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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早知道他们不安好心,会将如意算盘打到秀芝身上。
  一提到向来不由人作主又极有主见的女儿,苗大勇是恼多过怒,更多的还有为人父亲的骗傲,外表娇弱的她有着坚强的心志,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群人想从她下手是自找苦吃,她那宁折不屈的臭脾气比起他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们父女俩的个性几乎是一模一样,软硬不吃,不管别人说什么只坚定自个儿认定的信念,把前路险阻跌得头破血流当成磨难,吃补、吃苦只差一个字。
  人不怕受伤,就怕受伤了爬不起来。这是他们家的家训。
  「罗律师算什么,根本连屁也不是,哪有人会立下五十年不卖地的遗嘱,还把地给了五谷不分的孙女,爸是病糊涂了,迷迷糊糊的盖错章。」都快死了还摆人一。
  苗大智很不服气,还没听过家产越过子辈直接传给要捧别人家饭碗的孙女,实在太可笑了,她凭什么得的比他们这些长辈还多?
  一听这话中有话的暗示,苗大勇面色一沉。「你是指我家秀芝朦骗老人家,趁他神智不清时窜改遗嘱是不是?」
  非常严重的指控,也是对他女儿人品上的侮辱,她替叔叔们尽孝还被污蔑,这还有天理吗?
  「别激动,二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爸死都死了,那份遗嘱就别当真,趁着如今价钱好把地脱手,我们五个房头少说四、五千万的进帐,也省得你在花田里蹲得腰酸背疼。」
  真给钱蒙了眼,一群势利鬼。「还是老话一句,不要问我,你们的肮脏事我不掺和。」
  有老子逼女儿丢嫁妆吗?想钱想疯的人真是无理取闹,一大把年纪了越活越回去。苗大勇不齿这些唯利是图的兄弟。
  「二哥,你!」苗大智被他的顽固气得握紧拳头,但没敢真的动手,二哥揍人很痛,会出人命的。
  「二叔,你一定不清楚对方开价多少,若你端点架子再抬一抬,肯定比你种花有出路,说不定在台北的秀芝就等你开口让她回来,老是离家在外你也不安心。」苗家大嫂动之以情的劝说。
  大家都知道苗大勇有多疼这个女儿,简直是要星星不敢摘月亮的疼入心坎里,连她想北上复学都百般阻拦,宁愿扯破脸、父女交恶,也要把人留在乡下。
  尽管多年来没说过几句话,见了面像见到仇人般撇开脸,可谁都看得出他的疼爱,就是舍不得女儿在外头吃苦受罪,才做恶人逼她回家,他这番用心良苦苗家人皆知。
  女儿是苗大勇不能碰的软肋,为了她,他连命都可以不要。
  一提到女儿,他的老脸为之一柔。「她比我还懂,不会把她祖父操劳半辈子的心血给糟蹋掉,你们都明白她从来就不是个会讲道理的人,她要真撒起泼来连我也招架不住。」
  一头母老虎,又凶嘴又毒,不管你是不是长辈,只要她认为你是错的’抄起竹扫帚照打不误。
  想到她在她祖父灵前抢过师公的桃木剑就往她三叔背上砍,一人舌战多人把他们骂得狗血淋头,凶巴巴的模样让人不敢靠近,苗大勇不由得想笑,心里得意得很。
  若不是她的胡搞瞎搞、不讲道理,谁生事就打谁,一场丧事真要变成兄弟争产的闹剧,沦为地方上的笑柄。
  「二哥,你未免太自私了,一点也不在乎我们的死活,老实跟你说吧,我在外头欠了一屁股赌债,人家说我再不还钱就要砍我手脚来偿,你不能不救我。」苗大智使出苦肉计,把自己说得可怜,情况危急。
  「你有儿有女,叫他们帮你还。」敢赌就要承担后果,帮他等于是害他,人一沾赌就回不了头,万劫不复,借再多的钱也枉然,一样赌个精光,再想办法弄钱。苗大智脸一黑,讪讪然退到后面。
  「二叔,我是钱借人周转收不回来,房子面临法院拍卖的难关,就需要一笔钱救急……」明明堆了一堆钱在眼前,伸手去取就有了,他在装什么清高,拿个死人当藉口推三阻四。
  「你是放高利贷,和地下钱庄合作被坑了,大嫂,我不想撕破脸是看在你为我大哥守寡多年未再嫁,我尊敬你,但不要让我瞧不起你。」对于大嫂,他也只剩下最后一点情分了。
  「你……你……」被这么一堵,苗家大嫂还真半句话也说不出口。
  苗家对寡媳算不错了,不曾亏待过她,大房该有的都不会落下,她也从中得了不少好处,连如今住的房子也是当年分家时老二特地由他那一份拨给她,她才有安身处。
  「你们也来得太久了,我待会儿有一批花要出去,销到日本,那边的人对花材十分挑剔,我得去瞧瞧帮工的有没有依规格装箱,好走,不送了。」他靠花吃饭,不得不谨慎。
  苗大勇拿起斗笠往头上一戴,手里是割花的大镰刀,摆明了要送客。
  他懒得理会他们,发动小发财车就要往花圃去。几个还想说话的苗家人见状,想拦车又怕他是个心狠的,直接辗过去,只能恨恨的瞪大眼,目送他离去。
  「三叔,你说怎么办才好?难不成我们真要干瞪眼,眼睁睁看亿万钞票从我们眼前飞走?」那全是钱呐!她可以利滚利赚进几栋房子,拿来租人做生意是一本万利。
  「大嫂,你也看见了,二哥那性子比陈伯伯家的水牛还硬,拗不过来呀!」认死理的人一根肠子通到底,没得商量。
  「不妨从秀芝那方面着手,我们就骗她二伯同意了,只是拉不下脸低头,让她先办土地过户再和二伯谈和……」咦,她说错什么?怎么他们看她的眼神有点……古怪?
  苗家四嫂的话一出,几双眼睛同时瞪向她,她是少数没和苗秀芝相处过的人,不知其本性。
  「你去说。」其他人异口同声的陷害。
  「我?」她和苗秀芝最不熟,刚嫁进来不久就分家了。
  「既是你出的主意,当然由你去执行。」没人指望她成功,搅搅局倒是可行,没道理光他们发愁。
  「我不行,我不行啦!我不会说话,嘴很笨……」苗家四嫂惊慌地直摇头,一张脸白得像医院的墙壁。
  「你不想分卖地的钱吗?」一句话堵死她未完的话。
  「这……」有钱能使鬼推磨,她迟疑了。
  「嗯,我晓得了……好……是……我会注意的……最近我会少回去……小心门户?妈,我不是小孩子了,这种事不用你提醒……爸他又……」
  怎么家里的事没完没了,以为祖父的丧事办完就该消停了,他们还真是不死心,非要把一池清水搅独了才甘心。
  她顾念他们是长辈没在灵堂前下重手,多少保留长者的面子,可是人退一步又被逼进三步的做法实在叫人没法原谅,当初她就该不顾体面的打到他们怕,看谁还敢罗唆。
  「……你跟爸就当耳边风,左耳进,右耳出,别去管他们说多少浑话,我们站得住脚,不怕风摇树,三叔、五叔的皮够厚叫他们来找我,那把桃木剑我还收着。」留着斩妖除魔,先净化两只妖孽叔叔。
  大家族的烦恼就是人多、事多、麻烦多,苗家上下三代的亲族有上百人,沾着血亲甩不了。
  按掉手机通话键的苗秀芝烦躁的抓抓头发,无奈的轻声叹息,一连串的事让她懐疑离家的决定是不是错的,父亲一个人要挡住所有人的声音,太困难了。
  「你收把桃木剑干什么,兼职收惊?」
  背后忽然传来压低的男声,以为只有自己在的苗秀芝猛地回过头。「是你?!」他鬼呀!没有脚步声,吓了她一跳,差点用锅子砸他。
  「这是我家,我在自己家里有什么不对?」祈煜翔取笑般的将长臂横过她胸前,取走她刚烤好的动物饼干,一口咬掉系着领带的猴子先生的头。
  她没好气地横他一眼。「你不是说今天要陪李董打高尔夫球,不过午不回来,让我取消休假陪小公主。」
  保母不是超人,也有周休二日,她正打算约李文雅到关渡一带骑脚踏车,一面赏鸟,一面欣赏沿途的风景,健身又省钱,还能开阔视野,放松身心。
  但是他临时通知有事,让她假日加班,比照劳基法双倍计薪,她想也没想就点头了,交错朋友的李文雅只得自认倒楣,三生不幸认识她。
  「你没瞧见外面的天色吗?快下雨了,不会有人冒雨打小白球。」他把假话说得像真的一样。
  「有变差吗?明明出大太阳,只不过起了点风。」还不到下雨的程度,顶多是阴天。
  「山上天气变化极大,建在山边的高尔夫球场已经下起毛毛雨,我们到的时候地上是湿的,只好打道回府。」他又贪嘴的吃了一块垫着脚尖跳舞的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