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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哎呀!饭怎么没吃完,是阿嬷的手艺退步了,还是乖孙生病了,可别感染什么N1H1,阿嬷会心疼死的,快来吃饭。」
  名气越来越响亮,厨艺也越来越精湛,「阿霞灶脚」电视美食节目的主厨阿霞,也就是红线村村长的太太王美霞女士,正气喘吁吁的追着午餐吃一半便不见人影的小孙子沈人人。
  也不知他最近怎么了,老是跟大人们唱反调,以前很乖巧,会帮阿公阿嬷收衣服、折棉被、跑腿买酱油、拿个报纸什么的。
  现在却是个龟毛的臭小鬼,叫他十句只臭着脸应一句,要理不理的装酷,有时还会不耐烦的大喊,功课不做放着等它发霉。
  总之呀,一切都很不对劲啦!和八岁前完全不一样,让人非常头疼。
  「不是说先吃完饭才能玩电动吗?你又不听话了,快点把饭吃完,不然阿嬷要生气了。」
  专注在过关的沈人人仍是听若未闻,彷佛没瞧见外婆气急败坏的模样,身上「红线小学」的制服皱巴巴的,胸口有块很明显的西红柿酱汁。
  因为要拓展洲际业务的关系,罗劭然带着老婆沈舒晨和儿子出国大半年,以为妻小都在身边,可以边工作边享受家庭生活。
  没想到语文程度不错的沈人人一到了国外,就像脱缰的野马似的,和一群外国小孩混得乐不思蜀,连中文也变得生疏,居然把「你好吗」写成「妈你好」。
  仍在小说界奋战不休的沈舒晨一看,差点眼前一片黑影晃动,晕了过去,在文字间游泳的她哪能接受儿子的中文程度退化到难以承受的地步。
  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夫妻俩只好牙一咬,忍痛地让他回台读书,由外公、外婆负责监督,希望他的功课不要太难看。
  「人人呀!阿嬷说话你有没有听到?把电动游戏给我收起来,不许再玩。」
  一发狠,王美霞直接拔掉插头,再把游戏机放到一百四十二公分高的小孩子拿不到的橱柜上方,不让小孙子太过沉迷。
  「怎么了、怎么了?我在外头就听见妳大呼小叫的声音,衣服又烫坏了是吧!改明儿拿你女婿的金卡再去刷几件不就得了。」
  「死老头,你一天不拿针戳我心窝几下就不高兴是不是?早八百年前的事还拿出来放在嘴上说,想我给你排头吃呀!」舍不得和疼了八年的小外孙呕气,刚好拿他出气。
  「哎哟哟!死老太婆,妳在发什么神经,干么拿锅子砸我头?不过是在庙口陪人家下两盘棋,晚个半小时回家而已,又不是去看隔壁村张阿舍娶媳妇请来辣妹跳钢管舞……哇!妳母老虎附身啊,怎么又打头……」想让他脑袋开花,好早日当寡妇不成。
  「好呀!你还敢骗我是陪老邵巡水田,看他家二期水稻福寿螺肆虐的情况严不严重,原来你跑去看什么脱光光的年轻美眉,看我不活活打死你!」嫌她老了,没人家有青春的肉体。
  「没有啦,我是受村民尊重的村长吶!哪会去看那种见笑的事,我真的在月老庙下棋,不信妳问信仔他阿公,我们还喝了一杯……」啊!完了,居然说溜口了。
  干笑不已的沈助本赶紧以手捂住嘴,就怕老婆大人闻出他满口酒味。
  「你还喝酒」原本想大发雷霆的王美霞一瞧见小外孙又玩起变形金钢,饭搁在一旁动也不动,难免心烦。「算了、算了、不跟你瞎闹,瞧瞧人人这孩子。」
  「怎么了,他很乖呀!还会帮我拿拖鞋……咦!等等,我的紫砂茶壶呢?是朋友送我的,养了好些年……」他顿地睁大眼,低视「似曾相识」的碎片。
  王美霞忧心忡忡地将老公拖到门边,嗓门不敢太大。「我看不行了,得找个人来教教他,你知不知道人人这次月考考几分?」
  「一百分?」他猜。
  「是哟,两科加起来一百分,国语四十七分,数学五十三分,没一科及格。」连老师看了都摇头,偷偷跑来问她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一个聪明伶俐的孩子,怎会成绩一泻千里、惨不忍睹,随便猜猜也能考个六十分才是。
  「这么惨?」沈助本诧异得下巴往下滑了两吋。
  「这样下去不行啦!一定要替他找个家教补一补,不然赶不上别的同学,以后怎和人家竞争。」基础不打好,日后会更辛苦。
  「那要上哪找个老师来?咱们这个小村子人才是不少,可没几个会读书。」有能力的年轻人早到外地谋生去了,谁还敢待在乡下地方穷磨混。
  村长太太很生气地戳村长额头。「用你的大脑想一想,人人为我、我为人人的大村长,你的人面广、朋友多,攀攀交情总没错,赶快给我找一个来。」
  「好、好,我在想了,别再用妳的肥手戳我……啊!我想到了。」他忽地大叫。
  「想到什么?」
  笑口常开的沈助本笑咪咪地扶着老婆的腰。「妳记不记得近几年在咱们村子附近新创立的大学?」
  「你说那间千什么的大学呀!」刚招生没几年,名声不够响亮。
  「『千旭大学』,捉蛇旺仔的后生不是在当什么系主任,请他介绍个品学兼优的学生不就得了。」大学生当家教嘟嘟好,省得再找人。
  「也对,待会去问问看。」人人的功课不能再退步了,否则怎跟女儿、女婿交代。
  红线村向西约五公里处,有个占地约五千坪左右的小山坡,前些年不晓得哪来的土地掮客看中了这块地,便以极低廉的价钱买下,再高价转手卖给财团。
  没几个月就瞧见大型建筑机具进驻,又是挖地、又是植木、又是填地基的,不到一年工夫,整个校园雏形便已成形。
  隔年三月进行招生,以奖学金方式招收资优学生为招牌,陆陆续续成立不少新科系,命名为「千旭大学」,造福不少不想到远地求学的学子。
  而这一波最有名的学生,莫过于「抢钱如土匪、赚钱似牛饮」的全国榜首杜立薇,只要和钱有关她一律咬紧不松口,和牛一样拚命往胃里塞。
  牛有四个胃,可想而知她有多拚命……呃!是用心,把钱当祖宗朝拜,不敢有一丝亵渎。
  「来喔、来喔!新出炉的讲义,一份一百五十元,保证比教授在课堂上讲的还要精辟详尽,让你次次考试都拿高分,限量一百份,要买趁早,晚了就准备被死当吧!不用求神拜佛了,明年再来当我的学弟、学妹……」
  叫卖的大喊声透过「大声公」传遍校园每一个角落,听到熟悉又充满力量的嘶喊声,居然有一大票蝗虫……哦!不要怀疑,真的有如蝗虫似的,一窝蜂地朝声音发出处聚集。
  在一群拥挤的人群中,有那么一位长相清丽,扎着马尾的苹果脸女孩,正高举着一份份私人摘要的讲义向同学们兜售。
  平心而论,她绝不是一个令人眼睛一亮的大美女,额头太宽,嘴巴太大,两道应该秀气的眉毛却太浓黑,连鼻头都显得有些扁平。
  可是,她就像老一辈所言,有眼缘,让人一眼瞧见就觉得很舒服,忍不住想和她做朋友,继而成为她盲目的追随者。
  因为她有双狭长的丹凤眼,笑起来很甜美,乐观又有朝气,因此校园内给她两个封号—「丹凤眼甜心」及「瞇瞇眼宝贝」。
  虽然她抗议过无数次,努力要睁开带了点媚态的双眼,可怎么瞧都像在放电,让人一阵茫酥酥。
  「等等,这位同学,你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你跟人家抢个什么劲?」
  此话一出,某个斯文腼的大男孩马上遭到群起围攻,急得他满头大汗,连忙自清。
  「不……不要瞪我啦!你们林铁炮教授也在我学校兼课,所……所以,有备无患……」
  喔!原来如此,放过他了。
  谁都不想被高当人率的当铺老板给死当,大家口中这位林铁炮教授非常爱当人,一个班起码有三分之一得明年再来,另外三分之一则看他心情,逃课、不交作业、上课不专心的人,下学期别来修他这门课,否则……他当得更凶。
  其它三分之一就像杜立薇这类「好学生」—师长们公认的资优生—成绩好、态度佳、嘴又甜,而且在课堂上超认真的,每一本笔记抄得密密麻麻,没见她有一丝浪费。
  为人师表者,最看重的不就是认真向学的学生,能让他们感到骄傲,及可预期的前途无量。
  「哇!宝贝,妳又抢好多钱,这次肯定削翻了……啊!妳干么用讲义敲我的头?人会变笨的好不好。」
  留着妹妹头,长得超级卡哇伊的可爱女孩抱着头,十分没气质的跳开。
  「不要叫我宝贝,不然以后别想抄我的笔记。」要不是看在她还有些「基本功能」,她才不免费赠送。
  一块钱也是钱,人绝不与钱过不去,但是为了把一块钱变大,她可以有所变通。
  嗜钱如命的杜立薇对手上的每一分钱都斤斤计较,几乎到了用抢的地步,看到钱不赚到手便会寝食难安、全身发痒,连作梦都喊着钞票别长脚,死捉活捉也要捉在手里。
  「别人都这样喊,为什么我不行……哎呀!好啦、好啦,亲爱的杜立薇同学,不要使出搔搔痒神功,我以后少喊……」
  「少喊?」
  崇日过了头的郑香琪没好气的一翻白眼,「我又不是计算机,哪能记得住,有时候会忘记呗!人是群体动物,难免会受影响。」
  「是喔!那这次的考试不用我罩妳了,尽管向群体动物靠拢,本人要利用时间赚钱……」钱钱钱……美丽又热情的小天使。
  杜立薇满眼是「」的符号,神采飞扬地数着今天的进帐。
  「等等,不行啦!妳不能抛弃我,要是没有妳,我肯定活不下去。」郑香琪像在演八点档连戏剧,动作超夸张的抱住她手臂。
  「很热耶!别抱,我的钱被妳挤扁了。」吼!她知不知道一张一张拉平很辛苦,钱的味道会跑掉。
  她故作哀怨的说:「妳不爱我了吗?我在妳心目中的地位难道比不上妳的钱?」
  没错,妳没她的钱可爱。一些尚未走远的同学在心里替钱鬼回道,好笑地看了一眼郑香琪老玩不腻的把戏。
  外人看起来像是同性间的小暧昧,其实郑香琪是杜立薇高中最要好的同学,同时也是她房东的女儿,因此交情是比其它人好上那么一点点。
  不过以两人的实力,考上一流名校不成问题,只是新成立的千旭大学打出四年学杂费全免,另设百万奖金为诱饵,被钱引诱的杜立薇当然不作他想,二话不说前来报名。
  然后跟屁虫郑香琪也来了,她的借口很可笑,怕好友杜立薇为了赚钱而省下饭钱,活活饿死,那她得来替她收尸,所以不得不来。
  以杜立薇废寝忘食的赚钱本能,是有些可能性。
  「少拉拉扯扯了,我下午三点还要打工,待会妳把桌椅搬回去还给系办,晚上不必等门,我兼了个家教……」
  「什么,妳又兼差了?」她不怕过劳死吗?
  郑香琪惊讶的尖呼,她魔音穿脑似连忙用手捂住耳。「拜托,小声点,耳膜破了还得去看医生,妳想替我出医药费呀!」
  她什么都省,就是不省健保费,因为郑香琪的父亲是里长,帮她申请了低收入户,免健保费,看病半价。
  只不过挂号费虽少也是钱,能不支出最好是放在口袋里升值,起码买条白面包当半个月的早餐。
  「守财奴,妳一天不赚钱会死呀!居然看钱看得比我还重。」她佯装生气,两手扠腰。
  「没办法,钱能给我温暖,而妳……」她状似轻蔑地一睨好友刻意减重的纸片人身形。「我对下地狱没兴趣,与其抱着一具不长肉的骨头,我宁可睡在钱堆上。」
  「杜立薇妳……」可恶,她和她绝交。
  挥着钞票,她才不把她的不满当一回事。「好啦!乖,快回去煮饭,前两天郑妈妈拎了两只螃蟹来,弄道海鲜炖饭给我当宵夜……」
  咦!怎么没风了?她明明用纸钞搧凉。
  忽觉手上一空的杜立薇抬起头,正好对上一排银色钮扣,和一双不怀好意的棕色瞳眸。
  「福诺克斯教授,我十分确定你手上拿的那迭钞票是我的钱。」
  高、帅气、深邃的眸子和乌鸦一般深黑的头发,彷佛中世纪王子殿下从画中走出,优雅的气质如殿下,明朗的笑容中还带了点令人沉迷的忧郁感。
  全校的女老师、女学生们几乎为之疯狂,痴迷的奉上一颗颗为他而死的芳心,痴痴恋恋地追随着他的身影,期盼有一天成为他身边的女人。
  但是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眼睛里只有钱的杜立薇。
  「杜同学,妳听过使用者付费吗?」奥特.福诺克斯挑了挑眼,似笑非笑地一眄像头刺猬的女学生。
  「我用了什么?」那双漏电似的丹凤眼直盯着他……手上的钞票,随着修长手指上上下下而移动。
  「系上的打印机上少了两大迭影印纸,正巧我瞧见妳刚『贩售』的讲义左上方有本系专用的戳印,身为妳的语言学教授,我该不该向妳收取纸张费用?」他从一迭钞票中抽出五张大钞。
  「学校用纸是免费的……」看到平白少掉的钱,她心痛得差点扑上前,咬住「钱」的大手。
  「可不是让妳公器私用,私下挪为个人财产,以妳这种行为在一般公司行号称之为『侵占』。」如果有一天她把学校厕所的卫生纸「拿」回家,他一点也不意外。
  站得很直的奥特.福诺克斯是知名语言学学者,今年二十九岁,以研究南岛语系的原住民语言而应聘到千旭大学当客座教授,拥有中比(比利时)血统的混血儿。
  不过很怪的,他对每一位师生都很和善,亲切且多礼,唯独和班上最优秀的学生杜立薇不对盘,三不五时出现她面前,踩她一、两下痛脚。
  譬如此时,她最看重的钱子钱孙。
  「教、授—系主任都睁一眼、闭一眼地随我使用,请你不要多管闲事,做出惹人厌的行径。」她恨得牙痒痒地,死命盯紧「她的钱」。
  看她气呼呼地涨红脸,想冲过来抢钱,他眼底的笑意更浓了。「系主任的偏袒是对其他学生的不公,既然妳用学校的资源图利自己,那么回报一些给同学也不为过,我代他们谢谢你。」
  她一听,心可慌了。「教授,你想干什么?」
  他笑了笑,眼中闪着促狭兴味,「我想五千元够他们吃一份简餐了。」
  「什么五……五千元……」杜立薇眼前一黑,差点昏过去。
  「再喝杯饮料。」
  「不~不行!」她当场哀嚎,腿不长,但冲得很快,对准可爱的钞票一捞。
  奥特将手举高,笑得更惬意。「杜同学,众目睽睽之下最好不要随意对男人投怀送抱,以免产生不必要的误会,惹人非议。」
  「你这个……这个……好心的教授,最有人情味的老师,学生我等着这笔钱付房租,你总不好剥夺我住的权利,让我睡在大马路上吧!」为了钱,她能屈能伸,暂时低声下气又何妨。
  局势比人强,她不低头又能怎么办,谁叫她是无父无母,得自食其力的孤儿。
  杜立薇已经不太记得父母的长相,大约五、六岁大时被一群嫌她是累赘的亲戚送到育幼院,他们瓜分她父母的保险金和遗产后便失去联系,从未探望过自幼失亲的小孤女。
  不过上帝在为你关上一扇门时,会再为你开一扇窗,让你看见外面的蓝天。
  有一失,必有一得。
  在她失去双亲的同时,她的聪明才智也被激发出来,打小就是别人眼中的天才儿童,不论什么难学的科目,对她来说全是轻而易举,简单到不用大脑。
  如果她把全部心力拿来读书,而不是为了赚取生活费拚命打工、实验、写程序来赚钱,她大概十二岁可读完大学,十五岁拚完博士,小小年纪便有一番大成就。
  「学校有宿舍,不愁没地方住。」据他所知,校舍盖得还不错,还有冷气及上网设备。
  除了有晚上八点前必须归营的门禁时间。
  「教授,你不知道宿舍内不能烹煮食物吗?以我这种衣破了只能买二手衣的穷学生而言,在外的伙食费比租屋费还贵。
  「而且,为了我的健康着想,少吃多油多钠多糖份的食品绝对可以让我多活几年。」
  杜立薇说得咬牙切齿,伸直手臂想抢回「辛苦」赚来的钱,浑然不知她贴近福诺克斯教授的举动引来不少妒恨目光。
  「听起来似乎有点道理。」奥特将抽出的钞票又放回两张。「不过妳还能继续说服我,我对妳辩才无碍的口才十分欣赏。」
  「你……」她在心里腹诽了不下百来句,句句都是不友善的问候语。「教授是所有人心中的神,大家的白马王子,你心胸宽大,为人亲善,不会为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为难学生才是。」
  「我为难妳了吗?」他作势要没收她卖讲义的收入。
  一见他整迭钞票一对折,准备放入上衣口袋,杜立薇心口又是一揪。「当然……不为难,教授是天,学生只是你踩在地上的泥。」
  他暗地好笑,乐见她纠眉的痛心样。「好像挺委屈的,妳在指控老师欺负学生吗?」
  「不、是。」他最好不要有把柄落在她手中,否则……嗯哼!风水轮流转,他不要太得意。
  「我觉得妳的表情很狰狞,一副要将我抽筋剥骨的样子。」明明已是二十一岁的大二学生,怎么还像苹果一样可爱,一激就发怒,没点成熟样。
  果然是教授级,眼睛非常雪亮,一眼看穿她心底想法,但是……「教授看错了,我的脸本来就长得不讨喜,像坏心的后母皇后。」
  她皮笑肉不笑,装出天生颜面神经障碍,笑得特别可怖。
  「是吗?」他低声一笑,浅棕色瞳眸盈满对她强说项的兴意。
  其实奥特也不是真的要刁难拿打工当正业的学生,只是看她有趣,不时兴起逗弄她一下的念头,并无恶意、无伤大雅地看她如滚水中的青蛙,蹦蹦跳。
  很少有人能得到他这么多的关注,至少在来到台湾这一年,她是少数让他感到心情愉悦的对象,看到她,他就忍不住想逗逗。
  「教授,我的钱……」眼看着就要上课了,杜立薇急得快跳脚。
  假意思忖,他数了数几张钞票放入她摊开的手心。「不喜外食的妳应该有很好的手艺吧!从明天起,每天中午送一份营养美味的午餐到我办公室,我认为满意就还妳一些。」
  「我?」她愕然的睁大眼。
  「对了,系主任找妳,好像是红线村的村长要找一名家教……」
  上课钟声响起,每堂必点课,一堂课未到定扣分的林铁炮教授是出名的大鲨鱼,嘴巴一张能吞掉所有鱼类,不想多读一年的杜立薇一手捉钱、一手拉着猛流口水的花痴同学,飞快的冲进教室。
  「哇!奥特教授真的好帅呀!他那双迷人的棕色眼睛像色泽深浓的黄钻,眨呀眨地,眨得我心口小鹿乱撞。」好想就此沉溺在他深情的双瞳中。
  「什么钻石,根本是黄土,妳快坐好啦!等会儿教授就要来上课了。」又一个被蛤仔肉糊住眼的爱慕者,真不知她脑子里在想什么。
  「妳不觉得奥特教授很帅吗?简直是男人中的男人,极品中的极品,是每一个女人梦想中的那道白光。」充满梦幻的郑香琪闪着心型眸光,陶醉不已。
  「他再帅也不关妳的事,妳拚得过文学院的病西施吗?还有理工科的茱莉,别忘了光是咱们系的陈蕙芳教授妳就吃不消。」一个爱装病博取同情,一个得理不饶人,凡事爱争第一,一个是非洲来的母狮子,凶狠又很小心眼,完全不能得罪。
  一听到追爱三人组,郑香琪的身体一颤,梦也冻醒了。「丹凤眼甜心……呃!杜立薇同学,妳太扫兴了,干么破坏我作了一半的美梦?」
  「是让妳觉醒,美好的事物是摆在玻璃柜观赏,靠得太近容易幻灭。」什么东西禁不起时间的考验?答案是美丽的外表。
  「厚!妳真的很无趣耶!除了赚钱外,没什么能引起妳的兴趣。」名副其实的钱奴才。
  「没错,钱呢!是多多益善。」话说到一半,她忽地一顿。「对了,妳认为我的厨艺如何?」
  「厨……厨艺」郑香琪两粒眼珠子快掉出眼眶,吓出一身冷汗。
  「妳的表情很伤人,没那么差吧!」至少能下肚,没出过人命。
  她吶吶地一问:「妳想下毒害谁?谁和妳有这样深的仇恨?」刚刚沉溺在奥特教授的帅气中,没听见他要杜立薇煮午餐跟他换回扣押的钱。
  「郑小琪你……」竟敢怀疑她不安好心。
  一支粉笔飞了过来,正中两颗交头接耳的脑袋,吼声如雷—
  「妳们两个聊够天了没?不想上课就给我滚出去,明年不要选我的课,死当!」
  雄壮威武的林铁炮教授往台上一站,台下立即鸦雀无声,噤若寒蝉的弯低背脊,拿出课本假装用心,没人愿意当那个被点名的倒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