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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6让步

  进了七月,因有这个册封太子事情,出京避暑诰命也都逐渐回京,善桐就又忙起来了,也时常陪着桂太太参加各女眷们应酬聚会等等。

  因此番他们已经和郑家定亲,众人看郑家面上,对桂家人自然要比从前客气,纵有几次遇见牛夫人,她也未曾出面为难挑衅,桂太太这算是才体会到了京城社交圈乐趣,小半个月里连番出去赴宴,又带着善桐进宫朝贺皇太子等等,私底下也不得不承认,“京城热闹,是要比西北好得多了。光是戏班子就多,个个都有绝活,不比西安,全城就那几个戏班,听戏都听不出多少花头。也没有多少人自己养戏班小唱。”

  话虽如此,善桐看她也是巴不得启程回乡——因亲事已经定下,紧接着流程其实也都是形式,郑姑娘年纪虽不大,桂含春年纪却不小了,再说武将人家成亲相对要早,郑家也是痛痛地露了口风,同意明年择期成亲。再来三媒六聘,有善桐京城帮手筹办,就不必桂太太滞留此处操心,她虽喜欢京城热闹,但也大吃不消京城钩心斗角,每一句话说出口前,都恨不得要心里打上三个转。

  因上回过来,用是渠家人情,一路不用亲卫也走得舒服,这一回要回去,就不能再这么托大了。除了京城这几十人之外,又还有些人要出来迎接,桂太太近就大肆采购土产预备回去送人。善桐去阁老府见堂伯母时候也提起来,“如要打发人回乡,正好就一块走了。”

  阁老太太笑道,“说得是,虽说家里常走西北管家,路都走老了,但这些年路上不太平,能和你们兵一起走,那就令人放心了。”

  善桐也说,“您常打发回家那两位,连我们都认识了,每次回去族长还要请着吃饭呢。”

  她本意是想提点阁老太太,但阁老太太没听出来,没搭理这个话茬,倒是四少奶奶和过来请安敏大奶奶都看了她一眼,四少奶奶私底下就问善桐,“难道这两个杀才还敢狗仗人势,老家胡作非为不成?”

  “这倒是不敢。”善桐便忙笑道,“对宗房也足够尊敬,就是对一般族里亲戚嘛……”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阁老府管家几乎相当于是三、四品大员了,到了地方上飞扬跋扈也不是什么鲜事。但就是这种事败坏名声,爱惜羽毛人家,一向是极为忌讳反感。四少奶奶忙道,“多谢你提醒!历年家里来人,总没听提这事……”

  “要不是堂伯母宠我,我也不敢说。”善桐也笑了,“结果堂伯母没听懂,你倒是听明白了,看你怎么委婉劝劝她吧。”

  “她是还把你当个孩子看呢,对你话,哪想那么多。”四少奶奶吐了吐舌头,“这事我也不和她说,让相公提醒公爹吧,和她说了,她转头就忘……现除了念佛之外,她也就惦记着几个外孙了。”

  两人相视一笑,善桐便又不提此事,和四少奶奶说些鲜首饰花样,“前回到石家去……”

  年轻妇人,再没有不爱谈这个,四少奶奶出门又不如善桐多,听得极是入神,说着就要给娘家带话,令其置办。

  两人又说了好些话,她这才恋恋不舍地送别了善桐,过了两天,敏大奶奶又来看她,却不提这阁老府管家事,只是拉了一车东西来,托她送回村子里去。

  “本不该麻烦你。”大家说来都是亲戚,善桐和她关系不比和四少奶奶远,因此敏大奶奶虽然说麻烦,但还是理直气壮,“就是东西多,路又实不好走,我们也难运回去。难得你们这边有人来接,就搭个顺风车吧。”

  连皇后都还不知道消息,这位就已经知道得一清二楚。善桐对她自然也不是没有好奇心,和含沁议论一番,自己细细寻思过了,倒觉得她肯定也是个厉害人物。欧阳家是出好医生不假,子承父业传承了几代,就是权神医,和他们家也有师徒名分,牛淑妃找他们把脉不算出奇。可这种事牛家要保密,欧阳家敢四处乱说去?即使是自己家里,那也只有核心几个人知道,身为出嫁女,居然能位列核心之中,可见本事了。至于她为什么要往外递消息,含沁是一听善桐这么说那就明白了,只不肯和她说透。善桐自己模模糊糊有些猜测,又不敢肯定,看敏大奶奶时心底总有些怪怪,几番应酬场合遇见,都很留心她言行举止,偏偏又什么都看不出来。且还觉得敏大奶奶为人干脆利落,有话直说,竟是大有西北儿女影子,却又要比慕容氏等西北土生土长女儿们要有分寸得多了。

  “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她忙客气,“你们是也打发人跟着回去,还是就让我们一道带着送过去了?”

  “要不麻烦,就不打发人回去了。”敏大奶奶笑道,“家里人口也不多……”

  她顿了顿,忽然叹了口气,有些尴尬地道,“妹妹,你嘱咐你们管家,这车东西就悄悄,也别说是我们带——不然我那天阁老府就说了。反正我想你也是要给你家老太太送东西,到时候就一车过去,给我婆婆送去就完了,只别和阁老府那头露出风声。”

  善桐只知道两房关系冷淡,他们家二太太常年住老家,肯定不是没有故事。倒没想到他们连给她送东西都还要瞒着阁老府,一时有几分错愕,但人家这么说了,她也只能爽应下,“一定不随意宣扬。”

  既然如此,那就要问问带了是什么东西了。敏大奶奶道,“也没什么,就都是京城里吃食,有些是西北没有,我相公知道婆婆爱吃,特地寻了来送过去,也算是给她解解馋吧。”

  一时又叹气道,“这世上再亲,那还是母子亲!”

  善桐也不敢多问,又和敏大奶奶说了几句闲话,因她也算性子爽利,两人还很聊得来。敏大奶奶便说,“前阵子是忙,你来了也没能好好招待你,这一阵子我娘家事情少了,母亲身体也好些了,以后倒能多和你往来往来!”

  果然接着便也时常遣人来送东送西,善桐便又多了一个朋友。只她忙着打发桂太太回去,未能时常出去应酬罢了。

  等到七月中旬,册封大典后一个应酬小高峰告一段落,各家都忙着要过中元节时,桂太太倒要动身回去了。善桐还说让她留京城过中秋,也被她回绝了,“你别和我瞎客气,这家里还有多少糟心事等着我去办呢。”

  这么小半年相处,善桐要说再刻骨讨厌桂太太,那也真是讨厌不起来了。要说很喜欢却也不大喜欢,一路相携而来,总归是有情分,听桂太太这么一说,她也就半真半假地道,“您时候不觉得,这要走了,我就觉得家里冷清得很。有什么事,也不知该和谁商量去。”

  “含沁嘛!”桂太太说,“我到京城多久就病了多久,我知道你们有些事都瞒着我,怕我操心。我也不给你们添麻烦,回西北去了,有什么烦心事,我也能和元帅商量。”

  她这话倒是说得直截了当,这几个月来桂太太真是清瘦憔悴,人看着都老了几岁,提到回西北,她那憧憬语气,几乎是恨不得能插上双翅就飞回去一样。善桐也笑了,“怎么说,大妞妞九月就满周岁了,京城风云,也还有好些事是我们看不透……”

  “这几个月我冷眼看来,”桂太太也端出了正经脸色,见善桐立刻挺直了腰做受教状,她心底不禁叹了口气:从前小时候,看着也就是伶俐而已,出嫁了就觉得她有本事了,现到京城历练了几个月,到底年纪轻,学起来真,京城贵妇别不说,礼仪细节真是无可挑剔,也亏得她立刻就这样处处小心,自己脸色一正,她也就跟着换了态度……“你和含沁都很机灵,你还年轻,有些事也许还照应不过来,但好一点就是懂得藏着。什么事都不第一个说话,这样好,要保持,别和我一样,年纪大了,就是有心注意,有时候都力不从心。”

  她顿了顿,想到含沁,心头是五味俱全,看着善桐,都觉得她面目模糊了,有另一张脸浮了上来,心中感慨了好一会,才又再轻轻地道,“含沁场面上是没什么可挑了。他父亲也和我说过,年纪轻,有时候看事情高度不够,但京城这个交际场里应酬,我看是没什么需要担心地方。大面上事,有西北背后给你们撑腰把弦,多问问师爷先生们,离不了大格。再过几年,他见识广阔了,恐怕皇上也就要大用他了。就不大用,京城能生根发芽,也很不错,你门第高,往来都是皇亲国戚,日子过得也比西北有滋味。”

  这都是临别时常说勉励之词,善桐自也不会扫兴,只静听着,过了一会,桂太太声音倒低下去了,一句话都还没说完,她抬眼一看,却见桂太太若有所思地望着自己,已是见了皱纹一张脸上,竟是罕见地露出了犹豫和感伤。

  善桐还当她是真舍不得大妞妞,心头倒是一暖:两代人之间恩怨,毕竟是没有迁怒到第三代身上。她正要说话时,桂太太却又开了口,这一回,她声音要轻了。

  “从前呢,你们都还西北,这件事也就没提起了。”她说得很慢,可开了口,语气反而稳定了。“现你们到京城来了,含沁祭祀十八房祖宗之余,也不能不祭祀他生母,回过西北,我和元帅提一提,把家里那个灵位,请到京城来吧。”

  要祭祀生母,其实什么时候不能祭祀,就是现,随便撮土插香心中默祷,谁还能管得着含沁了?把老九房那张灵位请到十八房来,代表却是老九房首肯态度——虽说这姨娘是我们家人,你已经是十八房嗣子了,但族规不外人情,法外容情,宗房是许你同你后代以后四时八节多上一份供品了。

  善桐真是没有想到桂太太居然这时候说出这话来,她虽有心这事上做做工夫,但奈何进了京,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桂太太人又还病着,一时也没能考虑到这方面:这种纯属心战,处理得不好可能会损伤桂元帅对十八房好感,自然要徐徐图之。只没想到桂太太这么多年来都没有松口,到京城住了几个月,居然自己就让步了。

  她讶异肯定是现到了脸上,桂太太看见了,反而抬高了声调道,“你不要误会——”

  可这究竟是误会了什么,她又说不出了。善桐见她神色复杂,心底帮她想想,也觉得桂太太要做这个让步,以她性格来说是真不容易,她忙起身正经谢桂太太,“含沁知道了,必定也感念婶婶恩情。”

  “我不乎他感激我不感激我!”桂太太又倔强地挥了挥手,倒是再露本色,说话不看人脸色。善桐也不好答话,两人大眼瞪小眼,过了一会,桂太太才缓开口气道,“风雨飘摇,总是一家人,能和气,就和气……也是他自己本事!他要西北,这牌位,我一辈子都不还他。”

  话说得这么透,善桐只好微笑,她说,“不论如何,那还是要感激您大度。”

  桂太太看了她一眼,神色又缓和了下来,她轻声说。“嗯,后面那句话,你就不要告诉他了。”

  一时自己也感慨起来,长长地叹了口气,“还是你一句话说到我心坎里去了,人要向前看,有些事该忘记,忘记了也好。”

  现含沁几乎是远走高飞,此后要再相见,机会也不大多了。桂太太能这时候想通,是含沁有本事自己挣来了这份谅解,也是她自己有决断,还是把桂家内部和谐放了自己私人恩怨之上,善桐想到曾经发生过诸多故事,也不禁有了几分惆怅,她却没有再问,只是又替含沁道了谢,见桂太太有几分尴尬,知道她还是面子上下不来,便不提此事,只又说起牛家来。“如今京中,也就只有牛家似乎对我们不怀好意了……好近也消停了不少。”

  “哪有消停?”桂太太也赶抓住了这个话题。“元帅来信就提起来,肖家近又不老实了!还是和从前一样,鬼鬼祟祟,也不知正安排什么后招。”

  这几天降温厉害,冻得我昨晚一晚上都没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