。可见由柯立荣亲自坐镇,甚至亲自执笔写出的报导,绝对正中要害。当然,攻击还不止如此。后来茶贤文尚年轻时追求过王家某位小姐未果的事也爆出来了;茶贤方令的母亲在R国求学时爱慕王家某公子,告白被拒绝的事也藏不住;更传说茶贤方令那不为人知的父亲有可能正是那位王家公子,而其不被承认的原因为……那位公子是可怜酒后失身、被霸王硬上弓的受害者……

    至于向南这个人,柯立荣却是手下留情了。一方面是因为他的重要性还不够,把他拉出来占版面没有太大意义,光茶贤家就够玩的了;再一方面,就是向南的身世……比较出乎柯立荣意料之外。不过柯立荣没有想到的是王子齐居然会愿意让他知道这桩秘辛,而且在有必要时,不介意将之公开。在惊讶过后,却是笑了。

    子齐还愿意信任他!这真是太好了。于是,他八卦的火力开得更旺盛,旗下的记者不管本来跑财经还是政治的,都派出去为八卦而努力!

    这场媒体混战,已经成功搅混,搅得失去焦点,将王子齐的大名给压到不重要的角落,甚少人去闻问了。但这还只是个开始,而胜利,终会在自己这一边!

    不过,柯立荣怀疑,此时此刻,王子齐到底分出多少心思在关注这件事?他人甚至不在公司主持商战反攻事宜,一切都交给那名已经初具铁娘子风范的向雯莉处理,而且处理得还真漂亮!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居然能教他在这个关键时期放下公事不理?柯立荣脑中突然想到一个名字,顿了好久,然后无力的失笑出来。

    ……不会吧?

    如果这阵子王子齐是待在孙湉湉身边的话,那么,一直待着而没有回到他最爱的公事上,就只代表了一件事:王子齐的麻烦大了,而且还是自找的麻烦。

    「祝你好运了,兄弟。」柯立荣唯一能做的,就是给予遥远的祝福。

    孙湉湉每天一睁开眼,就会见到王子齐。

    不管是在她的住处,还是后来被他邀请(或说强抢)到东恒山庄小住。王子齐不知是出于什么执拗的心思,就是坚持她每天醒来第一眼看到

    的人是他,致使她每天醒来都要被坐在床沿的人影给惊吓一次,抗议也不能让他收敛些许。

    这这这……哪像一个在外头爆了个绯闻,正在努力修补与未婚妻感情的人该有的态度?如果他觉得自己没有错,那么大可不必整日黏在她身

    边,无所事事的像名失业人口;如果他认为有些对不起她的话,那眼下这样嚣张自我的姿态,又哪里像是求取别人原谅该有的样子”初时,她冷冷的不怎么理会他,而他会在她床头放一朵沾着露珠的花;在她忙着自己的事时,他就坐在一边看书或使用计算机处理一些信件。看起来气氛相当祥和,除了安静得过头之外。但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他她两人基本上就不是聒噪的人,大多时候,比起言语喧嚣的热闹,

    他们更欢迎宁静。

    孙湉湉还在绣着那幅鸳鸯双栖,外形比较平凡的雌鸳鸯早已经绣成,而披有华丽色彩的雄鸳鸯因为当初还设计了展翅欲飞的造型,非常考验绣工,所以留到最后精绣以对;而现在,她正在全心对付牠。一针一针的绣着,当针刺穿绷紧的布料,发出轻微的声响时,总让人产生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这是一只很漂亮的雄鸳鸯,正张扬着炫彩的羽翼,过分华丽了点,如果说牠是只孔雀,相信也不会有人反对,即使牠不会开屏。

    「喝茶,休息一下。」看书看到一个段落,王子齐倒了两杯茶过来,一杯递给她。

    她还不想休息。可是基于礼貌,她不该拒绝。所以拿针的手顿了两秒,仍是顺从的放下,接过茶杯,轻声道谢后,喝了起来。

    「我的人生没有太多时间放在私人事务上,学习占满了一切。」他闲谈着,很自然而然的说起自己的事;而这些,就算是知己好友,也不会特意讲出来分享,但对于她,却是觉得说什么都可以,没有什么不恰当的。

    这感觉非常新奇,王子齐正在享受它。「如果不是我坚持,那么如今我的随身私务助理可能还在帮我穿衣套袜。」

    「私务助理?」就是古时跟随在少爷身边的贴身小厮吧。

    「这是自从立法废除奴制之后,仍然配给每任家主的员额,不过在几年前通过家族会议取消了。我不需要这方面的随侍人员,用处不大,只会助长骄气,纵容自己成为生活无法自理的白痴。」

    「生活自理的范围可是很大的,你会洗衣?会烧饭?会打理环境?」

    她的问题,其实就是嘲笑。

    他故意挺挺胸,一副草包大少的神气状。

    「我会自己洗头、洗澡、穿衣服、穿袜子,还有自己吃饭。」

    「扑哧!」孙湉湉很不幸的没忍住,笑得非常难看,发出非常不雅的笑气声,一点也不像出自严格千金教育该有的样子,形象尽毁。「抱歉。」为了自己的失态。

    「我六岁时就是这样跟我爷爷说的。」王子齐耸耸肩。「于是废除这项人事配置正式提案,在我十岁时通过。」

    「那么,那个人呢?你原本的私务助理。」她不知道别家是怎样,但在她们孙家,这种人事变动,得要协调好久。要说服的人可不止是主人家,提供劳务服务的那一方,也要得到他们的认可,方能通过。

    「他现在是王玺集团南洋洲区的副执行长。」

    「哦。」孙湉湉意味深长的应了声。心中猜测着眼前这人,是因为看重那名小厮的才能,不要他被埋没而取消这个职位,还是当真是因为自立

    自强的心态,而不要人贴身服侍?

    「当然,穿衣吃饭都是很小的事。不过妳可以从这里知道,如果家里连这样的琐事都派专人帮我打理,可见我必须学习的量有多大。」

    为什么说这个?孙湉湉暗想。

    王子齐很快解答她的疑惑。「所以,虽然上星期那件绯闻爆出来后,我一下子成为R国最表里不一的男人、几乎是花花公子的代名词,是个披

    着端正严谨外衣、内里男女关系混乱不堪的坏胚子,好像全公司里长得好

    看些的年轻女性都与我有过不清白的关系,王玺集团彷佛成了我私人后宫,活生生一个欺世盗名之辈……」他努力回想着媒体是怎么形容他的,大抵不出这些范围吧,用语虽不同,意思却是一样的。

    「他们真是太抬举我了。我只是个深蒙祖荫的贵族,不是超人。我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计划好的,容不得浪费。一切都是为了在日后成为一名合格的家主,照顾好所有族人,这是我今生被要求达到的目标。而谈感情……或者玩弄感情……甚至是沉溺于肉体感官刺激,既不被允许,也没有时间施为。」他微微凝着眉头说着。

    「没有时间……感到遗憾吗?」忍不住打趣。

    他瞥她一眼。「从来不曾想望过的事,怎会因为没有经历它而感到遗憾?……」

    她笑。虽然觉得这个男人完全不必跟她说这么多,可是,当他说时,心中却感到淡淡的喜悦。他,一直在向她走近,一直在排除就算当了夫妻,也应该保持着的某些距离。他其实不该这么做的,以他一个这么遵循传统,而且还是古老一切继承者的身分而言,这样做,其实算……违规吧?

    「为什么对我说这个?」她不明白。

    「妳必须对妳的男人有更多的了解。可妳又不问,那我只好自己说了。」很无辜的样子。

    「其实不了解也没有关系,我们还是会过一辈子。」她安慰他。「所以我们现在没有必要非待在这里。我应该回家,而你应该去忙公事。」她

    很希望两人未来的生活可以理智多于感情,这样大家的日子就会过得比较轻松无负担。但是,眼前的人却是即使了解她的暗示,也不愿配合的样子……

    「湉湉,妳应该先听我把话说完的。即使妳的目的是远离我,也不该太急促的露出底牌,这样只会让妳更难得到想要的。」

    「是,请说。」受教了。在心底翻了翻白眼。

    「我们这样的身家,极容易得到别人的亲近讨好。从小到大,我身边总是有一些人围着,而这些人里,不乏对我表示好感的女性。也许是因为这样的人太多,所以也就显得寻常,不会为此感到受宠若惊,也不会沾沾自喜,但是也不会感到厌烦。总之,就是没有特别的感觉。我一直认为在感情上,我是冷感的。」他喝完茶,放下杯子,拉起她的手掌握着。

    由于他总是在每一次接近时拉她的手,几次反对无效之下,也只好随他去。然后,也就习惯了。

    「我得承认,在向雯莉这件事情上,我做得很失败。在感情上,我周遭没有太成功的经验可以借镜,虽然我知道我的婚姻将会是听从家族的安排,去娶一名适合的人。不过,我同时也并不排斥体会何谓真爱,就是那种千百年来被戏曲小说歌颂不绝,被奉为神圣不可侵犯、门第身分亦不可阻挠,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情。所以当那些对我有好感的女性里,最优秀的那一位向我告白,希望我给她一次机会时,我用了两年时间考虑,然后同意了。」

    「同意的原因是因为经过两年的考察,发现她更美更好?」她问,以为自己只是在好奇,但微酸的味道将一切平和的表相破坏无遗。

    「如果我能喜欢她到足以无视家族期望的话,一定会娶她。她非常优秀。」王子齐很公平的说道。再说出另一个接受的理由。「我知道我在二十八岁之后,就得开始接受家里的安排相亲,所以在二十七岁时,同意与她交往。我想知道我有没有那种炙烈的感情,如果她的爱可以令我燃烧,失去理智,那么我就与她共度一生;如果不能,那就证明我真的冷感,与世界任何一名女性结婚都不会有什么问题。这么一来,我自然是以家族的选择为绝对优先。」

    「这样,对……向小姐,公平吗?她只是你的实验。」虽然不喜欢听到他说别的女人好,可又忍不住觉得不平……她不知道自己这样算不算矫情,只因为那位向小姐是被放弃的,而她,仍然是王子齐未来要共度一生的人。

    最简单的区别:成功者与失败者。那么成功者说出的任何怜悯,都会令人厌恶,因为那更像是耀武扬威。她明白这个道理,知道自己最好不要这样说,但实在是想知道他的想法,所以就算这话说得不恰当,也还是说了。

    幸而王子齐明白她的意思,不会将她的话当成惺惺作态。这时就显示出门当户对的好处了。他们的思想相近,有共通的语言,所说的话不会被扭曲会错意,当然就不用花费更多的言语来解释自己没有其它言外之意。

    「谁能保证一次恋爱就可以天长地久?交往其实跟相亲是相同的道理,都是一种互相了解、试探是否能共度一生的过程。而我花了九个月的时间,确定无法喜欢上她之后,其实应该果决的提出分手的。但我没有,我只是暗示,而她拒不接受;后来我开始相亲,之后订婚。我找她谈了一次……」王子齐微皱了眉头,像是对自己不满意。「她不想分手,不管我怎么安排她,她都接受,要求我给她五年的时间,如果到时真的没有希望,她才愿意放弃。」

    「五年?」孙湉湉愈听愈难受,有一种掀桌的冲动。可是理智上却又知道,当这个男人愿意跟妳坦白到这个地步时,对妳,是非常在意的。

    可,她却忍不住仗恃着这种在意,很想给他一点好看……噢!她怎么变得如此幼稚了!心中对自己唾弃哀鸣,可是大脑也没有停止运转,她道:「这个计算方式是来自于到时我应该生完了两个孩子,你我两人完成夫妻使命,对同床共枕这项任务感到厌倦,而你也该开始往外找红颜知己的时间?」

    「嗯哼。」他点头,谨慎地没多说一个字。

    「她怎么敢肯定到时她仍然会是你的选择?」

    「她只是想保留一点希望,但心里知道我跟她之间已经结束了。」

    「结束了?」是他认为,还是她也认为?

    「在我回来之前,很彻底的,结束了。」他点头,慎重说道。

    孙湉湉想抽回手,但他不放。

    「也是。如果她爱你,你就不该伤害她。五年后,当你想在外头找朵解语花让身心有个休息的地方的话,就找那些喜欢你、但不那么爱你的女性吧,别招惹那些为爱全心奉献的人,那太造孽了,一定会有报应。」她很理智的建议着。

    身为他未来的夫人,这样认真的建议他如何置外室可以吗?这不是当家主母的责任之一吧?王子齐有种被打败了的感觉。

    「我不承诺未来,因为未来充满变量。」所以就算他全无再去招惹外头香花的心思,也不会跟她说。

    在两人相处时,他不关心所有与他俩无关的乱七八糟事情,他想跟她说的,只有!

    「湉湉,我喜欢妳,很喜欢。」

    她的手一抖,却还是被他抓得牢牢地,脸上仍然是镇定的模样。

    「谢谢。」很中平的语气,很保留的道谢。

    「我要的不是谢谢。」他语气带着点不满。

    她对他假假一笑,下巴不自觉扬成过高的角度:「你现在只值得这一句。」

    「妳会原谅我吗?对于这件我没有处理好的事。」

    「如果我原谅,就表示我对你不够在乎;若我在乎,就不会轻易原谅。」她扬眉问:「你挑一个吧,我都可以。」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表白,不知道他为什么索求原谅。不过,她却是知道,如果他说喜欢,她就得接受;他请求原谅,她就得给。那么,她做人也太没有原则了。

    所以,她随他说什么。而她,不介意给他的任性制造一点点小麻烦。

    因为孙湉湉的挑衅(算吗?),于是日子开始过得更加艰难起来。

    每天每天每天,每时每刻每一个可以独占她的机会,他都如影随形。

    而这个男人说,这就叫做追求!

    「追求怎么是这个样子”」她忍不住跳脚。

    「妳被追求过?」

    「没有。」

    「而我有。我所知道的追求,就是这个样子。」很权威的发言,驳得她哑口无言。

    鲜花、巧克力、清晨骑马上山、深夜去小山丘看星星。她的体力没有他的强悍,常常在过完「被追求的一天」之后,是瞇着眼睛洗澡的,至于什么时候上床睡觉就不在她的意识之内了。所以当她第二天醒来发现身边睡了一个大男人时,也不怎么有力气抗议了,也不会被吓到了……孙湉湉有个感觉,爱上他的女人很可怜,而被他喜欢上的女人(也就是她)也很可怜;而,这是个恶性循环。当年他怎么被女人追求,如今他就是以这方式追求她。紧迫盯人、随侍左右,这对天性喜欢安静的人来说,简直是地狱……

    「你的手机总响个不停。」她暗示他该走人了。

    「嗯,所以我早就设成来电震动,不会吵到妳,放心。」他微笑。

    「我的意思是:你一定非常的忙,你的下属在J国作战,正是激烈的时候,需要你回去坐镇指挥,身为他们的老板,你不应该沉溺在儿女私情上。」近二十天以来的朝夕相处,孙湉湉对他已经挤不出客套话来;堂堂一个闺教严谨的小姐,已经被带坏到讲话直白,毫无修辞技巧可言。

    「不,如果连儿女私情都处理不好,就没有什么可以处理得好的。而且,我的团队的表现我很满意,就算我人在那里,也不可能做得更好了。」

    「我这边……根本没有什么事。还有……」啊,对了!她要找他质问的,竟然忘了!「你为什么把小月调去J国?你怎么可以不经我同意就调动我的人?还有,她不是你的员工,你不能叫她帮你工作!」今天一大早起来就没有见到孙月,问了宜平,才知道孙月竟然被派到J国,帮王子齐送文件去了!

    「如果不是她本身有意愿,我自然调动不了她。妳不知道为了向雯莉这件事,妳这两位家人已经冷待我很久了吗?」王子齐笑了笑道:「这些日子以来,最注意新闻发展的就是她们两个了。起先是针对我的不满,替妳打抱不平。后来,她们注意的重心点移到了向雯莉身上,只因为现雯莉在处理整个新闻事件的手腕非常高超,居然能从最开始被骂狐狸精、第三者、攀龙附凤,扭转成今日这种局面。她不走苦情路线,也不高调说什么真爱无敌,不否认与我有过一段感情,坦然面对,立场坚定,毫不闪躲,从一个被新闻追逐者,变成新闻主导者。如今大家看到她时,想到的是她将来必定会在王玺集团高处,成为领袖人物的女强人,而不是屈居于暗处见不得人的情妇。妳知道现在多少大集团正企图以高薪高位对她挖角吗?」

    「这与小月她们又有什么关系?」她不懂。

    「妳家这两位姑娘本身也是极出色的,同类都会有争胜较劲之心,妳就当是以武会友看待吧。要知道,以后妳嫁给我,她们身为妳的陪嫁丫鬟,我是一定会人尽其才的,她们有可能会成为朝夕相处的同事,趁现在交流交流也好。至于妳家那些产业嘛,就只好请岳父大人另请高明了。」

    孙湉湉觉得这个人的脸皮真是厚到连骂都浪费口水。在深呼吸好几次之后,只能很无奈的将话题拉回。

    「我只是想知道,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回去工作?」

    「等妳原谅我。」得到她一记克制不住的白眼。「或者,等到妳对我说喜欢。」他觉得自己真是太好商量了。

    「好吧,我、喜、欢、你。」她凉凉地如他所愿。「说再见吧,亲爱的未婚夫先生。」

    「小姐,妳真的不原谅他吗?」将未来姑爷送上飞机之后,孙宜平开车载孙湉湉回皇城区的住处。

    「妳觉得我有在生气吗?」孙湉湉好笑地问。

    「可是姑爷在意的不就是妳的不原谅?如果妳介意的话,何不要求姑爷将向雯莉调走?」

    「其实问题不在向小姐,所谈的原谅并不是针对她,而在于子齐的态度。」

    「态度?」

    「这么说吧。如果他不喜欢我,那么就没有所谓原不原谅的问题;如果我不是……有点、呃,喜欢他,那么,我根本不会在意这种事……」孙宜平一头雾水。心想,如果孙月在这里的话,也许就能听懂了。

    「他只是没想到他会喜欢上我这个门当户对的妻子。一旦喜欢上了,那么他在处理向小姐的事情上,就是个问题了。在订婚之前,他就算有千百件感情过往,我也不会在意,虽然说只有过向小姐这么一件……但他的态度是有问题的。他可能真心想分手,但为了不伤害向小姐,所以没办法做得太绝,所以允许她以女友的身分等他五年,将她派到国外……妳明白,这是一般已婚男人藏情人的方式之一。就算他们接下来没有发生肉体关系,其实已经是对我的背叛了。」笑得淡淡的,带点微苦。

    孙宜平努力想要理解一件事。

    「所以,小姐,姑爷他希望妳介意、生气、不原谅。要是妳太轻易原谅,反而是……伤了他的心?」

    「咳!」以假咳掩饰冲出口的笑意。

    「姑爷一点也不像是这种脆弱的人……」孙宜平觉得浑身冒鸡皮疙瘩,有一种想来就好冷的感觉。

    「他当然不是。」

    「不然那是什么?」

    「他只是在享受我的在意罢了。」

    「就像妳在享受他的喜欢一样?」

    孙湉湉别开脸,看向车窗外,像是外头正有UFO飘过,专注得目不转睛。

    孙宜平笑着摇摇头,专心开车,想着:没事就好了。

    孙湉湉一直在等,等着王子齐将「喜欢」这个游戏玩到终于感到腻,世界就太平了。

    「妳喜欢我吗?」

    「喜欢。」刚开始是这样就能打发掉的。然后,她绣好了「鸳鸯双栖」的枕套。

    「妳喜欢我吗?」

    「喜欢。」

    「有多喜欢?」

    孙湉湉闻到了得寸进尺的味道。

    「很喜欢,喜欢到差点原谅你了。

    很好,也打发了。

    接着,她绣好了被褥上的「榴开百子」。

    「湉湉,妳喜欢我吗?」

    「喜欢。喜欢到如果你再问下去,我会原谅你未来一百年无数次的出轨。」感谢他每天电话的骚扰,让她口才一日千里,刻薄得浑然天成。

    「哦,我不需要妳大肆发放赎罪券,用不着的东西,放着也是占空间。」

    「那请问您需要什么呢?」

    「需要妳很多很多的喜欢。」

    「说了很多很多的喜欢,今天就到此为止?」条件交换。

    「当然。」保证的口气。

    「好吧,我对你,王子齐先生,有很多很多的喜欢。」

    他满意了,结束通话了。不过孙湉湉却失眠了。

    继续绣着她的嫁妆铺房,她绣好了盖在梳妆镜上的镜套,「齐眉祝寿」的图案是一对绶带鸟双栖于梅树与竹枝之间,以双喻「齐」、以梅喻

    「眉」、以竹谐「祝」、以绶谐「寿」,将夫妻恩爱相敬、白头偕老的寓意都呈现出来。

    然后,喜欢的游戏没有结束,一天一天又一天。他每个月回来一星期,没有回来就天天在晚上十点打电话给她。话题并不太多,总是从纠缠着问「喜欢」开始,然后天南地北的胡扯……一个月又一个月地,她又绣好了「华封三祝」、「福寿三多」、「喜从天降」、「吹箫引凤」、「白头长春」、「并蒂同心」……然后,婚期突然就近在眼前了。

    「湉湉……」

    「喜欢。」这两个字已经下意识成了接起电话时取代「你好」的招呼语。

    「我要申请兑换。」

    「啊?」今天台词改啦?演的是哪出,怎么没人通知一下?

    「我要把累积了两百二十三天的喜欢,兑换成一句『我爱你』。」

    然后,误会自己近八个月以来,已经被训练出绝佳口才的孙湉湉,再一次轻易哑口无言起来。

    我爱你……这三个字让她想到了已经消失很久的向南。

    从J国回来之后,她还没想起要宜平上网帮她更换马术老师时,就听到宜平对她说向南突然辞去马术教职,说是有急事要办,已经向她告别过了。这人,像阵风,来时无迹可循,去时无影可追,就这么消失个彻底,连手机号码都换掉了。

    于是,这个第一个对她说出「我爱妳」的男人,虽然偶尔还是会因为张华琳的关系被报纸一再报导,但没有再出现在她面前了。

    后来有一次,她跟孙月一起上街买绣线,再度巧遇孙月高中同学,那个名叫朱衣的明星;她现在是娱乐新闻的主播,在九个月前的绯闻混战

    中意外崛起,找到了最适合自己的演艺之路。那时朱衣已经能够认出孙湉湉的身分,更知道她是那个大名鼎鼎王子齐的未过门夫人,由于实在太好奇了,居然死拉着孙月到一边,对她爆一个不为人知的大八卦,其实主要是想求证。她问:「喂,孙月,那位孙湉湉小姐对她未婚夫家的事熟不熟?」

    「那就要看是哪一方面了。」孙月极为保留的说道。

    「哎,妳别防我。我很知道分寸的,不该流传出去的事情,我从来没爆过。咱们老同学了,还不了解我。我只是特爱八卦而已,没坏心眼的。」

    孙月不予置评。

    「孙月,我跟妳说,昨天我在K国做专访时,遇到了向南。向南妳知道吗?就是前一阵子跟张华琳传绯闻的那个人,也就是四个月前被J国商界誉为茶贤集团秘密武器、高手高手高高手的商场狠角色。据说王子齐的团队不止一次被他设计得栽了,要不是这半年来王子齐这边打得他们落花流水,茶贤集团还不想让他站出来呢!」

    「妳要说的,就是这些大家都可以从报章杂志上看到的事吗?」

    「哎,妳耐心点,我就要说到重点了!」朱衣连忙抓住打算走人的孙月。「我听K国一个消息灵通的人说,向南其实是R、J两国混血儿,他的父亲叫王云楼,正是王子齐的父亲。妳知道这个消息吗?」

    孙月愣住了,讶然的瞪着老同学。

    朱衣见状,连忙捣住自己的嘴,低喊道:「哇!如果这是事实,而连妳们贵族圈子都不知道的话,那就表示这是一件惊天大秘密了,我会不会被灭口啊?」

    「那妳最好祈祷这件事只是谣传。」孙月只能这样安慰她,并交代道:「不管真假,别再说出去了。」

    朱衣连忙点头,只差没指天发毒誓。

    当孙月对她说起这件传闻时,孙湉湉才恍然明白向南接近自己的理由。

    如果是这样,就说得通了。

    「怎么了?」电话那头的男人对她太久的沉默表示不满。「说我爱你,有这么困扰吗?」

    「嗯,不是,是想到了别的。」

    「哪个别的?」不得不说王子齐实在是个敏锐的男人。「有谁对妳说过我爱妳?对吗?」

    「……是有一个。」

    「他说过几句?」

    「一句。」老实应道。

    「哼。」

    这是什么意思?

    「妳之所以会记住,不是因为妳动心,而是因为只听过一次,所以忘不了。这问题很好解决。」

    这是个问题吗?孙湉湉哭笑不得的想。

    「说爱我吧,湉湉。」

    「为什么?」她哼。

    「因为妳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所有的第一次都应该属于我。」

    「为什么我要任你索取?」她绝对不要让他知道自己脸红了!

    「因为我也是这样做的。亲爱的未婚妻。」这个人……唉……她叹了口气。

    「爱这个字,太重了。我愿意纪念它,却没想过拥有它。你应该也是吧,为什么又要执着于我有没有对你说爱?」

    「如果我期待这个字被实现,那也是因为我想要以各种方式拥有妳。」

    「已经快要是了。记得吗?我们将在十五天后举行婚礼。」

    「好吧,那我等着。接着,我要思考的是我必须做些什么,才能在婚礼结束之后,继续在婚姻里得到妳对我说我爱你?」

    「我、我刚刚并不是在承诺婚礼那天要说……」不要随便曲解别人的话好吗!

    「妳当然是。而我,也是。」

    去爱一个人很容易,而说爱却很困难。

    即使知道对他已经有太重太重的喜欢,也没想过有一天要对他亲口说出我爱你。对他们这样的家族来说,爱情这种狂烈的字眼,往往最后都会变成苦涩的笑话。明知如此,他为什么还要期待?还要索求?她很喜欢王子齐,也许会喜欢很久很久,久到当两人不再有激情时,还可以因为这份难得的喜欢,而不去向外寻求爱情的慰藉,也不抱怨他又养了多少女人……

    贵妇的一生就是这样。以前因为不喜欢,所以一切无所谓;而如今因为喜欢,既定的命运也不会改变,只是会在过程里难受一些罢了。

    盛大的婚礼,华丽的会场,被喻为最门当户对、最金童玉女、最梦幻奢华的婚礼开始进行了。

    这是他与她的人生大事,她应该记住这一刻,记住这一切。但她却觉得周遭好模糊,每个人对她说了什么,她都记不住。直到父亲将她的手放到王子齐手中,她才有些恍惚的想着:现在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典礼进行完了吗?她成为已婚妇人了吗?刚才好像看到姊姊就站在妈妈身边……奇怪,家里同意让姊姊回来了吗?还是她看错了?

    啊,不应该闪神的,要振作,振作啊……今天是她的婚礼。这不是她一个人的事,也不是王子齐与她两个人的事。他们现在参与的,是两个家族、甚至是整个贵族社会的集体活动,而关注着这桩活动的人,上自皇室,下至普罗大众。这是孙湉湉与王子齐的婚礼,这是世人眼中一场华丽的大戏。这场大戏还非常繁琐。光是婚礼的程序就有十二道,进行的时间就要三天三夜;而如今,才进行到第二道、才第一天而已,怎么她就恍神了呢?这样下去,该怎么办才好?「家婚」之后,还有「主婚」,皇帝陛下会出席的;然后还有「盛婚」,还有「婚宴舞会」、还有……一堆一堆的,想了都头晕,她需要全神贯注,她需要清明的神智,可她,现在就已经晕头转向了……

    第一道是「迎亲」。由王子齐领着庞大的迎亲团……六十六对年轻貌美、身世上佳的伴郎伴娘搭着私人专机飞到孙氏岛迎娶。已经简化的古礼仍然有着繁复的步骤。催妆、摆妆、送嫁妆、一整套兜青龙的大礼简直看得人眼花撩乱,摆足了女方嫁女的气派。兜完了青龙,新娘登机,带着一百二十抬的嫁妆飞向婆家。然后是迎妆、安妆、报妆帖、接妆、谢妆……直到放赏,第一道完结。

    忙完了整个大白天,现在是傍晚。婚礼的第二道是「家婚」,只由两个家族亲友、以及新人两方的好友参与,没有外人,更没有记者媒体。比

    较自在,不必做太多气派给外人看,但却是最重要的,因为这个步骤是在宗祠完成的。「家婚」礼成之后,孙湉湉正式成为王家妇,从此生为王家人、死为王家灵,一生归宿于此。她的一生,就此归宿于此……

    「……孙湉湉,妳愿意嫁给王子齐为妻吗?」主婚的大神官在念了一大堆古婚祈福语之后,问道。

    「我愿意。」她低垂着头说着今天该说的台词。她看到王子齐紧紧握着她的左手,牢牢交扣(啊!怎么是交扣,这不合礼俗!)

    「……王子齐,你愿意娶孙湉湉为妻,一生一世尊重她、爱护她、照顾她,不做出任何一件会使她伤心的事吗?」

    哗!

    安静肃穆的宗祠会场因为大神官说出这套从来不存在的证婚词,当下哗然成一片,到处都是嗡嗡然的讨论声,无法自抑。

    不过王子齐可不管这些,他慎重说出:「我愿意。」

    「……我在此宣布王子齐与孙湉湉从今天起,结为夫妻。彼此扶持,百年好合。礼成。」大神官在众喧闹声中,很勇敢的、有些冒冷汗的、又有些顽皮笑意的宣布道。

    这时候,应该有响炮应景的,但因为会场突如其来的热闹起来,许多流程都被忘掉了……

    王子齐轻轻扶着她转身,两人面对面,他掀开孙湉湉的红纱盖头。

    「这是我们的婚礼,可是我却直到现在才能看到妳的脸。」

    「这个时候,你怎么可以掀开我的盖头?」她惊呼。

    「因为我想早点看到妳。」他低下头,亲吻。他他他,怎么可以……

    「我爱妳,湉湉。」

    她瞪他。

    (四周嗡嗡然。站离他们最近的伴郎们呆成一根根木桩。)

    「我知道妳不相信,也不愿意听到。」他笑得很温柔。「这不是告白,是宣告。」

    「什么意思?」她发现今天水喝太少了,好沙哑。

    「宣告我将用一生来证明这三个字。」

    「这种长期支票,你怎么敢开?」他与她,从来都不会天真相信「永远」这两个梦幻字眼。

    「因为我想要做到。」他坚定道。然后,催促:「快,趁大家都闹成一团,不会有人听到,妳快点说。」

    (轰轰声四响,伴郎们回过神,一边看戏一边尽职的阻挡着外边的人冲进来打搅。)

    「说什么?」她在他耳边问。

    他扬眉:还能有什么?敢装傻?

    「好吧,我爱你。」她觉得自己是被逼的,但说出口的语气却颤抖得不象话。「这、这不是告白,也不是宣告。我不能对这三个字承诺什么。」「什么?说大声点啦……」

    「大家安静一点啦!都听不到了……」站得近的人抱怨着,但喧闹声仍然是此刻的主调。

    「那妳就花一辈子的时间,将它变成告白,变成承诺。」他认真道。

    「……好。」她看着他,心口坪坪跳着,不知道是紧张这周遭失控的环境,希望早点结束,还是,为了他……

    「嘿嘿……你们聊够没有?!到底还有没有人记得你们现在还在婚礼上啊?接下来还有十几道仪式要进行,你们有空继续参与下去吗?」眼看是没戏了,开始收拾所有乱状吧……柯立荣很无奈的被一群王子齐的友人推着向前来「唤醒」这对状况外的新婚夫妻。

    砰砰砰!

    延迟已久的拉炮突然响起来,吓了所有人一跳,清醒过来,并记得现在婚礼还没完的人们,辛苦重整自己的仪态,装作方才的失态都是在作梦,也装作方才新郎新娘就差没坐在一边喝茶嗑瓜子的聊天也只是幻想。

    婚礼继续肃穆进行着。

    刚才状况外的事情没有发生!没有!大家都眼花了!对!(集体自我催眠中。)这还是一场彷如王子公主般的婚礼。这还是一场标准贵族式的婚礼。只是新娘的盖头没有再放下。

    只是新郎的手将新娘扣得太牢,而他们脸上又笑得太真诚,两人的目光总是胶着在一起就移不开。

    像是……他们真的相爱。

    孙湉湉想,或许,她可以试着期待。

    关于爱。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