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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8、帮忙

  188、帮忙

  “这个我刚才就见到了。”善桐就笑着说。“我还想给你做个白狐手套呢,我们想到一块去了。”

  含沁不以为然,“这么上好白狐皮,给我个汉子做手套,亏你想出来!”

  他年纪其实也并不大,现才都不到二十岁,长得又眉清目秀,还有一股狡黠跳脱气息,和汉子两个字距离着实是有几分迢远。非但善桐,连六丑、六州都忍不住要笑。六丑嘴,便道,“少爷回来了,一屋子就都是笑,少爷不家时候,家里不知多冷清呢。少奶奶回了屋子都不说话,成日里就是出神……”

  善桐红了脸,就去啐六丑,“死丫头,谁让你多嘴了?”六丑嘻嘻哈哈地,还没觉得什么,六州看了含沁一眼,就拉着六丑退出了屋子。

  到底是妇,善桐始终都有三分脸嫩,见两个丫鬟摆明了是要给两人留出温存空间,脸便不禁红了,侧过头来看了含沁一眼,见含沁正看着自己,便结结巴巴地道,“你……你听她们胡说。”

  一边说,一边终究是忍不住,蹭到了含沁身边,把头靠到含沁肩上,含沁满脸坏笑,只是站着不动,善桐只好又把含沁手拿起来放到自己肩上,他这才轻轻地抚了抚善桐肩头,低笑道,“难道你不想我,我就高兴了?”

  总之年轻小夫妻经月不见,不免有好些肉麻情态,也无需一一细说,片刻后善桐红着脸要水,两个人**地炕上对着坐了,善桐又一长一短地把这几个月内热闹学给含沁听。含沁也听得入神,这里好些事,始终是不方便写信里。

  听说善桐到底还是牵扯进了老九房家务事里,又答应下来年后陪着桂太太去京城给桂含春选媳妇,含沁也不禁连连叫绝,善桐含怨道,“还说呢!你叔叔就是个老狐狸,你大嫂也不简单,一家人就我缺心眼!就我被算计,出工出力,眼看着还不落好。”

  “大嫂那是误打误撞。”含沁说。“她要是有那心机,宗妇之位也就不至于坐不稳了。要是有那心机,也就不会不想当这个宗妇了嘛。你也别往心里去了,反正叔叔是已经瞄上你了,有这事没这事,他都是要把你拉进来。”

  其实按这些年来老九房对十八房照顾来说,不论是桂元帅要求还是桂太太要求,那也都是题中应有之义,不就是年节里过去帮帮忙吗?善桐也不是为了这个委屈,就是想到桂太太和含沁之间那些个阴私恩怨,心中始终是意难平。尤其是今天祭拜过含沁生母,这难言不适感就明显了。她走了半天神,手指含沁身上划来划去,片刻后才低声道,“沁哥,你说我们把姨娘牌位请到家里来怎么样?按说,她是你生母,承受你香火,那也是应当应分。族里料来也不会有谁扫兴,表姑那头就别说了,不会有二话。也免得你还要受她气,拜祭生母,都要去看她脸色。”

  含沁身子一僵,绕着善桐鬓发手指也不禁微微收紧了,片刻后才道,“这件事不是这么简单。按她性子,你提了也是白提,大帽子压下来,除非叔叔出面,否则不好操办。但叔叔又不会为了这事和婶婶闹生分,就因为姨娘事,他十多年婶婶跟前抬不起头来……反正,她就是要用这个牌位来压我。”

  他不禁微微露出冷笑,低声道,“她要始终提醒我,就算我已经出继了,也还是老九房庶子,是她半个奴才,我一切都是她给我,她随时都能收回去。要我老老实实地听她吩咐……”

  他和桂太太之间恩怨,到了这时候才经由这几句话泄露出了一点半点,善桐不禁有几分不寒而栗。她忽然想知道梧哥如果将来知道真相,对王氏是否也是一个心态,又或者现善楠是否也正这样想:就算过继出去了又如何?只要你还没有狼心狗肺到不认生母、同母妹妹,那么你一辈子,其实也还就是掐嫡母手心。嫡母要你往东,你敢往西吗?

  “牌位而已。”善桐就低声说。“就是她不许我们请,难道我们还不能自己立了?那其实就是个念想,一块木牌……”

  “我们这一代,自然是这样了。”含沁轻声说。“但要享受后代祭祀和香火,就非得有个名分不可。其实按姨娘这样情况,也不是不能移葬到十八房来,享受十八房香火。就是……”

  就是这件事,那就一定要通过族长了,不是私设一个牌位可以了事。——也确比较难以操办,至少桂太太那一关,几乎就根本都过不了。

  善桐望着含沁,见他长长睫毛低垂下来,遮住了眼中神色,唇边竟似乎还带了一点笑意,看起来竟很是习惯了这被拿捏境况,心中又是好一阵酸楚。真恨不得打上桂家去,将桂太太不由分说,先敲打一顿再说,她又挪动了一下,将头枕含沁肩上,一边轻声道。“你放心,后院事,你是鞭长莫及,就算有天大本事,也只能受她搓摩,可我就不一样了……后院事,你就交给后院人来办吧。”

  含沁挪动了一□子,醒了醒鼻子,过了一会才轻轻地说,“唉,到底是有媳妇了,回到家有热锅热灶不说,连我桂含沁都有人心疼起来!”

  善桐咯咯直笑,“从前难道就不心疼你了?就会装可怜。你那次到山上来见我,手冻得通红,我不是当时就把我手套解下来给你?是你自己不要!”

  “那是私相授受嘛。”含沁理直气壮地说。“我这么正经人,能做出这种事来?”

  大家不由得又发一笑,这才坐下来吃饭。善桐又想起来问含沁,“这回打得激烈吗?你上阵了没有,分了多少功劳呀?”

  含沁便说了些战场上事给她听,无非是和谁哪里打,“上阵冲杀都是大哥,这个是谁都抢不过他爱好。耿叔叔做中军将。我们都听他,我就是四处逛逛,他身边出出主意。后一次和罗春打时候,跟着凑合了一把热闹,说起来也惭愧,都没有亲手杀了一个人。”

  他说得这样轻描淡写,善桐却听着不对,“按你叔叔意思,你这样浮皮潦草地凑一把热闹,你大哥和耿总兵能放你过关?你别是和我还谦虚谨慎起来了吧。”

  含沁不禁大窘,罕见地连耳朵都红了。“那不然呢?我难道告诉你主意都是我出,我干是主帅活计?”

  善桐道,“你就是这么告诉我,那我也信呀。你又不是没有主帅能耐。”

  她其实也就是随口一说,见含沁默不做声,反而有些诧异,再细细一想,就觉得不对了。当下细问道,“该不会是你真行了主帅职吧?”

  “那倒没有!就是确也没怎么得闲,耿叔叔为人方正,没有多少做主帅经验,打仗其实也就是两家互相算计。罗春狡猾多智,没有一个人和他互相算着,我们是占不到多少便宜。我肯定要耿叔身边跟着参赞,但具体怎么打,还是耿叔主意。”含沁忙解释了一句。善桐又追问道,“那论功行赏,这一次你们都得了什么功呀?”

  “大功那肯定还是大哥了,我也就是随常小功罢了,指着这个升职,那是没有事。”含沁见瞒不过善桐,只得老实道。“要是那时候消息传过来了,我和含芳功劳还能大一点,没传过来,那肯定是这么办。耿叔也没有亏待我,这就是规矩,计较也没用——”

  善桐面色不禁就沉了下来,含沁看她这样,便哄她道,“不要紧,将来不愁没有八抬大轿给你坐!只是现时机毕竟还没到……”

  便和善桐说些战场上事,又道,“其实含芳伤还是护着我才受,后一战我们都各自领军上去冲杀了,含芳人我身边,为我接了那边射来一箭……身上擦伤好几处呢。这件事不要被婶婶知道了,不然又是枝节。”

  不论规矩如何,至少桂家兄弟对含沁是没话说。善桐自然也是感佩,两人因就谈到含芳,善桐说,“他今天似乎又想找我说话样子,估计还是为了善喜事,你们到村子里,他和善喜见上面了?”

  “我哪里敢管敢问,就假装不知道呗。”含沁一边说一边看善桐脸色。“现他肯定还是想要娶,只是十三房大姑娘家里特别一点,就算桂家提亲,也未必会应,他恐怕还是想请你出面,姑婆耳边说几句好话,让姑婆来问一问十三房意思呢。”

  按桂太太性子来说,要是一次提亲没应,含芳这辈子再别想和善喜一处了。桂含芳想要先行打点,那还算是他看得透母亲。不过这件事要办也必须着急一点,过了年桂太太和善桐一上京就是小半年,善喜随时可能定亲。要问,那也就是过年回去拜年那一次来问了。

  善桐待要不管,可想到桂含芳还帮了含沁一把,为护他自己受伤。善桐就又有三分心软,这才明白原来人世间好些事,不是你看得透就能不进局中。就好比这件事,明摆着管了那就没准要落下一辈子埋怨,将来善喜要是糊涂一点,嫁进府中日子过得不舒坦了,随时掉转头就可以埋怨自己夫妇,又还有桂太太肯定也反感自己插手含芳婚事。这些善桐也不是看不透,但打虎亲兄弟,人家桂含芳好说歹说,战阵上是护着这个弟弟,刀枪无眼,多少猛将都是死阵上,人家诚心诚意让你帮这个你也不是帮不到忙,你要是说不,讲难听一点,桂含芳和别人谈起来,善桐那就是没有良心。再说,善桐是那种人吗?这件事她也不好意思不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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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过天到了元帅府内,善桐心中已经拿定了主意,看到桂含芳过来,就不像是老鼠见到猫,只想着跑了。因为桂太太没精神,府中大清扫、大采购等等事情,都要慕容氏和善桐分担着去做,慕容氏领了清扫事情去做,善桐就只好拿了账本和婆子们站厨房外头,看着一筐筐吃食进去了,又现勾销对账,远远看见桂含芳踱过来,她也没走,只等含芳到了近处,才笑道,“三哥,我还没有谢你呢!”

  桂含芳眼前顿时一亮,显然是明白了善桐潜台词,他摆了摆手,道,“这算什么,分内事,我们不看顾弟弟,还有谁疼含沁?”

  便又将善桐拉到了一边,略带祈求地道,“这件事还要请你帮忙了,我……我上回路过村子,确实是见到她了。她固然也情愿,但心里也不是没有顾忌,怕是我们家门第太高了,婆婆不好处——”

  “婆婆是不好处。”善桐说,“这也不是瞎担心……你能保证善喜进了门就不受委屈了?”

  桂含芳毕竟是老儿子,头一摆,就显出了那理所当然受宠样子来了。

  “婆婆给点气受也不算什么,我保证她屋里没人给她气受。”他说。“娘脾气也就是那个样子,顺着毛摸,还能怎么着?就是大嫂闹成这样了,不也没怎么着么!”

  “那你就和你娘先说好了。”善桐道。“劝你一句话,你自己这里定不下来,就不要去招惹别人家闺女啦。她心里有你就够了,等家里自己定下来,可以上门提亲时候,我特地跑一趟村子里帮你说话,成不成?”

  这样举措,含芳自然是什么话说不出来了,他就要去找桂太太,“我现就去说!”

  善桐忙又道,“三哥!你急什么,现婶婶心里正不舒服呢,你去找她,可不是又添了心病了?少说也得等年后再说了。”

  桂含芳平时看起来阴沉沉一个人,——也真是桂含欣兄弟,事情一扯到善喜,就换了个人了,看起来如所有情窦初开少年一般,显得又激动又无措,好像晚去一天,善喜就会跑了一样。搓手跺脚,只是安静不下来。善桐看眼里,不期然想起琦玉,不禁就轻轻地叹了口气,又道,“你可要想好了,看看大嫂……其实还不是没有娘家撑腰!大户媳妇不易做,有时候有些事,不是你心疼她就算数。”

  含芳又哪里听得进去?善桐正这样规劝,刚好桂含春看着一群人担了十多只羊进来,一边和善桐道,“都是野山羊,他们路上打了回来孝敬。山羊腿拿烟熏了,下酒好菜,从爹起一家人都爱。弟妹看着命人料理着——辛苦了!”

  又诧异地看了桂含芳一眼,对善桐投以疑问眼神。善桐咳嗽了一声,想到桂含芳婚事要真定了,含春身上压力岂不是大,便道,“三哥你自己和二哥说吧,二哥婶婶跟前几句好话,比别人几百句都强呢。”

  一时便拔脚走开,自己忙去了。等一会回来,看桂含春站原地,好像才送走含芳,便又掩不住好奇,上前问道,“二哥,三哥——”

  桂含春猛地就回过神来,一边笑,一边自失地摇了摇头,自嘲道,“一家子都不是省油灯,他急成那个样子,我肯定答应,横竖家里娶高门妇这个担子,不是已经交给我了?又何必耽误他。这不是就喜得出门呼朋唤友去了?到底还是个孩子!”

  两人对了一眼,都想到了从前那未成婚事。善桐忽然间倒理解了桂含春为难,她真心实意地道。“老实人就是吃亏!一家人,也没办法去计较……就是要辛苦二哥多担待了!”

  桂含春见她态度坦然,也微微一笑,举了举手和善桐示意,便回过身子,出了厨房院门。善桐目注他挺拔背影融入了西北苍灰色天空之下,一时间倒是有几分感慨,也有几分为桂含春不平:怎么越是能耐,越是本分,越是负责人,肩上担子,往往也就越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