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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节

    吴政纲被双规,宇文忠以为这下舞蹈学校的事迎刃而解了,但却发现并非如此。由于没在限定时间内找到校舍,舞蹈学校的营业执照已经被吊销,现在得重新申请。而申请办舞蹈学校的先决条件,就是要有开班的地方。

    于是云珠让妈妈先去找总工会,恢复租房合同,然后再申请营业执照。

    哪知总工会仍不同意,说自己的地盘已经被划入城市改造计划内,马上要拆掉改建成商贸区,总工会已经开始搬往新址,在老远的东城,地盘很小,没房子出租。

    他听到云珠在电话上发脾气:“为什么他们早不说清楚呢?”

    不知道对方答了什么,云珠又说:“要改造,肯定是那一片都在改造范围内,不可能刚好改造总工会一家,你到总工会隔壁左右去问问,看他们是不是也在改建范围内——”

    对方又是一通解释。

    云珠说:“如果是这样,那就没办法了。”

    打完电话,云珠懊恼地对他说:“我们可能被慧敏玩了。”

    “为什么?”

    “总工会是因为搬迁才提前终止合同的。”

    “以前他们没说?”

    “说是说了,但我们都不相信,以为他们是在找借口。”

    “难道是慧敏在利用这件事?”

    “肯定是。吊销执照的事肯定是她搞的——”

    “她能——吊销执照?”

    “她不能,但她的老公能嘛,不然工商局不会这么雷厉风行,一下就知道总工会把房子收回去了,而且一下就把营业执照吊销了——”

    “她为什么要吊销晏阿姨的执照呢?”

    云珠哼了一声:“难道你没听说过‘逼上梁山’?”

    他想了一会,说:“逼上梁山当然听说过,但那不是百姓被官府逼着造反的意思吗?”

    “也不完全是官府逼的,梁山的人想把谁拉入伙,就扮作官府杀了那人的妻儿子女,最后那人就只能上梁山了。”

    “你的意思是——‘借刀杀人’?”

    “就是。慧敏自己不想出面扳倒吴政纲,想叫你帮忙,但你又不愿意,于是她就想办法把我妈的舞蹈学校搞垮,然后栽到吴政纲头上,逼着我们使出浑身解数扳倒吴政纲。”

    “难怪她要用‘北美阿忠’这样的ID。”

    “她到底发没发那篇文章都成问题。”

    “没发?”

    “用不着发嘛,只要告诉吴政纲有那么篇文章就行了,或者随便找个借口,让吴政纲把我妈的舞蹈学校封掉就行了。”

    “现在她的目的达到了,她一定很得意。”

    “是啊,她是这件事的最大受惠者。”

    “但是吴政纲倒了,对她有什么好处?”

    “吴政纲倒了,就不能找三奶了。”

    “但她自己也就没——老公了。”

    “这是必要的牺牲,舍不得孩子打不着狼,再说吴政纲已经厌倦她了,不扳倒吴政纲,她也等于是没老公,说不定哪天她把吴政纲惹恼了,还会加害于她。”

    “但她扳倒吴政纲,经济上的来源不就断了吗?”

    “她这些年已经从吴政纲那里搞了不少钱了,都存在海外。吴政纲以前是准备把钱赚足了,就跟她一起到海外享福去的,后来遇到了三奶,才改变了主意。这次扳倒吴政纲,肯定又让她搞了不少钱,因为吴政纲知道自己的事暴露了,肯定会转移赃款,她肯定又得了一笔。”

    “如果她在最近这件事上表现得特别忠于吴政纲,可能吴会特别信任她,把钱都转到她账号里。”

    “是啊,所以说她这次肯定捞足了。”

    “那现在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我们不是——扳错了人吗?”

    “什么扳错了人?吴政纲本来就是一个贪官,难道不该把他扳倒吗?你放心,现在的官呀,十有九贪,闭着眼睛扳倒几个,都不会扳错,就看我们愿意不愿意花那个气力了。”

    “我们好像是白花气力了。”

    云珠坚持说:“也不能说是白花气力,至少搞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还扳倒了一个贪官。至于我们嘛,无非就是打了些电话而已——再就是欠下一些人情,也不算损失惨重。”

    “舞蹈学校的事怎么办?”

    “再找别的地方啰。”

    一切好像回到了最初,还是要从找校舍开始。

    他脱口而出:“早知道是这样,直接找校舍不就得了?”

    这话让云珠很不高兴:“你的意思是我多此一举?”

    “我没这个意思,只是觉得——慧敏太狡猾了。”

    “如果我们不把吴政纲扳倒,就算找到新校舍,还是办不了执照。”

    “但现在吴政纲被双规了,工商局没人了,我们能办到执照吗?”

    云珠很有信心:“只要有校舍,肯定能办到。”

    校舍仍然是不好找,主要是舞蹈学校的练功房还得做些特殊处理,地上要装地板,墙上要安大镜子等,而一般事业单位的房间都不愿意让别人做这些改造,不然的话,把上课时间安排到晚上和周末,还是有很多单位能匀出房间来出租的,比如学校的教室,就是很好的选择。

    最后好不容易打听到市文化宫可能有房间出租,以前租给别人办展览,生意不好,连租金都收不回,现在刚刚利用法律手段把租户赶走,可以转租了。房间大小还比较合适,但需要装修,要花一笔钱,再就是地处闹市,交通比较拥挤,经常塞车,学生家长可能会有意见。

    但有房总比没房好,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晏阿姨和崔阿姨马上赶过去谈租房的事,云珠也找了熟人从中斡旋,终于签了租约。

    接下来就是装修了。

    云珠跟他打商量:“你账上不是还有几千块钱吗?能不能先取出来给我妈拿去装修练功房?”

    他有点犹豫:“那钱是用来还Grace车钱的。”

    “她人都不在这里,你要还也没地方还。”

    “她是利用休假时间回国救灾的,肯定很快就会回来。”

    “不见得吧?美国公司一年有多少时间休假?她都去了几个月了,肯定早就被公司除名了吧?”

    “被公司除名也没什么,她是美国公民,回来可以到别处找工作。”

    “但也许她不准备回来了呢?”

    他心一沉:“不回来?为什么?”

    “她不是早就说过要到非洲啊中国啊那些落后地区去扶贫的吗?这不正好是个机会?”

    “要去也应该——打个招呼吧?”

    “跟谁打招呼?”

    他犹豫了一下,说:“她跟你这么好,如果她决定留在中国,难道不跟你打个招呼?”

    云珠笑起来:“哪里是她跟我好?应该是她跟你好,她应该跟你打个招呼。但你有女朋友,她可能早就死心了——”

    “其实这跟好不好没关系,大家总还是——roommates(室友)吧?”

    “呵呵,关系好不也是你自己说的吗?”

    他哑口无言,但总觉得Grace不会就这么无声无息地留在中国,再也不回美国了,这房子是她租的,她总要回来办个交接吧?

    云珠说:“即便她回来也没什么,她也不缺那几个钱,早一天还,晚一天还,没什么区别,不如先拿出来周转一下,借给我妈搞装修,等舞蹈学校一办起来,学生交了学费,马上就可以还给你了。万一招生情况不好,一时凑不齐那么多钱还你,还有我呢,我打一个月工也有两千多,几个月就把你的钱还掉了。”

    说到这个地步,他不好再犹豫:“好的,我马上去取钱。”

    “你不用取出来,就从银行电汇就行了,我把我妈的银行账号给你,你直接汇到她账上去。”

    他按云珠给的账号,把钱汇了过去。

    云珠也把自己打工攒下的钱汇了回去。

    他问:“像这种装修的事,崔阿姨一点钱都不掏?”

    “舞蹈学校又不是她的,她掏什么?我只要她管钱的时候不做手脚就心满意足了。”

    “但她也是舞蹈学校的一份子,也从舞蹈学校拿钱的——”

    “她只拿工资,不分红。”

    “哦,是这样。”

    “她为这点很不满意,想参与分红。”

    “那就让她做个股东,投点资搞装修,也让她分点红。”

    “问题是她不愿意投资,当初她怕学校办不起来,坚决不肯投资装修,都是我和我妈到处筹措来的钱搞的装修。后来她看到学校办起来了,就想来分红。现在也一样,你叫她投资,她是绝对不肯的,说她家穷,拿不出钱来搞装修,但等到一切都搞好了,学校开始赚钱了,她却想着要分红——”

    “不投资,却想分红,那怎么可能呢?”

    “就是啊,现在她连自家的车都不肯开了,天天都开我家的车,油费都该我妈出——”

    “这人也太会算计了。”

    “等我妈找到合适的合伙人了,就把她一脚蹬掉。”

    “是该蹬掉!”

    装修的事,进展还算顺利,两位阿姨每天都到现场去督促,人虽然辛苦,但可以防止装修工偷懒或者偷工减料。

    与此同时,云珠也抓住慧敏这条线不放:“办执照还是要请你帮忙哦。”

    慧敏大概在推脱。

    云珠笑哈哈地说:“你呀,就别谦虚了,我知道你路子广,跟了老吴这些年,工商局里认识的绝对不止老吴一个——”

    慧敏大概还在推脱。

    云珠绵里藏针地说:“反正这事我交给你了,现在我们已经投入这么多钱搞装修,如果装修完了办不了营业执照,我问你要钱还账。”

    慧敏大概在哭穷。

    云珠笑着说:“别人哭穷,我还相信一下,你哭穷,我是绝对不信的。老吴这些年肯定往你海外的账号转了很多钱,这次肯定转得更多,如果上面知道了,连你一起双规。”

    这招估计起了作用,慧敏没再推脱,两个女人亲亲热热地拉起了家常。

    最后,云珠许愿说:“等你加拿大那边的投资移民办好了,我去那边给你作伴。”

    电话打完后,他忍不住说:“你真厉害啊,又打又拍又摸,就这么把她给收服了。”

    “哼,我这算是客气的了,如果不是还需要她帮忙办执照,我现在就可以把她送去双规。”

    云珠的判断一点不错,慧敏在工商局还有后台,装修还没完全结束,营业执照已经办下来了。

    两个女人恢复了亲密无间的关系,经常煲电话粥。

    就在舞蹈学校开张的前一天,出了一件大事。

    又是一个早晨,又是赵云那个乌鸦嘴来报信。

    他听见云珠大惊失色地叫道:“出车祸了?怎么回事?”

    他只觉背上一凉,但手心脚心却都出汗了。

    云珠打完电话,沮丧地对他说:“完了,我妈她们跟人撞车了!”

    “人没事吧?”

    “没有生命危险,但我妈腿断了,崔阿姨头受了伤——”

    “谁开的车?”

    “崔阿姨开的车,她们上了左转道,本来想停下等左转绿灯,但后面的车都在按喇叭,嫌他们红灯没亮就不敢转了,崔阿姨就想抢过去,结果时间没算好,撞上了直行的车——”

    “那——咱们肯定是过错方了?”

    “左转的撞了直行车,还有什么话说?”

    他安慰说:“人伤得不重就好——”

    “但车全报废了。他妈的日本车真不经撞,听说对方是德国车,只把车头撞凹进去一块——”

    “咱们的车买保险了吧?”

    “当然买保险了,不买保险能上路吗?”

    “保自己的车了吗?”

    “保了,是按新车价保的。”

    “保对方的车了吧?”

    “保了,但保的不多。但愿对方不是宝马奔驰保时捷,不然就麻烦了——”

    “保车里的人了吧?”

    “保了。”

    “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