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兰面色阴沉,忿忿瞪眼过去,过了半刻,她忽而忧伤:“嫂嫂深明大义,就算姨娘错了,这处罚也该有个头罢。总不成,此后我们母子三人,永不得相见了……”她忍不住轻声泣道,“哥哥,你不记得小时候姨娘多疼你了么?哥哥好狠的心呀!她纵有千般不是,万般不好,我们也是她的骨肉,怎么这般弃她不顾!”
长枫被她哭的心里难受,急急道:“怎么会不顾呢?你嫂子早与我说好了,如今老太太,爹和太太都在,姨娘是不能回来的。若有一日分了家,我和你嫂子,自会尽孝的。”
墨兰心头一冷,顿时火冒三丈。似盛氏这样的官宦人家,必是要等父亲亡故子孙才能分家的,可盛紘身体素来康健,待几十年后,还不知谁熬得过谁呢。
她抬眼去看柳氏,只见她微微而笑,长枫在她身边亦步亦趋,便如儿子依恋顺从母亲一般,墨兰顿时气直上涌。“嫂嫂真是驯夫有道,如今哥哥什么都听你的!怕比听爹还灵呢!”
这话有些过了,长枫顿时脸色一沉:“你也知道我是你兄长,这是该对兄长说的话么?!没规矩!都怪姨娘当初溺爱,没好好教你!”
墨兰生平头一遭被同胞哥哥骂,眼眶一红,又要哭出来。
柳氏慢慢挪过去,拉住丈夫的手:“相公跟四妹妹置什么气?四妹记挂姨娘,说话冲了些,也是有的。好了,你赶紧到前头去罢。待会儿吃起酒来,爹爹一个,可应付不来四位姑爷哦,相公可要挡着些。”
“那我吃醉了倒不要紧?”长枫含笑道。
柳氏软软道:“回来我给相公熬解酒汤。”
长枫笑的温柔,转头对明兰道,“六妹妹多坐一会儿,陪你嫂子说说话。”最后瞥了墨兰一眼,“你嫂子有了身子的,你也懂事些,不可惹她生气!”说完这话,转身便走。
墨兰几欲气厥过去,一双染了凤仙花汁的纤手,死死扯着帕子,恨不能撕碎了眼前的嫡亲兄嫂;忍了半响,最后愤而奔出去,也不知去了哪里。
明兰低头吃茶,全然当做没看见,只和柳氏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家常。柳氏言语颇妙,谈兴也好,始终不提长枫与林姨娘一句,只乐悠悠的聊着生活中的琐事趣闻,说了会子话,明兰便借词告辞,柳氏也不挽留,笑吟吟的起身相送。
脚下的细沙石子路再熟悉不过,左一拐右一弯,明兰连抄三段近路到了寿安堂,然后大摇大摆的往里走;到了里屋,只见盛老太太正坐在炕上,慈祥的看着熟睡的婴儿。
听见有人进来,她头也不回,依旧注视着孩儿:“瞧这小子睡的沉哟……这不像你,你小时候,便是风吹帘子动,你都会醒过来。”
明兰笑嘻嘻的挨过去,哈巴狗似的蹭着老太太:“这小子像他爹,只要放心睡了,抬去丢护城河里,也是不知的。”
老太太缓缓转过身来,看着明兰,含笑道:“都说完了?”
“可不得说一圈么,真恨不能飞过来。”明兰也坐到床边,头靠在老太太的臂上,叹道,“祖母,我想你了。”随即又左右看顾,“全哥儿呢,我给他带了东西。”
老太太伸手揽着明兰,轻抚着她的鬓角:“本想叫他留下等你,可华兰的那小哥俩在门口伸头缩脑的一张望,他就坐不住了,这会儿那三个小子不知也野到哪儿去了。”
“全哥儿听话么?”明兰摆出长辈派头,“可有我小时的一半乖。”
老太太清寡的面容也不禁露出笑容:“哥儿不比丫头,刚能跑那会儿,房妈妈得领着三个丫鬟才能把他拿住。不过背书写字起来,那板着小脸,倒和你大哥一模一样。”
“也不知大哥哥现下怎么样了?”盛紘虽嘴里不说,但瞧着今日阖家团圆热闹,单缺了长子长媳,到底有些可惜,明兰想起一事,“大嫂子上回信里说有身孕,算算日子,也就这两月了。别的也还罢了,只怕那儿缺医少药,未免不便。”
“我也正忧心这个呢。”老太太微微蹙眉,“我和你爹商量着,预备送两个得力的婆子过去,就是路不好走,既荒僻又难认道……”
明兰抚掌笑道:“我也想到这个了,前阵子与侯爷商量了下,他说年后兵部要押一批兵械粮草往那边去,路经哥哥处,不如叫家里的车队随着一道去。既牢靠,又不怕走失了,您想送多少药材补货都成。”
“我也不说麻烦姑爷了。”老太太虽语气淡淡,却透着一股真心高兴,“你老子心里约也是这个主意呢,只是爱装模作样,不肯自己开口。”
“那是爹爹聪明,他知道祖母怕比他更记挂大哥哥,就乐得省下这功夫。”
老太太半讥半笑:“你老子什么时候不聪明了。”
祖孙俩打趣起盛府当家老爷来,毫无压力。
“三哥哥倒是娶了个好媳妇。”聊着聊着,明兰就说起适才见闻,“适才四姐姐又跟三哥哥提林姨娘了,说的可厉害了,不过都叫三嫂挡了回去,三哥还斥责了四姐姐呢。”
老太太脸上不知是喜是忧,轻轻抚着明兰,叹道:“你三哥人不坏,就没个主心骨,当初听林氏的话,如今听媳妇的话,唉,好在你三嫂比林氏强多了。”
明兰如猫儿一般枕着祖母的腿:“看四姐姐这般心心念念着林姨娘,也是不易。”
老太太沉默了片刻,才道:“有件事……”她顿了顿,“入秋那会儿,墨丫头曾滑过胎。”
明兰一惊,撑着半抬起身来发愣,老太太道:“墨丫头和姨娘们斗,成日的机关算计,连有了身子都不知道……唉,也是思虑过甚。”明兰默了半响,依旧什么都没说,或者说,她不知道说什么好。
“年前那阵子,墨丫头曾来找老爷,求给她姑爷在仕途上帮个忙。”屋里的地龙烧的正旺,融暖如春,老太太的声音低沉缓慢,犹如沉香炉里袅袅的薰香,“老爷心软之下,原本预备答应的,可后来还是没成。”
明兰又枕回去靠着,幽幽道:“爹爹素来疼爱四姐,这回没答应,定是力有不逮。”
“隔行如隔山,老爷的手够不着那儿。”老太太轻哼一声,“他来与我说过几次,他的心思我知道,想看看能否叫六姑爷帮忙,我没去理他。”
明兰苦笑不已:“爹爹好面子的。”哪怕女婿再显赫,他也得摆出泰山的架子来。
“后来,菊姨娘又吹了些风,老爷便决意回绝了墨兰。”老太太道。
明兰一时没记起来:“菊姨娘?”
“就是那年林姨娘房里的菊芳。”老太太轻撇了下嘴角,“她至今未能再孕。”
明兰的心慢慢沉下去。盛老太太的话乍听只是家常,其中深意却厉害。
墨兰急要林姨娘回来,到底是母女情深,舍不得亲娘受苦,还是因为她发觉娘家非但无人替她说好话,还有人说坏话,她讨不着半分好处,因此生出来的计策呢?
人心难测,谁也说不好。
“现在看来,还是五姐姐过的好。”明兰低低道。
说起如兰,老太太终收起满脸冷诮,忍俊不禁道:“我们这位五姑爷,却是个妙人。这回不是要外放了么?文亲家母想留下如丫头,好立一立规矩,谁知自己儿子却早反了水,暗地里来寻丈母娘。这里外一合计,太太便去把文家闹了仰翻,五姑爷一味装可怜,哈,可怜亲家母,哪里还敢再摆谱。”
“他倒聪明,叫太太出头做恶人!”明兰咋舌。
“算了,这般也不容易了,能待如兰好就成。”这回老太太却异常宽容,笑着叹气,“如今看来,你大姐夫也是个好的。唉,你老子做丈夫平平,做儿子也不过尔尔,不过当爹却还不坏。他挑女婿媳妇的眼光,大都不错。”
明兰想了想,也忍不住笑了:“当初爹爹一个劲儿的说侯爷不坏,好歹他亲眼去瞧过的,只差没赌咒了,可祖母那时只是不信,直把爹骂了个臭头。”
老太太一板脸,骂道:“哪个人牙子不说自己卖去的地儿,那是极好-极-好-的!”
听把盛紘嫁女儿比作人牙子,祖孙俩搂着笑作一团,明兰直笑出泪来,好半响才停下,明兰把头靠在老太太柔软的腹部,低声道:“唉,要是您能住到我那儿去,就好了。”
老太太轻轻拍着明兰,柔声道:“我如今儿孙绕膝,满堂殷富,若住去你那儿,岂不打了你老子和大哥的脸?唉,不成不成。”她又叹了口气,“不单如此,你也不可学那轻狂的,老往娘家跑,侯爷现□份尊贵,你又一头独大,里里外多少双眼看着你,千万不可叫人拿了话头说嘴……知道你过的好,我就足了。要好好过日子,记下了没?”
明兰像鸵鸟一样把头埋在老太太胳膊里,心里舍不得极了。
待开宴时,也不知王氏与华兰如兰说了什么,加上先前哭过的墨兰,刚哭过的明兰,四个女儿俱是眼眶红红的。与里头女眷的舒缓气氛相比,外头男席上,却热闹多了。
看着一桌荣华,盛紘既高兴又得意,端着酒杯不免上了兴头,愣头青的四女婿梁晗已与长枫互拼倒了,他笑眯眯的把目光移向余下三个女婿。
袁文绍是知道顾廷烨酒量的,当下向对面一奴嘴角,眼神意思:猛男,打个先锋呗。
顾廷烨老神在在,只眉头一挑,意思是:你是老大,你先上。
文炎敬一见情形不妙,当即把身子一歪,伏案撑着脑袋,肢体语言解说:此人已醉,有事自理。为了增强说服力,还颤声呻吟,延绵起伏。
事后顾廷烨对明兰道,饶他纵横酒场这许多年,也鲜少听过这般音效逼真的装醉呻吟。
这顿酒直吃到哺时末,四个女婿才七倒八歪的陆续告辞。明兰左边搀着醉醺醺的丈夫,右边领着依依不舍新朋友的蓉姐儿,后头乳娘抱着团哥儿,这才浩浩荡荡回了侯府。这日大家都累了,回去就是狠睡一顿,到天黑才醒过来,略略用了些清淡的晚饭。
顾廷烨酒意未散,梳洗完就往明兰颈项处亲吻,沉沉笑的暧昧,明兰正侧头擦拭湿发,刚啊了一声,就被按倒在床榻上,翻天倒海的吻在她头上,脸上,身上。
褪下衣裳,明兰只觉得男人肌肤滚烫,喷出的气息都是炽热的,一时也觉着激荡缠绵,柔顺的依着他,两人都累的酣畅,才沉沉睡去。
直到天色微亮,明兰才缓缓醒转,却见丈夫撑手侧躺着望她,眼神温柔深邃。明兰甫睡醒的面颊如孩童般可爱,还留着粉红的睡印,看她拙拙的揉着眼睛,极力清醒,顾廷烨只觉得胸口柔软,忽老着嗓子道:“孩他妈,今儿吃什么呀?”
明兰歪头眨着眼,笑着:“孩他爹,先去把东头二亩地犁了,才能吃饭!”
顾廷烨板起脸骂道:“好狠心的婆娘,大过年的叫男人去干活!”
两人互瞪半响,同时笑出声来,顾廷烨咬着明兰耳垂,凑在她耳边笑道:“咱们……”
话还没说完,却听外头一阵急急的脚步声奔过来,男人兴致正浓,顿时脸色不悦。
隔着门,丹橘气结的慌声道:“侯爷,夫人,适,适才五老太爷使人来报,说是,说是炀大老爷怕不成了。问咱家可有老参,年头越长的越好……”
顾廷烨和明兰相顾愕然——顾廷炀要死了?这是怎么说的。
这当口,也不顾上问东问西,到底是分家才一年多的堂房兄弟,也不能冷漠的不闻不问,夫妻俩立刻起身,迅速穿戴整装起来,然后顶着蒙蒙晨光出了门。
驱车策马,约莫半个时辰才到五老太爷的宅子。明兰记性颇好,一眼认出停在外头的那辆马车,应是煊大太太的。此刻,五房府里已乱作一团,还是煊大太太的随行小厮叫人来引路,然后引着顾廷烨夫妇一路进去,到了正堂,顾廷煊夫妇果然已在那儿了。
抬眼一看,只见五老太爷双手撑膝的坐在上首,脸色颓败灰黄,神色枯槁,蓬乱着一头花白头发,便如生生老了十岁般,此刻顾廷煊正在旁不住的劝慰他。他见顾廷烨来了,迟钝的看了半天,才微微抬头点了点,失魂落魄的不发一言。
顾廷烨和明兰先上前见礼,之后才问:“家里正有一支老参,已叫来人带了过来,只盼能用得上。”随即,他又道,“只不知这好好的,炀大哥怎么……”
五老太爷动了动嘴唇,没有说话,顾廷煊见场面尴尬,便讪笑了几声,出来解释:“也是炀兄弟不好,犯错惹怒了叔父,叫…叫叔父打了一顿板子…”个中原因,他也不甚清楚,只能解释到这个地步。
煊大太太眼珠一转,笑道:“你们怕也没用早饭,叔父也是滴水未沾,不如咱们去弄些米粥来,别炀兄弟没事,倒叫叔父扛不住了。”说着便来拉明兰,明兰笑着答应了。
两人一走出厅堂,煊大太太就迫不及待的说起来。
五房府邸明兰不熟悉,煊大太太却是常来串门,两边下人也多有交好,兼之今日他们夫妇来的早,煊大太太赶紧叫贴身的媳妇婆子出去转了一圈。因五老太太病倒了,炀大太太昏厥了,炳二爷夫妇又得留在里头看顾,此刻府里正是三不管之时,连封口令都没来得及下,是以煊大太太迅速打听到了消息。
“你道是怎么回事?真真说出来也脏了嘴!”煊大太太压低声音,边走边咬耳朵,“…这等不肖子孙…连亲爹屋里的也不放过……”又不是自家丑事,煊大太太乐得卖明兰人情。
其实说来毫不稀奇。不过是顾廷炀贪花好色的老毛病又犯了,偏这大半年来老父拘的紧,不得出去排遣,屋里的媳妇丫鬟摸了遍,不觉趣味索然,居然把主意打到父亲的美婢身上。
五老太爷是文士做派,素爱红袖添香这等风雅之事,屋里两个伺候笔墨的通房丫鬟,很是清丽动人。不过两人性子迥异,一个被顾廷炀逼奸成功,几月后竟发现怀孕,她不敢声张,只好偷偷堕胎。一个此刻正养着身子,顾廷炀便又盯上另一个。
没想这个却是个刚烈性子。昨日初二,顾廷炀吃醉了酒,便强拖她去奸污,她当即就发作出来,披散头发,凌乱衣裳,怀中揣了把剪子,扑到五老太爷跟前告状,当着众人面把话说了个清楚,随即刺穿咽喉自尽。
大年节的喜庆,没想爱妾却血溅当场,五老太爷当场就气懵了,绑了顾廷炀就要行家法,却叫五老太太拦住了。这时另一位侍妾得了消息,不顾身子蹒跚赶来,见到情同姐妹之人死于非命,想着五老太太大约也不会放过自己,她豁了出去,当下一五一十的全抖了出来。
五老太爷再不肯听五老太太的,立刻叫捆了儿子上家法,自己监督,同时又叫人把顾廷烨的贴身长随也绑了要活活打死,这一打,就真出了事。
那长随眼看自己要死了,又听五老太太在旁一边哭一边咒骂是他带坏了主子,便怒喊了一嗓子——当年老侯爷屋里的幽莲,也是炀大爷逼奸自尽的!
“那奴才喊的满院子都听见了。”煊大太太轻咳了声,神色有些躲闪。
那个叫幽莲的丫鬟是太夫人送给老侯爷的,据说还颇得喜欢,她投湖后,众人都以为是顾廷烨所为不轨,太夫人尤其哭的厉害。
本来儿子偷了父亲的通房,虽是忤逆丑事,但妾为轻,子嗣为重,也罪不至死,狠狠教训一番就是了。可五老太爷对亡故的长兄极为敬爱,此时他才知道,竟是自己的孽障侮辱了兄长的尊严,思及往日亡兄的慈祥照顾,五老太爷不禁愧悔不已。
这次再打,他便亲自上阵,抡起棍棒没头没脑的一顿暴抽。他虽老迈,但身体一直保养很好,加之前头顾廷炀已不轻不重的吃了一顿,多年来又被酒色掏空了身子,这一下便被打了个半死,半夜里起了高热,须臾就要送命。
明兰听的发愣,半天没反应过来。
找到府里的管事婆子,叫她们去张罗吃食后,明兰随着煊大太太慢慢走回了厅堂,见到三个男人依旧是刚才的姿势。五老太爷颓然坐着,顾廷煊在旁叹息,而顾廷烨独自坐在另一边,面无表情,仿若一尊盐岩雕塑。
说实话,顾廷炀倒霉,其实明兰并不惊讶。
据她所知,顾廷烨早在暗中留意顾廷炀外头的丑行,打算哪天捅到五老太爷跟前,可没曾想,事情会来的这么快,甚至不用他亲自动手。
众人静静的坐着,只顾廷煊偶尔不合宜的说上一句,随即会挨着妻子一记瞪眼,他又不好意思的呵呵傻笑几声;屋里没烧地龙,只屋角的铜炉里烧着些微弱的炭火,粥点又始终不见人送过来,明兰觉得又冷又饿,只能忍耐。
不知坐了多久,厚厚的棉帘子被大力掀起,带进一阵刺骨的寒风,一个满脸惊慌的婆子连滚带爬的奔进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禀老太爷,大爷他,他……他没了!”
不远处的院落里,已是震天哭喊,顺风传来,仿佛是早已预知的结果,空落落的凄凉,溢满厅堂,众人一片静默,谁都没有出声,空余几抹叹息。
明兰留心去看顾廷烨,男人的侧面冷硬异常,如同青灰色的天际,用钢刃切割出冷漠的线条。
他是早想教训顾廷炀的,不但可报自己父子的仇,也免得顾廷炀在继续外头胡来,脏了自家的名声——可是,他想过要他死吗?
过了良久,五老太爷才动了动,发出嘶哑干枯的声音:
“办丧事吧。”
佛曰,善恶到头终有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