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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3、巧合

  233、巧合

  虽然很想知道这对话两人究竟是谁,看郑姑娘神色,她也明显是听出来是谁了。可善桐自然不会去问,郑姑娘也就不提,她静了静,突然有几分不好意思地冲善桐一笑,倒是把错揽到了自己身上,“都是我不好!就因为不耐烦听戏,出来这么一站,引得嫂子过来和我说话,倒是闹了这么一场麻烦出来。”

  这就看出来郑姑娘会做人、会说话了,换作是别个心眼小些姑娘,现恐怕还不知怎么埋怨善桐引她蹲身惹来麻烦呢。善桐忙道,“这谁能想得到呢?”

  她就拉着郑姑娘绕出了假山后头,又换了个话题,权当刚才事没发生过。“我就是奇怪,先听伯母说你真不爱听戏,这不爱读书姑娘家多,不爱听戏姑娘家,似乎始终还是少了点啊。”

  郑姑娘也就似乎把刚才几句对话给抛到了九霄云外去,抿着嘴一笑,“我们姐妹几个从小就不爱什么听戏呀、听书,都觉得戏里故事太没意思,你说这人和人来往起来,哪有和戏台上一样,真忠奸就那么分明了?这故事没意思,可不就觉得唱腔也没意思了,因此都不大听。于翘她们迷崔子秀,我只觉得好笑,也就长得好些,谁知道私底下是个怎样人呢。”

  到底年轻,说完了才觉得交浅言深,郑姑娘又捂着嘴羞涩地笑了。善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想到许家那几个姑娘,再对比秦姑娘、吴姑娘、石姑娘,倒觉得比较起来,还是郑姑娘为人耐得住咀嚼,就是有所疏忽,实也是年纪还小,难免事。

  不过,亲事成不成,三分看人,七分还是要看两家家长。她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和郑姑娘谈起了京城天气,又说起西北气候来。两个人说笑着回了鸳鸯厅,桂太太还故意说,“出去这么久?”

  “屋里有些气闷。”善桐说了一句,见桂太太拈了一块凉糕要往嘴里送,忍不住就劝道,“您自从到了京城,一吃这个就闹积食,前几天吃了两块糕,晚饭都没吃,现又馋嘴,还是放下吧。”

  此时一曲方罢,正是过场,郑太太听见了,不免向桂太太笑道,“您也真是没架子,和侄媳妇相处得可如同亲母女一般,说起话来没有一点隔阂。侄媳妇还管到婶婶头上来,可是稀奇。”

  其实这么一说,倒是体现善桐关心,不算什么大事。没想到几个女眷都点头附和。善桐已知道这其实说是桂太太下牛夫人面子事——她忽然想到牛夫人虽然宴会上也露了一面,但席终便辞去了,未曾留下来看戏。心中对许、牛两家关系,多少也有了数。一边就听桂太太回道,“唉,我这个人什么都有,就是没什么架子,又爱疼人,自己没女儿,看到她这么白白嫩嫩如花似玉,可不就当女儿疼了?她也懂事,不枉费我疼她。”

  为了给自己说宗妇添点助力,桂太太连这话都说出来了,善桐不禁一阵肉紧,又很好笑,只好憋着笑撒娇,“您要是嫌我管宽,那我以后就不管您了。”

  桂太太忙道,“哎,可别不管!”

  正说着,众人都是一阵笑。那边五少夫人笑着问吴小姐,“怎么样,麒麟班戏也还入得了眼吧?”

  吴小姐还没说话呢,太夫人已道,“好啦,又开场了,大家听戏吧。”

  大家自然都不说话了,吴姑娘微微一撇嘴,虽没说话,可言下之意不问可知,几个年轻少夫人、少奶奶,又互相打眼色,各自抿着嘴笑。善桐倒看得一头雾水,一时世子夫人又进来,和大家问过好了,又上那边楼里去应酬别人。善桐才知道许家还有一批亲戚朋友是别处看戏,由另两位少夫人作陪云云。她也只来得及和世子夫人微微点头致意,没说几句话,世子夫人就出去了。

  一时看戏至晚,许家又一定留着要用晚饭,众人都道,“已是迟了,该回去了。”

  便一道出来,阁老太太又冲善桐招手道,“得了空就上门来坐,我可不是和你虚客气。”

  善桐忙亦应酬一番,于是各自上轿回家,善桐一路琢磨孙夫人那句话,又想到自己和郑姑娘一道听那几句对话,越想越觉得回味无穷、耐人寻味。回了家,因含沁还没回来,桂太太又和她商量,“这几位姑娘,现咱们也都看过了,你觉得谁好?”

  这善桐倒也是想过,此时桂太太见问,她便道,“要说生得美,那肯定是吴姑娘……”

  “这一位我们高攀不起,”桂太太摆了摆手。“我也看不上她,太娇弱了,合该就温室里养着,到了西北,没几年就该开败啦。”

  善桐又道,“那就是郑姑娘我觉得顶好,家里虽然没有实职,可怎么说都是皇上心腹,我们不就是少个皇上跟前说话管用,帮着说几句话吗?也不求他们家多兴旺发达,关键时刻能说上一两句话就行了。再说,您看许家太夫人,多么眼高于顶,对郑夫人都另眼相看,可见即使皇亲国戚里,他们家也是极有面子。”

  还有一句话她没说出口:郑家消息肯定是很灵通,那两个人说那几句话,用词如此隐晦,她压根儿没怎么听懂,郑姑娘却是一听就明白,要和郑家结了儿女亲戚,对京师局势,桂家就不会再像现这样,雾里看花、似懂非懂了。

  桂太太眉头一皱,有点吃惊了,“啊?你看中她?我倒是觉得秦姑娘好……”

  秦家圣眷,自然也是不用说,秦姑娘为人方正,确也压得住场子,虽然长相上差了一点,但是娶妻娶贤嘛。桂太太看中她,也不算是没有道理。善桐叹了一口气,恳切地道,“婶婶,我就这么说吧,家里大嫂和三嫂是什么性子,你也是清楚。现大哥去了前线,您是看不着大嫂了,妯娌也就不相争了。可难道您这一辈子就不想再让大哥回西安城了?总归他是您长子……”

  桂太太神色阴沉下来,沉思了片刻,才长长地叹了口气,“倒是我想得浅了!这个宗妇,不但要压得住场子,还得要抹得匀糨糊!”

  可到底还是意难平,“秦家和郑家比起来,势力还是强得远了。”

  又说,“论交际,两个都不如石姑娘,这两个也都没有石姑娘生得好看。且结亲心思,也不比石家热切。”

  亲事这种事,是不可能有一个正确选择,秦家、郑家、石家都算良配,也都能给桂家一定程度帮助。只看桂家怎么选,人家怎么选罢了。善桐便提醒桂太太,“您不是也把亲事言语写了一封信,让老文带回去了?说来再过几天,他应当也回来了,到时候看看叔叔怎么说,也是好。”

  桂太太点了点头,望了她一眼,忽然感慨道,“真是没缘分,不然要娶了七姑娘回来,现家里早就安宁和乐了。你看许家,多么暗潮汹涌局面,她安抚得多漂亮?那么大一件事自己就操办下来,还让人挑不出一点错!只可惜……只可惜她五姐没福气!可见这人世间高位,也不是人人都有能耐坐得稳,坐得越高,要受明刀暗箭也就越多——唉!”

  说来说去,还是不离军火心事,其实善桐又何尝不是如此?有时候抱着大妞妞,想到或者有一天桂家也许身败名裂,自己还好,反正跟着含沁,大不了死也死一块了,到时候大妞妞该怎么办?一想到这里,真是连心都要碎了。可此事又分明不能一时半会有个结果,心里越是急,面上就越不能让人看出痕迹来,因此听桂太太这一说,她也不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两人对视了一眼,倒是桂太太先伸出手来,紧紧地捏了捏善桐手,低声道,“没事了,去歇着吧!等含沁回来,你也和他商量商量,别事我们明天再说。”

  自从两人到了京城之后,或许是因为西北恩怨,毕竟是千里之外事了。这事实上婆媳两人,感情上倒是亲近了不少,善桐看桂太太眼角日渐深刻皱纹,隐隐露出疲倦,一时间不知哪里来柔情和勇气,忽然站起身来轻轻地抱了抱她,拍了拍桂太太脊背,却又觉得自己过分忘情,不禁尴尬地退了一步,忙道,“婶婶也早点休息吧!”

  说着便回身出了屋子,自己想到桂太太诸多可恶地方,又觉得自己真没立场,实是太心软了。可一时间又想到她种种为难处,也不免为她叹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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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这一阵子忙,没能怎么和大妞妞见面,大妞妞很是依恋母亲,她屋子里足足玩了一个时辰,睡着了还要揪着她衣袖,善桐她肥嘟嘟小脸蛋上亲了又亲,又等了许久,夜都深了也没见含沁回来,只得带着女儿睡了,没想到第二天早上起来,含沁居然窗前炕上和衣睡得香,善桐本来不想吵他,可她一动,大妞妞就大哭起来,含沁也被闹醒了,揉着眼道,“怎么哭了?”

  善桐有几分手忙脚乱,忙命人去喊养娘,又让人端尿壶来给大妞妞把尿,一边道,“怕是饿了,昨晚睡沉,夜里一道奶都没吃。”

  等养娘来把大妞妞抱出去吃奶吃饭了,含沁一边揉着眼睛,一边也就下炕上床来,拉着善桐,“再陪我睡一会。”

  他外辛苦,善桐哪忍心说不?只好又和他躺回床上去,命人和桂太太说了,请她先行用饭,自己饿着肚子被含沁抱怀里,渐渐也困起来,倒睡了个回笼觉,睁眼时含沁反倒已经起来,指着她笑道,“懒婆娘,日上三竿了还不起来。”

  善桐白了他一眼,自己起身洗漱过了,这才和含沁谈起来昨天两件事,含沁一边吃早饭一边听着,却是不动神色,等善桐说完了,他沉思了片刻,才低低地叹了口气,低声道。“朝中不安静,宫中看似太平,其实也是一滩浑水,只可惜,我们是不趟不行……”

  他很又整肃了表情,和善桐分析,“孙夫人说皇上要办两件大事,我想得到一件,那就是焦、杨之争,杨阁老是被皇上钦点入阁。虽然背后也不是没有自己朋党,但和焦阁老十几二十年老资格相比,谁有助力那是不用说事,杨阁老毕竟还是没有做过主考官,只当过江苏一省学政,他学生还是太少了一点……入阁这两年来,虽然也聚集了一些力量,可以和焦阁老抗衡,但孰强孰弱,还是一眼可知事。可现焦阁老反对地丁合一态度比较明显,皇上不做决断,杨阁老眼看就要被斗倒了。就是孙夫人不说,我自己来猜,我想近日里,皇上就算只是为了维持相争局面,应该也是会出手帮助杨阁老,斗一斗焦阁老。”

  朝廷首辅,那是百官之首,并不是皇帝想让谁当谁就能立刻走马上任,没有足够威望和人脉,就是当了首辅也被架空,百官不听你有什么办法?到那时候要站稳脚跟,朝廷付出代价就比较高了,这个道理也是明白。就是要动焦阁老,那也不是一朝一夕工夫,因此孙夫人所说‘恐怕耽误时间’,也许指就是这件事。善桐不禁就道,“那这样看,也许我堂伯长远来看,还是占优势……”

  “他们占优势不占优势,不关我们事。”含沁说,“反正就和现这样不远不近,已经是好了,你要再去套近乎呢,人家也怕,武将和中枢来往太频密,那是犯忌讳。我们没必要去攀附,还是和老思路一样,走中庸路子,隔岸观火。我想叔叔肯定也是这个意思,再说皇上年纪还轻,能不能斗倒焦阁老……虽然他也确是英明神武,极是能耐了,可焦阁老嘛……”

  他摇了摇头,不禁自失地一笑。“算了,那是别人事,咱们就只管看热闹,我也不必替别人瞎操心。”

  善桐被含沁这么一分析,也觉得和杨家还是保持若即若离就好,她不禁笑道,“不过被你这么一说,我得闲也可以放心上杨家坐坐去,不必担心万一……又给家里带来麻烦了。现皇上要是出手帮忙,他们肯定很也就不缺扈从,不会饥不择食,连我们主意都打。”

  含沁用手指点了点她表示赞同,沉吟了片刻,又说,“另外一件事,我猜不出来,看孙夫人会不会和你露出吧。她既然说了这么个开头,那不会没有下文。至于那一番哑谜嘛……”

  他唇角一翘,似笑非笑,“也算是把个人情塞到了你手上吧,你就只管原话告诉孙夫人,你看孙夫人谢你不谢你吧。”

  善桐吃惊地瞪大了双眼,已经明白了丈夫意思,她拧紧了眉头,一下都有点不可置信了。“这么大事……”

  “再大事也是事,再厉害人也是人,再紧密宫禁那也只是规矩而已。”含沁淡淡地说,“是事情就不可能没有风声,是人就不可能没有弱点,是规矩,就一定有人来坏。事就这么巧,你别不信,就只管和孙夫人说去,我看,十有八九,这事不会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