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男人什么意思?纪允恒冷冷的瞪着邵飞扬。
每周六早上必开的主管会议,这次总裁从国外带回来的女秘书已适应台湾的作业程序,正式出席会议,成为总裁副手。
共事了十二年,两人之间熟稔如朋友并不足为奇,也不必大篇小怪。但是他们眉目之间的神情也未免太亲了!使人怀疑他们私底下究竟好到什么程度?
邵飞扬这男人太深沉了,纪允恒不会因为他是自己生父就以为他什么都好。邵飞扬二十五年来不曾结婚生子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因为他母亲吃的苦更多,含辛忍辱也单身到现在;至于母亲一直清白自守,是她太过坚贞。但邵飞扬呢?不见得如此回报,纪允恒知道有些时候男人是很难控制自己的。好!那么以前的事姑且不去计较,至于他现在又回来追他母亲了不是吗?应该要与以前的女人切断亲密的关系才是,连秘书也得保持一份距离才好。在美国他有耳闻,汀娜-克林在七年前离婚后,一直跟着邵飞扬,为了保住工作甚至推掉了许多男士的追求。许多晚宴的出席,她是邵飞扬的当然伴侣,各种谣言满天飞。可是纪允恒不会在没有亲眼所见的情形下就妄下断言,批评邵飞扬是非。
他的母亲有多么天真与痴情他很明白,所以更是不能让母亲因再度接受而被伤害。必要时候他会带母亲走,让邵飞扬找不到,然后想办法弄垮他的王国——如果他敢脚踏两条船的话。
纪允恒想不透的是,邵飞扬在玩什么把戏?他早知道他有个儿子,为什么故作不知?他对母亲是真是假?他的行为太离奇……目的是什么?他想要什么?
在散会后,纪允恒故意最后走。看着那个四十岁的老女人一手搭在邵飞扬肩上,一手拿着咖啡要他品,眼中闪着不容错辨的爱慕,而邵飞扬含笑以对……
他怒而甩头而去!
“够了——”邵飞扬拿开汀娜的手,淡淡的说着。
“邵先生……”汀娜美目流转,温柔乍现。
邵飞扬扬了下唇角,站起来看向汀娜时,已是公事公办的淡漠神色。
“你愿意帮忙我很感激。这只是公事,希望你明白。”
“是。”她低下头,咬住丰润的下唇,直到他走出去,她再抬起时已有坚定的神色。
不会是演戏而已!她会让一切都成真!等待多年就只差这关键了!只要让她知道占据邵飞扬二十五年心思的女人是谁,只要让她接近了,要解决还不困难。她,汀娜-克林,会是邵家大夫人。
十二年前,她新婚,进入已有规模的邵氏企业工作,一见到邵飞扬,汀娜-克林就被他深深迷住了。她第一次发现中国男人这么的吸引人,他不只是英俊,更是能力卓绝,待人很好,却适可而止的对待以淡然,让人接近不了他。直到那股吸引变成无法抑止的爱意,她毅然与丈夫离婚,全心全意跟随邵飞扬,她的努力与能力终于受他欣赏拔升为专用秘书,从此站在他身边,天天能看到他。
后来无意中从邵母口中知道他一段苦恋的过去,她一直认为自己可以治愈他伤口,只要他注意到她,只要他肯从过去中回复过来,那女人不值得他为她如此。
他的痴情让她心疼又替他觉得不值。他——就汀娜-克林所知,他没有过女人,完完全全不沾女色,连菸酒也不碰。那段过去值得邵飞扬如此吗?她一直在等他看她。可是,那女人又出现了,并且还是单身,不知是离了婚还是死了丈夫,反正她是出现了,又吸引住邵飞扬全部的视线爱恋,甚至让他以计诱她嫁他。不!她不会让那女人称心如意的!
陪他创业辛苦的人是她!
陪他寂寞岁月的人是她!
知道他的好恶,知道他的习惯,没有人比她汀娜-克林更了解。那女人从来就不曾知道他有多拼命在工作,多少个不眠不休的夜晚甚至一度病倒才有今天的成就!那女人没有资格得到这男人!更没资格坐享其成!汀娜-克林不会让那女人坐上邵夫人位置的——绝不!
从这星期开始,“飞扬大楼”多了一项福利,星期六下午不必上班。
中午时刻,大家都兴高采烈的收拾东西走了。就见经理室依然紧闭,王秘书在门外飞快的打着英文信件,一封接着一封。
席凉秋对她点个头,推门进入经理室。她不明白为什么允恒突然这么忙碌了?
以往业绩的出色对他而言是轻松的事,有时甚至会大叹无聊。在她这种主任级的业务范围较小,各地区分隔开来各有天地,只需守住固定客户,争取各方订单就行了,十几万,上百万的CASE才会由上面交代下来。至于经理级的并不是负责管理监督而已,他也要做业绩,与某些旗鼓相当的敌对公司争取上千万的大工程CASE。纪允恒近两个月的业绩绩效是上几任经理比不上的。而他却游刃有余,一点也不觉得辛苦,甚至少有加班的事。那么,今天是怎么回事?
就见纪允恒翻着一大堆资料,样子看起来可真邋遢。领带歪歪的挂在脖子后面,衬衫扣子开了两个,袖子高卷,头发也凌乱了,整个人粘在沙发上。
“允恒,要加班吗?”她坐到他身边问他。
“上面肯定有人要整死我。”他叹了一声,丢下资料,疲惫万分的躺在她腿上。
“怎么说?我记得这星期协理还说你了不起,替公司抢到了‘新达’那件生意。可以替公司赚进两亿的利润,你也分了不少奖金不是吗?”她手轻沿他轮廓滑动。
“他们肯将高难度的工作交下来我当然高兴,奖金不是问题。主要是我要知道我能做到什么程度,算是一种有趣的自我挑战。可是接下来一个月,协理给了我五个案子,都在香港与美国。我不仅要出国好几次,重点是我对那些市场。完全不了解,一次又来五件,并且要了解对手的来历与弱点,这一次可不是一亿两亿算数,争取下来的利润就是今年公司总营业额中的一半。”
她吓了一跳!这么重的担子,又一下子这么多,太可怕了。“会是谁?邵镇云吗?你可以推掉一些呀!”
他摇头。
“他没那么大的权力,他并不涉足母公司的营运。况且他若要找我麻烦不会拿公司的重要公事来压我。”
席凉秋有些心疼,看着茶几上桌上堆积如山的档案资料,他要忙到什么时候?
又要探知掌握外国市场,又要了解竞争对手的来路,又要计算合理成本与利益得失,更麻烦的事是,这种大生意要交手的对象可不是一些业务代表什么的,通常是大老板亲自出面。如此一来,“飞扬”派个小经理去协商,基本上就让人产生排斥。何况,公司给了他多大的权力当筹码去谈判?一句话不合,一项条件谈不拢就要马上删修协调,上面肯给他多大的弹性?当别的竞争者马上可以决定时,他这个权力不大的小小经理难道还要赶快打个电话回来请示吗?
“你不能不要接受吗?”她轻轻的问,没有说出自己的反对,只因太了解他的傲气。上面派了下来,他一定会接,既然接了,定会拼命达到完美,这方面他从不嘻笑。
他笑了笑,伸手扶住她后颈拉下来细吻。
“别担心,凉秋,我努力去做上头交代下来的事,并不是为了逞强什么的,我只是要看看自己的能力如何。可是,我也不会让上头太好过。反正我从来就不是乖宝宝,我会要求权力的完全授予。并且,我要你来当我的助手,你的能力我太了解。我需要详尽的归纳资料,并且做有条理的分析。这些事,你比任何人都让我放心。”
“假公济私!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吗?纪大经理。”她笑瞪他。能帮他,凉秋心中非常开心,可是冠冕堂皇的背后居心,她太清楚了。
“哪有!”他还装蒜。不过,一双闪着淘气的眼已经泄露他伪装的无辜。
“没有吗?你现在最怕我飞掉。尤其你已经没有空闲出去骚扰我了,加上要出国,加加减减我大概可以耳根清静两个月以上不必见你。你才不甘心放我一人在许多异性的注意下。调我进来帮你,东奔西跑也有理由拉着我一起,这不是两全其美的方法吗?纪经理!”
“不愧是我的爱人,太聪明了,纪太太。”他大笑,一双不规矩的手正企图移到她衣服内,被她拍打下来。
“别闹了,我们去用午餐,下午我陪你加班。”她拉他坐起来。
两人愉快的走下楼,打算吃一顿浪漫丰富的午餐。
步入法国餐厅,席凉秋第一眼就看到纪娥媚。不只是纪娥媚,还有邵镇云。
“允恒。”她拉了拉正在与侍者讲话的纪允恒。
“你先跟侍者去找座位,我过去看看。”他低语。
两人怎会认识?纪允恒想知道,席凉秋当然也好奇得要死。不过席凉秋乖乖的与侍者去另一方向的座位。因为她宁愿按捺不好奇也不愿再见邵镇云。反正等一会儿允恒会来告诉她,她不必过去。
今天的纪娥媚没有上一回的盛装。两人约好今天看设计图,不过邵镇云一双眼老粘在她身上。
她今天头发没有挽成典雅的发髻,一头青丝绑成马尾,脸上只有口红为妆点,身上是T恤与牛仔裤,看起来很清淡,可是很有朝气,那件过大的男用T恤使她看起来好娇小,好可爱。没有化妆的脸很白皙,有一些细纹在眼尾唇角,那是因为她很爱笑的关系。却不影响到她清新的气质。有的女人卸妆后惨不忍睹,可是这女人不化妆却另有味道。邵镇云以往生长在美国,总以为东方女孩上不了台面,面孔平板,身材干瘦,一点也不性感美丽,难怪世界小姐中罕见东方人。可是他现在不这么想了!东方女人比较晚熟,越年长越美丽。外国女人三十岁一过就肥胖变形很吓人,皱纹、雀斑更是肆无忌惮的爬满全身满脸;可是东方女人不是,在三十岁这当口最是美丽,兼具成熟与青春,真是得天独厚。三十岁的艾珊,与四十岁的汀娜都是大美人,但她们绝对无法在卸妆后见人,年纪到了,过白的皮肤掩不住点点斑痕,由手背就可见端倪。
“邵先生对这些图案有什么需要修改的意见吗?”用完餐后,纪娥媚抬起头问他。
“哦,呃,我会拿回去与工程师研究,我会与你联络的。”他说着。其实她的设计太闲适大方,与他原先华丽高贵的理念不同。难怪老哥会用她的设计图,阳明山好好的一栋小城堡,内部却陈设简单,但他不便多说什么,顶多以后自己的房子建成后请人弄得金碧辉煌。
“那么我们再找时间联络。”纪娥媚公事办完当然不会再耗时间下去。邵飞扬不允许她晚上与人应酬谈公事,她只好挑中午从百忙之中前来,回去后她还得与设计师开会。
“等一等,也许我们可以再谈一谈。”他只想留住她,谈一些公事以外的事。
纪娥媚不解的看他。
“邵先生,我希望我们合作不要有任何不满,如果你对图不满意直说无妨,我会修改。第一次与贵公司合作我希望能尽善尽美并且合作无间。之中的过程需要沟通是很正常的,你有意见可以说出来。”
邵镇云开始怀疑自己的魅力了。莫非台湾的女人对他这一型帅哥都没有感觉?
应该是有呀,前些日子还有杂志社封他为最有价值的单身汉,他还收到不少情书。
参加宴会时更有大票名媛千金围住他。但是为什么他有兴趣的两个女人都对他不屑一顾?已有男友的那个女人他查出她叫席凉秋。而纪娥媚呢?莫非心亦有所属?
“你有男朋友吗?”他问。
“答对了。”这话不是纪娥媚回答的,突然蹦出的纪允恒代她回答。并且还坐在纪娥媚身边,很亲热地搂住她。
“嗨!”纪允恒亲了纪娥媚一下。
“允恒!”她吓了一跳,立即笑出来。“坏小子,怎么来了!”
“他!纪允恒!你们……纪小姐……”邵镇云惊愕得又结巴了。
“邵先生,他是我的——”她正要解释。
“男朋友。”纪允恒存心呕死邵镇云。
纪娥媚不明白儿子在玩什么把戏,不解之余也没有反驳。
“你们认得吗?”
这小子脚踏两条船!天哪!而且都是他想要的女人。
“纪允恒!你不是有席凉秋了!为什么还要来招惹她!”邵镇云看到纪允恒就一肚子火,新仇加旧恨全勾了上来。每次见到他,邵镇云就只有处下风的份,而他真是不明白这是什么道理。
纪允恒得意的看他。
“我这人很贪心,需要有母爱的感觉,也需要有人让我表现大男人的气概。既然她们两人不介意共同分享我,我当然乐得左拥右抱。”
“而你竟然允许他!他已经有女人了!”邵镇云无法置信的问纪娥媚。天!他真不了解台湾女人。女权不是高涨得很厉害吗?还会有人同意一男二女三人行?
允恒有女朋友是好事呀,她为什么要不允许?
“我为什么不能允许?我很高兴呀。”
“可是那对你不公平呀!而他甚至什么也没有,一张脸也比不上我。你太傻了。为什么不仔细看看我,我是真心要追你的!”他脱口而出。是的,他一直想娶这种女人,他愿意给她机会投向他。
原来飞扬料对了!邵镇云对她有企图;纪娥媚现在才知道。一直以为飞扬醋劲太大,想不到是自己太迟钝。莫非允恒也看出来了,才故意说是她男朋友让邵镇云打消追她的念头?
“邵先生。我已有对象了,没有理由再看上别人。我们之间纯公事,希望你能明白。”即使砸了这笔大生意,她仍要说清楚。她最不想惹上的就是这种事。
邵镇云想尖叫,更想掐死纪允恒。不过他仍记得这里是公共场合,他得保持形象;而且他要追纪娥媚,不能让她看见丑态。反正往后有的是时间,他可以慢慢攻取她的芳心。于是在丢给纪允恒一个恶毒的眼色后,他很“从容”的站起来。
“我明白,纪小姐,公私分明,我不会混淆。我会再与你联络。”他很优雅的与她握手。“再见。”
纪允恒咬住唇,在邵镇云快走到门口时,突然扯开喉咙大叫:“喂!你吃了五佰肆拾元,忘了付帐!”
音乐停止了,交谈声停止了,羽毛声落地可闻,数十双眼睛全盯向邵镇云。连正要替他开门的服务生也下意识的放手关上玻璃门,这真是奇耻大辱。
“纪允恒!”他破口大吼,一张脸红得像弥猴的屁股!生平没有受过这种侮辱,而他不知道除了生气外还能怎么办!如果杀人不犯法,他会立即将纪允恒剁成碎片,做成人肉叉烧包丢给狗啃!
纪允恒扬着手中的帐单。
“嗯!总共两仟两佰元。我还没有叫你付一半,只付你喝的咖啡与红酒的钱而已。牛排算是我请,OK?要是没钱我借你。说一声就好,兄弟我不会计较帮你一次。”
“允恒,别太过份,是我要请的。”纪娥媚抢过帐单。不知道这两人有什么过节,允恒向来不会开玩笑得太伤人,可是他怎么这么对待邵镇云呢?
“哦!你让女人请?小白脸,有一套。”纪允恒更刻薄。
邵镇云觉得自己快吐血了,发抖着抽出皮夹拿出三仟元丢在柜台。“不用找了!”飞奔出去。他不会放过纪允恒!他会恨他一辈子,诅咒他一辈子!
餐厅内有短暂的沉寂。
纪允恒笑嘻嘻的拉母亲坐到凉秋这一边,凉秋真替惹到他的人感到哀悼,最惨者非邵镇云莫属。
“太过份了!也许他会自杀。”
“死不了的。”他才不在意。
纪娥媚手指儿子额头。
“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那家伙调戏我的女人还不够,还想染指我老妈。你干嘛与他吃饭?不怕被他的恶心骚扰弄得消化不良吗?”纪允恒理直气壮的问她。
纪娥媚看向凉秋。
“他调戏过你?你们怎么会认得他的?他是我最近合作的建筑公司的总经理,刚回国不久的。”
纪允恒疑惑的看他老妈,莫非她还不知道?
“你怎么会与他合作?”他先问。
“是你老爸坚持要我去参与,并且这次得标利润高得吓人。”她不明白。“怎么了吗?”
他有些头疼的抚着眉心。
“老妈!我想老爸忘了告诉你,那家公司不小心正好是他名下的产业之一。而邵镇云那好色男子是他的弟弟,如果你嫁过门,他就是你的小叔。”而他不明白邵飞扬在搞什么飞机,他真是愈来愈摸不清这男人了。邵飞扬就放任邵镇云来追老妈吗?他不是要娶她?这中间有什么事不对劲了?
“骗人!”纪娥媚抚住双颊低呼,看着一同点头的凉秋,知道它是真的。“那么是飞扬故意要给我赚钱了?而不是我的能力受肯定?”她心中第一个想到这问题,并且立即感到心里受了伤。
纪允恒摇头。
“老妈,别这么没自信。他或许有心给你得标,但必然也事先肯定你的才华。他不是笨蛋,赔钱的生意他不会做。不过我倒赞成你用这个理由去追杀他。”
“是呀!阿姨,你要是去看过飞扬大楼就会知道。每一层楼的设计风格都与你好像。”凉秋轻笑说着,以前她就发现了,只是没想到还有渊源。也足以证明邵飞扬有多么深爱纪娥媚了。知道功利社会中,还会有人这么痴心执着相待二十多年,听起来好感动,好羡慕。
虽是这么说,可是纪娥媚还是很难过。她知道邵飞扬有多么霸道与多么保护她。可是公事这上头的事关系到她的真本事,她觉得——胜之不武,好丢人。她一向最鄙视人走后门,靠关系,想不到自己也是其中之一。不,她不要这生意了。
“我要走了,你们慢慢吃。”她站起来。
纪允恒拉住她手。
“老妈,你现在去找老爸理论的结果猜想得到,不必去了。”
“怎么说?”她正是要去找邵飞扬。
“见到他,你只有被牵着鼻子走的份。要吵要闹你学不会,反倒他吻一下,亲一下你就不知东西南北了。”他三分认真的神色问:“他真的值得你如此痴心吗?”
纪娥媚不明白儿子为何有此一问,可是对邵飞扬她全心全意的信任并且以爱付出。
“如果他不值得,全天下就没有人值得我爱了。”
在纪娥媚走后,他沉思不语。席凉秋握住他的手。
“你在担心什么?”
“我不了解邵飞扬。”
凉秋看到他的忧心,但不明白为什么。父母有美好的结局是好事,这中间还有什么是不确定的吗?
纪允恒只是不确定邵飞扬的心。
“为什么要辞掉纪允恒?”
“飞扬大楼”二十四楼。邵飞扬正与邵平远在讨论公事,就见邵镇云气急败坏的闯进来,乍红乍白的脸与颤抖的身体在在显示出他正在狂怒中,并且心灵大受创伤。一来就叫嚷要把纪允恒赶出“飞扬”。
邵飞扬淡淡的问出口。
只见邵镇云义愤填膺。
“不只要他滚出去,我还要他不能在台湾立足,身无分文,并且身败名裂,最后死无葬身之地。”
“他怎么了?”邵平远瞄了大哥冷冷的表情,忙问。
“他——他——”这怎么说好?说纪允恒占去了他要的两个女人,并且羞辱他吗?
“他羞辱我!”他只能这么说。
“说前因后果。给我好理由。因为下个月他就要升副总经理了,我正想重用他。”邵飞扬开口。
不行!他不能让那小子那么好运!还连跳两级当副总经理。他要那小子去死。
“不可以升他!他品行恶劣!玩弄女人的感情!他没资格受重用。”
“不要胡闹!你们不能有私人恩怨。”邵平远拉住小弟,哎!要怎么说才好?
他们两人怎么会成为对头?
“是他先惹我!”他还在叫。
电话内线的灯突然亮了起来,传来接待处小姐甜的声昔:“董事长,有位纪娥媚小姐在一楼找您,但没有预约。您是否要让她上去?”
“娥媚?立刻让她上来。不,不必,我下去接她,叫她等我。”邵飞扬像个恋爱中的少年,说完后匆匆跑出去。
邵镇云不明白的叫:“大哥认得纪娥媚?”
“大哥在追她,所以才叫你不许动她脑筋。”邵平远幽幽的说着。
“可是她已经有男朋友了呀!而且大哥配她太老了。”邵镇云不可置信叫。
“谁是她男朋友?她只有大哥一人。”邵平远问。
“纪允恒呀!他同时骗两个女人的感情!”突然,邵镇云得意的笑出来。“如果大哥也要追纪娥媚,那么他有叫纪允恒滚蛋的理由了!”
“什么呀!纪允恒是纪娥媚的儿子!你怎么会看不出来!他们母子长得几乎一模一样!”邵平远不可思议的看着他迟钝的小弟。
邵镇云嘴巴张大的足以塞下一颗驼鸟蛋,不!他不相信!纪允恒怎么会是纪娥媚的儿子?天!那么她几岁了?哦……他头好乱,快神经错乱了,如果纪娥媚已有个这么大的儿子,大哥还追她做什么?
“我不相信她那么老了,而……如果她已经有个那么大的儿子……大哥追个有拖油瓶的女人做什么?他应该取身家清白的名门闺秀——天!他不会是要纪允恒当他的继位人吧?这怎么行?那小子不配得到邵家的产业!”他急忙大叫!
“他绝对有资格的。镇云,除了纪允恒没有人有资格继承大哥的事业!”邵平远低语。
“为什么?”他不明白!有什么事是他不知道的?
可是邵平远没有回答,因为邵飞扬已搂着纪娥媚进来了,看到两个弟弟,邵飞扬皱眉。
“你们还没走?快点回去了。”
“大哥!你不可以让纪允恒成为你的继承人!”邵镇云叫着!他们三兄弟辛苦创下的大笔产业,到最后竟然要拱手给一个外人?他不答应,一千一万个不答应!
即使触怒大哥也在所不惜!
“为什么不行?”邵飞扬反问,他不知道小弟与允恒如何结下梁子,可是他不打算让他们再敌对下去。成何体统!他们是叔侄辈份,竟然互相怨恨起来,允恒存什么心思?这样捉弄镇云?
“他是个外人!而且还是个小人,一个心术不正,满脑子沽名钓誉的投机份子!他一定是说了什么甜言蜜语才让你这么信任他,其实他满肚子坏水,我……”
他好不容易能畅所欲言,可是却被打住。
纪娥媚一时忘了要假装不认识允恒,儿子被胡乱攻击,做母亲的那有任人胡说的道理,她将手中的皮包丢向邵镇云,打中他嘴巴,也成功的使他住嘴。
“你……”邵镇云张口结舌不敢相信!这个优雅自信、温柔、美丽的女人,此时不仅出手伤人,更像是只被踩了尾巴的老虎一般,怒气腾腾的站到他面前,小小的个儿,脾气大得吓人。
“如果你不了解一个人,就不要任意加以毁谤!这是很无知、很无聊、很愚笨的行为。他那里不好?什么时候甜言蜜语给你听见了?你说!”
“大哥……”邵镇云被凶得有点脚软……天,这女人泼辣起来可真吓人,活像要把人生吞活剥一样!偏偏这女人又有一种气势让他不敢反驳,到底怎么回事?
她怎么敢站在邵家的地盘上叫嚣?他大哥怎么不制止?
“不要大哥不大哥,我来就是要告诉你,这笔生意我不做了,对不起。”她觉得说完该走了,却被邵飞扬一手勾了回来。
“就这样要走了呀?我可不是那么好打发的哦!”他紧紧将她搂在身前,然后看向邵镇云。
“你不可以去惹纪允恒。”
“为什么?”
“因为——”他低头看了下有些心虚的娥媚,再抬起头坚定的宣布:“纪允恒是我的儿子。”
纪娥媚惊喘一声,他知道!他真的知道!
邵镇云显然真的天生迟钝。
“但他是纪娥媚的儿子呀!你们怎么能结婚?她有一个那么大的儿子了!”
邵飞扬吐了口气,不怎么想多说了,抬起娥媚吓白的小脸低声呢喃:“这么说吧!二十五年前!我让她怀了我的孩子,所以今天才会出现一个叫纪允恒的儿子。你不会以为我傻得那么彻底吧!”最后一句话是针对她说的。
现在邵镇云懂了,而人也呆了,简直无语问苍天。那个与他命中相克的纪允恒竟然是他大哥的儿子,并且——不!他不相信,并且他还是那小子的叔叔!看看他闹了什么笑话?两个他中意的女人,一个是他的大嫂,一个却是他侄子的女人,老天怎么能如此对他?
在邵镇云悲叹自己的不幸时,已被邵平远拖了出去,因为那对久别的痴心男女需要好好独处。
纪娥媚缩在他怀中,大气也不敢喘一声,几乎让自己窒息而死……他怎么会知道呢?她都没有露出破绽呀,反正——哎,反正他还是知道了,如释重负的同时又将心吊得老高,他会多么生气?他会怎么骂她?他为什么要装作不知道?她有一大堆疑问在肚子中,可是她不敢问。
“舌头被猫咬掉了吗?”邵飞扬拉她坐到沙发上,抬起她的脸端详,脸上是一片温柔。没有狂怒,没有横眉竖眼,她心稍稍放了下来。
纪娥媚先捡一个不敏感的话题说,这话也是她来找他的原因:“我能力还不足以凭真本事去争取生意吗?要你这样帮我!”
“你还是这么天真。”他叹口气。“举凡这种大工程的招标,如果没有内定人选,通常都是企图让竞争者自相残杀,拼命压低价格到最后血本无归,抢到了工程,可能也赚不到钱。有内定人选却还来招标,只是为了造势,不明就里的竞争者最后只是来抬轿而已,烘托出内定人选的身价百倍。原本这工程要给美国一个设计师承包,但因他在国内还不算知名,才找了个名目招标。许多知名的国内公司都来参与了,本身已对这批房屋造势成功,再来就要造就一个知名设计师这种事,与能力不相关,因为基本上来参与的公司,能力全受到了肯定。至于得标不得标就不是本事可以说得准了。”
原来如此,她以前都极少参与这种大工程招标,对这种事不清楚,没有人告诉她她怎么会知道,不是吗?看来她还是拿一些小CASE来做比较不必面对众多复杂的事情,这些她可应付不来。
“我不接这工程了,胜之不武,受之有愧。”她摇头,觉得很累,也很空虚。
“所以我说你能在商场上顺利立足很不可思议。不肯占便宜,不把握机会,不靠手腕打关系,一迳的天真与老实,没沾到一点尔虞我诈。你是怎么存活到现在的?”他很亲密的让她头靠在他肩上,把玩她如丝的秀发。
她有些没精神。
“一直以来我都很努力的工作,客户大多是一般居家设计,利润不多,但大家银货两讫,合作愉快。有些人肯定我的风格,会自己找上门。现在想想,我的确很幸运,如果才能之外还需要高超的八面玲珑技巧的话我是幸运。但我努力得很辛苦。一个没有文凭的女人想要有一片天是多么不容易的事。早期,我替一些成名设计师却无法再有好作品的人画图当枪手。其中还有一幅设计图得到了大奖,当时我在电视中看到那个用我的设计图扬名立万的设计师风光的上台领奖,受到各方称赞时,我只能一直不停的流眼泪。后来我才成立工作室,但我没有什么奖牌可以挂在墙上被客户肯定,我没有文凭让人信任。你不会知道我画了三百多张图四处找人兜售的情形有多惨,当我接下第一笔生意时,我日夜不休的画图、调配,直到完工,得到屋主的欣赏我才真正可以安心的睡着。那时候我好害怕……怕我已经肠思枯竭却没有好作品,怕我认为的好作品在别人眼中只是一堆垃圾——我不能失败,我没有本钱承受失败。那时允恒好小,好懂事,我好怕我不能供给他完善的成长环境,怕让他承受流浪贫困的童年——幸好他乐观活泼的,并且很懂事,比我还像大人。”
这些邵飞扬都知道!因为他早已派人调查她的一切,可是现在听到她亲自说出口,他的心抽痛得更难受,她不该受到这种待遇的!她应该是被人捧在手心,小心呵护,沐浴在幸福中的女人。
“我一直在想,也许当年我们真的应该再晚几年认识,两人就不会分开。”他声音沙哑的将头埋在她发中。
“晚个几年?是几年?你大学毕业吗?如果再来相遇那时,如果缘份注定我们一定会在相识的第一眼互相产生情感,那必定是一场悲剧。你大学毕业我几岁了?二十七岁了,早该已嫁人生好几个小孩了。原本我父母已替我找到对象,大学毕业后要结婚的。如果事情是那么发展的,结果只有遗憾。所以,我从不后悔。”她低语。
许多事情过后,人们都会幻想另一种发展的可能。但时光是永远不能回头的,即使能回头,由另一个方向去推演,情况未必会更好——只要来得及,过去的事已无须多怀想。所以纪娥媚记得的只有那一段两人共有的岁月,将美丽欢笑写在心中,摒弃哀伤艰苦的过程,这是她一直快乐生活的原因。许多事都得付出代价,代价的结果必定接续着甜蜜。像现在,她又回到心爱男子的怀中不就是最好的说明吗?
“就是因为你这么乐观才没有被生活打垮。”他笑了。既然如此,再挖出更多辛酸往事要做什么?抱头痛哭流涕吗?他们只要知道彼此的思念就行了。
“你——不生气?”她小心的问,指的是儿子的事。
他扬眉。
“生气?气你生了个这么难搞的儿子?我是很生气,做什么生出个大怪胎!”
她立即推开他,坐起来挺起腰怒瞪他。
“你敢说我儿子不好,是个大怪胎?”谁敢批评他儿子,她就与谁拼命。她纪娥媚的儿子是个天才,是个独一无二最完美的儿子。
“他很聪明,很有能力;可是太聪明了,让我头疼。你以为我为什么没有马上坚持要娶你?以我的个性我有可能让你单身到现在吗?就为了让你有心理准备?女人,你已经准备二十五年了。”他有趣的看她那样子。
她早就在怀疑了,他本来就不是好商量的人。
“你在玩什么把戏?娶了我,认了儿子,有什么不妥吗?”
“你认为他会乖乖的继承我的位子吗?认了我这老子,他得失去多少东西。”
“你知道!”她叫出来!原来飞扬也看允恒出对他的事业不感兴趣,甚至打算逃跑。
“可是娶了我,他就责无旁贷了呀!费什么心思?”
“我要跟他斗智,并且让他知道我是他的父亲。他已经大到不需要父爱了,反正他眼中心中只有他心爱的女人。那么,我要凭什么让他对我这个父亲心悦诚服?老实说,我很高兴他对我的财产不感兴趣。如果财富使他跑来认我,接受我,我会毫不考虑的娶你,并且命令他滚出去自己创业。我不要一个逐名求利的儿子来糟蹋我创下的江山,这样的一个人接位,对员工而言也不是福气。他有傲气,也有能力,我看得很清楚;并且他谁也不服。我要让他知道他再强的强力与才智也还有很多需要学习与琢磨的地方。我能有今天的成就,二十五年的岁月没有白走,他必须以我为榜样来学习。首先,就得让他知道,身为他的父亲并不只是一个生命的提供者而已。我得让他服我,尊重我。可是他太聪明,所以我才辛苦的与他斗智,挑他最重视的东西才能激起他的兴趣。”他深沉一笑。如果能让儿子爆跳如雷,他就成功了。要青出于蓝还要有一段时间呢,在那之前,儿子是斗不过老子的;况且他太了解娥媚与自己共同生下的儿子是什么德行,而儿子却无从了解老子的心思,所以允恒这次栽定了。
“你这么这么深沉,不走直路偏要拐弯抹角,很辛苦并且也很无聊。有必要吗?就为了接住的问题?我并不希望强迫允恒做他不肯做的事。”她知道允恒喜欢自由自在。
他笃定的微笑。
“他不肯接位的原因是他不要坐享其成。你一定知道儿子对什么事都抱着好玩刺激的心思才会去做对不对?”
她点头,不敢相信飞扬已经这么了解儿子了。
“如果他知道,当一个公司发展成这么大的规模后,要继续维持下去需要比创业花更大心力,其中含着更大挑战与刺激的话,他一定不会反对接位,也不会执意要去白手起家创业。做一个巨富的儿子才叫坐享其成,但一个接班人可不是,肩挑所有员工的生计,与商场头大老斗智竞争,看不完的企划书与开不完的会,他会知道接位后,他有的是机会天天向自己的能力挑战!我知道他害怕失去自由,不想一本正经当掌舵人。可是,他既然能在经理位子上胜任愉快之余又成为有史以来最活泼没形象的主管,为什么他不能在接位后成为一个活泼的老板呢?我并没有规定他非要学别人不可呀!”
她反驳:“可是你却那么闲!”
他皱眉——“那是回台湾后才如此,因为我忙着追你,把工作全丢给平远一人,他每天只睡三小时。娥媚,我有今天的成就可不是没代价的!一次胃出血就差点害我断命。我可不要我的儿子也因为想创业而日夜不分的拼命。至少现在接位后,他可以作息正常,可以培养自己的智囊团与左右手,不必事事自己来。”
听起来好像他全盘计划好了,似乎也对允恒比较有利,一想到邵飞扬曾经忙到胃出血就不寒而栗,她可不要允恒也弄坏身体。但——儿子被整她也看不过去,偏偏对头又是他心爱的男人,那么,她的立场呢?
“我需要介入吗?”她问。
“站在一边看就行了,而且,不论允恒对你说什么事,尤其有关我的坏话,你都不要相信。”他可不希望由娥媚口中泄露出去。
“他才不会胡乱中伤人,除非他亲眼所见。”
“是呀!我就是要他亲眼看到。可是娥媚,我要你知道,一切只是演戏,不管他看到什么。还有,不准对允恒说这些,否则我就驯服不了他了。”
她戒备的看他。
“你到底想做什么?”
“只是一个玩笑。放心,他也是我的儿子呀!我要是不疼爱他,不欣赏他,怎么会与他玩游戏呢?我只不过在弥补欠他二十五年的父爱而已。”他很得意的笑着。
原来允恒的顽皮遗传自他老爸隐性的基因。她从来就不知道原来邵飞扬也这么会捉弄人。
唉!她当然知道飞扬不会害允恒,只不过他们父子之间想要来个特别的相认仪式而已。谁负谁胜,她都只能袖手旁观而已。
“意思是,你很满意这个儿子罗?”
“满意极了。”他吻她。轻搂她入怀,亲了又亲。“你为我们生了一个好儿子,我好高兴,也很歉疚。娥媚,你不会知道当我知道时有多么激动。你怎么会怕我生气呢?是我害惨了你,又怎么有脸在弃你二十五年后回来指责你?你怎么会这么想呢?”
她轻柔的笑着,看着他英俊成熟的脸,手指沿着他的轮廓滑到唇角,低喃:“其实一开始我就有身孕了,可是我骗你没有怀孕,说月事来了。那时只是为了阻止你贸然休学与我结婚。当时那么骗你心中早已七上八下,怕你发现我身体有了变化。那种害怕我一直存在心中保留到现在,很怕,可是却也知道你并不会凶我。你除了吃醋时会脸色难看外,其他时候对我都是一味的疼爱与纵容。”
“娥媚……我真是庆幸我又能再度拥有你——”邵飞扬低语。
“我也是。”她温柔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