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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63章

  NO.61

  她转身就要逃离他的怀抱,囧死了,她慌张落跑一般,掰着他的手指说:“你松开,男女授受不亲好不好。”

  “不许说话,我就抱一会儿,一会儿松开,嘘——”他的下巴落在她肩膀上,他一米八二的个子,她一米六五的身高,他微微前倾着身子,正好以最适当的姿势,从背后熊抱着她,他的下巴在她肩膀上柔柔地换了个方向,他面朝她的颈间,他的呼吸就在她耳畔徘徊,她发丝都能感受到他的鼻息,一阵阵的,令人心跳加速而又安宁。懒

  起初她吓得一动也不敢动,慢慢地,她不在躲避,就那样静静让他抱着,就那样默默站立着,哪怕一直这样站下去,站到天荒地老,世界末日,她都愿意。跟上一个你爱的人,走再远,都不怕路程艰辛,沿途的荆棘都会变成最鲜艳的风景,这便是爱的魔术境界。

  “很久,都没有这样温暖过了,你是一个满身长满太阳的女孩,开着明媚的花朵。”他低喃着,声音像隔着很远很远的时空,但又就在耳畔近在咫尺。空气里沾满了各种味道,她的气息,他的气息,屋子里本身的气息,混合成一种非常让人安详宁静的香气。时间静止,万马齐喑,世界可以忽然什么都没有,只有你我。

  我们是不是已经相爱了太久太久,否则,怎么会这么想一夕忽老白了头。

  “你有怎样的过去?你生命中,没有别的温暖了吗?”她忽然对他的过去很感兴趣。这么多年,他一直,是一个人过的吗?他在众人面前耀眼的光芒,被那么多女生仰慕,而背后,是怎样的一个方腾。虫

  “我的过去啊,那要从很久很久以前说起了,改天,我慢慢说给你听,现在你要乖乖去睡觉了,很晚了。”他拉着她的手,送她进房间,替她关灯,合上门。

  他走到客厅,将要开门离开的时候,他听到她下床赤着脚在地板上蹬蹬跑的声音,他回头,瞧见她倚着门边,眼睛红红地说:“我保证,以后只要你不说,我再也不会问。”

  “那你还要保证一条,你会快快乐乐得像楼下的小树一样茁壮成长。”他的心被她柔声的一句话打动了。

  “它叫合欢树。”她笑笑眨眼说晚安。

  方腾走之后,她眼睛一闭上就都是他的笑容,他和她说话的眼神,他身上的阿迪香水气息,嗯,她想,下一次一定要让他改掉喷香水的这个毛病,尽管闻起来确实是蛮好闻的嘛,但她觉得慢慢地,他会成为她最私密的那个人,仅属于她的那个男生。

  而他亦是回味着她柔软发丝间的清淡芬芳,他看到她的洗发水,是资生堂的绿野芬芳,香气多像她野生的倔强,他走在路灯下,想着她时而赌气时而乖巧,赌气起来比他还像个野孩子,乖巧起来惹人爱怜恨得不把最好的统统都给她。

  他曾是怎样的少年,他有自己努力隐藏生怕被人揭晓的身世,他害怕成为众人的同情对象,怜悯的眼神会让他不安,他希望和正常的男孩子一样,比如苏西京,有完整的家庭,有老爸,有老妈,有亲人。

  他除了那一堆前仆后继递到他手上的情书,他什么都没有,那些女孩,他一个都不喜欢,幼稚,花痴,傻兮兮,只会见到帅气男孩嘟嘴扭捏和尖叫,嘴里说着哪个学校的校草怎么怎么,他从不理会她们的那些信,而这样的举动,只会让那些女孩更加好奇。

  有的几个女孩打赌一百块钱,就为了赌五个女生一起打扮漂亮站在学校门口等他出来,看他的目光最先落到谁的身上,又最先和谁搭讪,而他从来都是眼神直视远方,不理不睬,双手插在牛仔裤口袋,面无表情嚼着口香糖,酷得一塌糊涂。

  他从来不需要装酷,他的内心极冷,他以为他不会恋爱结婚,他觉得一个人挺好,有篮球,有自己随心所欲设计摆放的房子,不缺钱,死去的老爸留下了一大笔够他正常速度败下去可以败一辈子的钱,不过,他不动用那些钱,毕竟是老爸在这个世界上留给他最后的一样东西,他不花它们,留着,看着那些数目,在经历多年后,利息都翻了那么多,原来老爸已经离开他很久很久了。即使不花那笔钱,他也不会缺钱花,因为那个女人会寄钱给他,他一边花她的钱,一边骂她下贱,永远别出现。

  那个在他看来简直可以用下贱放荡来形容的女人,他永远都不会原谅她,大概是老死不会往来了。

  唐未欢再也没有过问他的过去,她不否认自己是想知道的,她相信,在该说的时候他会主动告诉她的,而他不想说,他委婉地说改天再说,不过是因为不想直接拒绝而伤害了她,他一定有无法磨灭的伤痛。

  那天他站在客厅回头看她的时候,他眼里的悲伤都涣散出来了,她多想抱抱他,像那天他打冯猛时一样,抱住他,在他耳边说几句窝心的话,在她还没有来得及送出那个拥抱的时候他说晚安,她也只好说,晚安。

  她回到了学校,学校领导亲切慰问了她的伤势,并给她一个奖励,那就是每天中午可以提前去食堂打饭的待遇,那意味着她再也不用和小喇叭排着队争抢食堂里宝贵的鸡腿和骨肉相连了。

  她受宠若惊,想自己不就是被小匕首插了一点点深,她还逃课,学校领导非但没责怪她,还给她特殊照顾,她的座位也被调到了一进门第一个座位,不用拥挤,打饭方便,小喇叭也和她坐在了一起。班主任把小喇叭叫到了办公室,足足谈话了一节课的时间,小喇叭出来的时候,脸上有明显地哭的痕迹,还强烈掩饰自己没有哭直摆手。

  “是不是打手心了啊?”她给小喇叭抄写着笔记,一串串的文言文翻译,工工整整的,小喇叭手不停地在笔记簿上来回摩擦,眼泪还没有掉下来,嗓子已经哽咽,抽噎着,一下下的。任凭她怎么追问小喇叭,小喇叭一句话也不说还想往教室外面走。

  NO.62

  “张小芭!立正!”她对小喇叭说。

  她们曾说好的,两个人中,任何一个人要走,或者逃避沉默不语,任何一方只要说“立正”,另一方必须停止脚步无条件立正站立原地不动,等待“审讯”。

  小喇叭站在课桌边,左手抠着右手指甲上的蓝色指甲油,情绪稍微平静了下来,小声嘟哝着说:“没什么,挨了老班几句批评,没事,别担心,你伤刚好,别想那么多,我去给你倒杯水。”小喇叭没等她回应,拿起桌上的被子就去走廊尽头的水房倒水。懒

  倒水的时候,小喇叭哭得像极了那些稀里哗啦流淌下来的水,她从来没有想过,她最好最好的姐妹,她喊了那么多年的欢欢,随时,随地,就会倒在她的面前。

  班主任在告诉小喇叭这件事的时候,表情严肃地说:“张小芭,你不可以哭,你们关系最好,友情很深,我都清楚,她父亲来学校好几次了,拜托学校。与公,这么严重,不应该在学校待着了,万一出了事学校哪能担得起责任,与私,我看着她成长了两年,她一声声班主任叫着我,虽然你们俩偶尔逃课,我相信你们是好姑娘好学生,她爸爸努力瞒着她,她成绩很好,高三一年后,参加高考,一定会考上好的大学,会前程似锦。所以,你必须,你必须坚强帮助她,在病情找到解决办法啊之前,保护好她,守护好这个秘密。”虫

  小喇叭对自己说,一定要守护好这个秘密,保护好她,要她平安,要她快乐,她的心脏病日渐严重,一个刺激的事情可能就会要了她的病,小喇叭擦干眼泪,摸着自己脖子上的银项圈,那个项圈上有手工刻上去的古老而简单的祝福:一生平安。

  装作若无其事,小喇叭端着水回到了教室,唐未欢朝她咧嘴笑,还挠挠她咯吱窝,又极快的语速讲笑话给她听,说:“我告诉你噢,侯信文喜欢上你呐。”

  小喇叭险些没惊得一杯水泼了出来,说:“大嘴猴喜欢我?怎么可能,你不可以这样对我啊,太残忍了,我的如意郎君一定是非常帅气非常威猛非常高大”

  “他刚和班主任打架了”唐未欢轻飘飘地一句,补充说明道:“吓坏我了,就在这走廊上,班主任也没怎么还手就把侯信文拉办公室去了。”

  “什么,你吓坏了!”小喇叭一惊一乍,大嗓门没得控制,把唐未欢吓得一跳。

  “哎呀,你的嗓门能不能控制一下,被你吓死了,我现在肺活量越来越不行了,一受惊吓,就呼吸困难,呼呼晚上你请我吃夫妻肺片,给我补补肺,压压惊吧。”她邪笑着。

  小喇叭难过极了,捂着嘴控制自己的音量说:“我以后一定改一定改。”,可其实呢,关肺活量什么关系啊,单纯善良的欢欢,你怎么这么叫我心疼。

  侯信文,这个外号大嘴猴的男生,真的和老班干了一架,准确说,是他对老班出手了,小喇叭想老班没有还手的原因更多是因为唐未欢就坐在窗口惊吓地望着老班。

  侯信文悻悻地从办公室走出来,垂搭着脑袋,一看到小喇叭座在座位上,和唐未欢说这话,他赶紧上前趴在小喇叭的座位上说:“张小芭,你没事吧,他没拿你怎样吧,你放心,我替你揍他了,鼻血都揍出来。不过我还好,可能要记大过,他早就看我不顺眼了,这一次肯定想把我开除了。”

  小喇叭白了侯信文一眼,说:“谁说老班骂我了,他只是鼓励我好好学习,关你什么事啊,你搅合什么呀,不闹点绯闻你不开心似的,开除也是你活该。”

  “我可是替你伸冤啊,我刚看你像哭过一样从办公室走出来,我以为他为上次你们逃课去寂寞城的事处罚你呢,再说,我在办公室交待了,那次用皮筋和纸弹数学老师的人也是我,你不过是替我顶包的罢了。”侯信文摸着后脑勺,委屈地说,倒像是自己办了多大件好事小喇叭没领情似的。

  “噢——原来是这样啊,情比金坚啊,多香艳多浓烈的华表新文,一中第一大嗓门和大嘴猴同学喜结良缘,伉俪相好,实我一中晨报热点新闻。”好事者起着哄,弄得像他们谈恋爱了一样。

  “你闭嘴,你胡说什么啊,死开,滚远点,德行!”小喇叭气得涨红脸。

  “老班接着问我们是不是早恋了——”侯信文小声说,明明重点是这句还故意放低声音,原来放低也是一种强调的姿态啊。

  小喇叭举起手中的一杯水就泼向侯信文的脸上,侯信文吓得忙叫道:“是开水吧,你把我毁容了你得做我女朋友!”

  小喇叭赶紧手一摸杯身的温度,鄙夷地说:“是凉的水好不好。”

  “小喇叭,我这是保温杯”唐未欢弱弱地说。

  “啊——”小喇叭和侯信文同时发出凄厉的声音。

  还好,侯信文没有被烫多严重,也不算烫伤,但是,整整有一个星期,侯信文都顶着通红通红的脸走在学校里,走在街上,走在回家的路上,每次都以袖子掩面,生怕通红微肿的脸会吓坏路人,还要擦药,小喇叭真怕他毁容了,本来就不够帅了,万一成红脸人,那多悲剧,简直是悲剧加悲剧。

  为了弥补侯信文的神经损失,小喇叭只好厚着脸皮去办公室向班主任解释侯信文对他动手的原因,是误会,替侯信文向老班求情,希望老班可以从轻发落,不要开除侯信文,老班倒一脸惊愕地说:“谁说我要开除他了,我从来不会对我的学生公报私仇。”

  侯信文得知自己不会被开除,受伤的面孔背后那颗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NO.63

  小喇叭说一比一扯平了,谁也不欠谁的了,但她一看到侯信文那楚楚可怜的眼神和面红耳赤的脸,又自责内疚了,她说侯信文的眼睛特别像中华田园犬的眼神。

  小喇叭只好在那几天每天都给侯信文打饭,擦药,倒水,好在侯信文没在家人面前说什么,他还总从家里的超市带零食孝敬小喇叭,小喇叭深感欣慰,一面也用心保护着唐未欢,看着她生动欢笑的样子,小喇叭不敢信她真的是个严重心脏病患者。懒

  也许是误诊了,小喇叭宁愿事实是这样的。

  但小喇叭仍竭力保护着她,在小喇叭的加锁的小日记本里,每天都会有一篇或短或长的小日记,日记上写着天气,日期,心情,以后,就多了一栏,那一栏叫——分贝。

  对,分贝,她要每天都告诫自己,控制自己的声音,放低自己的音量,跟着耳聋的外婆生活了十几年,她总是自己都察觉不出自己的声音有多大,自从知晓唐未欢不能受刺激之后,她就时时刻刻提醒自己要小点声音,小点声音,她把分贝的等级用五角星来表示,一个星是最低,五颗星是最高,她要每天都保持在三颗星,如果没注意声音惊了唐未欢,她晚上回家就会在日记里批评自己,惩罚自己喝盐水。

  盐水又齁又咸,每次我惩罚自己我就喝一大碗盐水,我没想过喝这么多盐水会怎么不好,外婆说会拉肚子的,但我没有,我喝一次就哭一次,我哭不是因为盐水很咸,而是我多怕,多怕我亲爱的姐妹,会离开我。虫

  小喇叭悄悄地,对着镜子,把自己戴了十多年的银项圈,慢慢取了下来,这个项圈从戴上就未离开过她的脖子,她出生的时候是个早产儿,不到四斤重,这个银项圈是家人保她平安的。小喇叭要把这个银项圈送给唐未欢,要把这“一生平安”四个字戴在唐未欢的脖子上。

  “我怎么可以戴你的银项圈,你戴着嘛,穿红衣服扎两个小揪揪辫很像哪吒噢,这是保佑你平安的,你要好好戴着,不许把你的一生平安给我。”唐未欢说什么也不接受小喇叭的要求,她不要戴这个银项圈,她忽然觉得小喇叭最近变了很多,变得不大声说话大声欢笑了,变得小心翼翼很紧张,变得对她百倍体贴关心,还很大方地连续请了她吃三晚上的“夫妻肺片”。

  “你不戴那你就扔掉吧,你刚出院,见了血,脏东西很容易沾到你身上,那些鬼啊,就爱入倾身体弱阴气重的女孩,银是最驱邪辟邪的,你就戴着吧,我戴久了,脖子都有点下垂了,太沉重了。”小喇叭谎言多多,连哄带骗加吓得让她戴。

  “有这么邪门吗,你又编鬼话吓唬我,再说了,哪有脖子会下垂的,只有咪咪会下垂好不好。”唐未欢笑了,被小喇叭地措辞逗乐了,说:“你最近似乎很奇怪啊,举止异常,该不是有事瞒着我吧。”

  “我们之间会有秘密吗,我们是心连心的姐妹啊,我是想我爸妈了,他们好久都没回家了。你想想我有秘密能瞒得了你的火眼金睛吗?”小喇叭解释着,强制就把银项圈戴在了唐未欢的脖子上。

  “也是噢,你的小聪明小伎俩怎么能瞒住我呢,我们是要一起考北影的,你学声乐,你嗓音好,我学表演,我们一起北漂,轰轰烈烈闯一番天地。”唐未欢照着镜子,银项圈上的光芒隐射在她的面颊上,苍白的脸色添了明亮。

  “你戴着她,更像哪吒。看你这么乖,我下星期还请你吃夫妻肺片,你说你吃了就不会呼吸困难了嘛。”小喇叭说。

  唐未欢戴着那个银项圈,沉甸甸的,小喇叭从戴就没有摘下来过,这样她戴上了,合适吗,一生平安,她更希望小喇叭可以平平安安,她们会是一辈子的好朋友,闺蜜,到老来,两个人一起带孙子,看谁的孙子学习成绩好,不管是谁,都一样的开心。

  如果你有很多朋友,你分不清哪一个才是你最在意的朋友,那么,你不妨试想一下,你在哪个朋友面前肆无忌惮流露你的想法,你的原则,你的好,你的坏,你考试第一名了,你暗恋哪个男孩子了,有些心事,你可能只会说与一个人听。这个人并非会是我们最亲的父母,最爱的男人,而是,我们最喜欢的朋友。她静静听着我们诉说我们的美好幸福,我们的成功,她会羡慕,但她从来都不会嫉妒,你犯了错,她也不会追究。你不必要担心说错了话,会令她不开心,因为她会明白,她明白你的心意。

  唐未欢她笃定相信,小喇叭就是这样的一个朋友,她们在一起,很透明,无话不说,即使是方腾,她在他面前也会有所保留。

  小喇叭把那些满是破洞的牛仔裤都用一个个小草莓或者小兔子形状的补贴缝补上,对她说:“我以后会听你的话,我要做一个明媚,温暖,美好的姑娘,我不再穿有洞洞的牛仔裤,你不喜欢我扎很多耳洞,我就把耳钉全拔了,时间久了,那些耳洞就会长出新肉填充。我的头发越来越长了,我要和你梳一样的发型,姐妹头,穿一样的衣服,让人们在背后说:瞧,双胞胎姐妹花。”

  “臭美,可是小喇叭,你不要改变太多,我不想你穿有洞洞的牛仔裤,不想你扎很多耳洞,不想你染发,可我,还是那么喜欢你,我的小喇叭。”她说的话听起来煽情,把自己也狠狠地感动了一把。

  “那,你有方腾这个心爱的男孩子了,你会不会远离我了,不要我了。”小喇叭躺在唐未欢的床上,手触碰着床头挂着的小风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