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佳瑶去洗漱回来,赫连景已经抱着枕头迷糊上了。
“喂,起来洗漱了,洗洗再睡。”叶佳瑶推了他一下。
“不要吵我,我要睡觉……”赫连景拍掉她的手,转个身继续睡。
“喂,你要当臭虫吗?快起来。”叶佳瑶抽掉他怀里的枕头。
赫连景被她吵的没办法,只好慢慢吞吞地爬起来,眼睛还睁不开,踉踉跄跄摸去净房。
叶佳瑶把配八仙桌的四张长条凳子拼在一起,拼成一张简易床,拿了个枕头,一床薄毯子半垫半盖。
大功告成,叶佳瑶躺在简易床上长舒了一口气。
这床虽然硬了点,还有些高低不平,但是,比起睡破庙凉亭已经好很多,也没有大通铺里的难闻气味儿。先就将一晚上,看明天能不能问李管家要张躺椅或是草席什么的。
赫连景洗漱回来,见叶佳瑶躺在长条凳子上睡觉,纳闷道:“你干嘛有床不睡睡凳子。”
叶佳瑶哼哼道:“我不习惯跟人睡一床。”
“大通铺里你还不是跟那么多人睡一床么?难道你还怕我非礼你?我可没那龙阳之好。”赫连景不屑道。
叶佳瑶心说:你丫的要真是个断袖,老娘又安心了。
“真啰嗦,要不,你来睡凳子,我睡床。”叶佳瑶剜了他一眼,转了身不鸟他。
赫连景坐在床沿看着她蜷缩在凳子上,心里很不是滋味。虽然她整天凶巴巴,还老以欺负他为乐,但是看得出来,她还是很照顾他的,有吃的总是先让给他,就算睡在破庙里,也是把干净干燥的地方让给他睡,今天她忙了一晚上,看她做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好像很轻松的样子,但他不傻,那些个只做做帮手的婆子一个个地都喊腰酸胳膊疼,她的活是最重的,不累才怪。金庸小说
想到这,赫连景说:“你睡床上来。”
叶佳瑶不耐烦道:“都说了,我不习惯跟人……”
“我睡凳子你睡床。”赫连景说。
叶佳瑶愣了一下,他肯主动把床让给她,令她有些意外。他是娇生惯养的富家公子,一路上总是嫌这嫌那,如今也学会为别人考虑了,这是好事,人不经历磨难,永远不会成长。
就好像她一样,从来不用为生计犯愁,一穿过来,就得面对生存危机的各种挑战,抱怨有用吗?没用,消沉有用吗?只会死的更快,所以她一直很努力,努力的活着,努力的想要活的更好,就算全世界都抛弃了她,她也不会放弃自己。
“拉倒吧,就你那大高个,睡相又不好,别半夜里掉下来,赶紧睡了。”叶佳瑶嘴上没好声气,但心里却是暖暖的。
赫连景闷闷地躺下来,侧着身看着那道消瘦的背影,隔的那么远,都闻不到她身上淡淡地幽香,那种令他安心又温暖的气息,很是渴望。
他知道自己并不是个好相处的人,就像她说的,他很矫情,性子傲脾气臭,只是在王府里,人人都迁就他,他觉得那是理所当然,心安理得,从未像现在这样觉得不安愧疚。
这几天的经历,比他十六年来经历过的都要多,从没想过,在莲湖上偶然遇见的一个人会对他产生这么大的影响。他们差不多年纪,但他在她面前就像个无知的孩童,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被人阿谀奉承惯了,总觉得自己很了不起,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居然这么无能,要是没有她,他可能真得去要饭了。
大尧尧,等到了金陵,我一定会兑现我的承诺,让你过上好日子,不用再四处颠沛流离。
赫连景默默地在心里重复着他的承诺,抬手对着烛台一挥,烛火跳动了几下,灭了。
三天时间,叶佳瑶在李财主家混的如鱼得水,上至李老太太下至看门大爷的大黄狗都很喜欢她。
赫连景总结了下叶佳瑶之所以这么受欢迎的原因,首先,她有一副好皮囊,笑起来人畜无害,第二,她很热情很热心,见谁都打招呼,人又勤快。
于是赫连景又郁闷了,她对谁都是笑嘻嘻,为啥就对他凶巴巴?难道,他真的像她说的,很欠骂?他有那么糟糕么?
第四天,李家的商队如期出发。
叶佳瑶和赫连景坐在大板车的草药包上,虽然交通工具简陋了些,但是终于不用走路了,叶佳瑶很满足,心情好得不得了,放声高歌。
“大河向东流啊,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啊……”
山东多好汉,唱好汉歌是最应景的了,不过她故意粗着嗓子乱喊,荒腔走板的调调令一旁的赫连景起一身鸡皮疙瘩。
“喂,能不嚎吗?回头别把狼给招来。”赫连景堵着耳朵痛苦道。
叶佳瑶白了他一眼,继续唱:“路见不平一声吼啊,该出手时就出手啊……”
商队众人哈哈大笑,这小哥两太逗了。
叶佳瑶见大家开心,越唱越起劲,起初大家还觉得新鲜,听了四五遍后,终于是受不了了,纷纷掏耳朵。
“李小哥,您累不?累就歇歇。”商队的领头是李管家的儿子李茂忍不住含蓄道。
赫连景噗的喷笑出声。
叶佳瑶讪讪住了嘴,心说:老娘唱的多有激情,这是在给你们鼓劲加油,调节气氛,乃们太不懂欣赏了。
叶佳瑶冲赫连景晃了晃豆沙包大的拳头,以示警告。赫连景这才收住放肆的嘲笑,不过还是忍不住勾着嘴角,肩膀一抽一抽抖动。
不用再为觅不到食物而苦恼,不用再为今晚住哪儿发愁,旅程变的轻松而有趣。
两天后,商队到了济宁,改走水路。船是顺风顺水,一日几百里。叶佳瑶算算路程,这种速度,十几天就能到金陵了。
眼看着就要到扬州,叶佳瑶纠结起来,要不要在扬州下船,回叶家去看看?
继母看到她会不会惊讶的眼珠子掉下来?这场偷梁换柱的戏码,老爹知不知情?不过,就算老爹知道了,相信老爹也不会为她讨公道,说不定还帮着继母和二妹,为了叶魏两家的声誉对她不利。
叶佳瑶想来想去,打消了这个冒险的念头。
那么……去外祖家?外祖母最疼她,一定会为她做主的。
可是转念一想,叶佳瑶又摇头,年初的时候外祖家来人,说外祖母身体不好,要是让外祖母知道她最心疼的外孙女被人欺负成这样还不得气死,还是别去给她老人家添堵了。
“喂,在想什么?”赫连景来到甲板上,看到叶佳瑶坐在船头发愣,便挨过来询问。
叶佳瑶淡淡扫了他一眼,臭小子,怎么跟那头蠢驴一个德性,老是喂喂喂。
“在想午饭吃什么。”叶佳瑶懒懒回答。
赫连景笑道:“其实你不用每天变着花样做,能不伤脑经吗?我就奇怪了,你说你不是厨子,怎么会做这么多菜。”
叶佳瑶挑着眉梢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你哥我是天才,悟性好懂不懂?就好像你们学琴棋书画,学骑射,同一个师傅教,有些人很快就能掌握其中的技巧,融会贯通,有些人就怎么也学不好,你就是属于那种没啥悟性的人,所以才会觉得奇怪。”
赫连景啧啧道:“夸你两句,你就飘到天上去了,我看你也就是一个吃货,整天就知道琢磨吃的而已。”
叶佳瑶一咧嘴,皮笑肉不笑道:“恭喜你,还没笨到无药可救,兴趣是最好的老师,是动力的源泉,只有当你对一件事感兴趣了,你才会全神贯注、全情投入、千方百计地去做,做到最好,所以说,不管做什么,用心最重要。”
“又说教,我看你不仅可以当个厨子,还能去当先生了。”赫连景讪讪撇嘴。
叶佳瑶自嘲地笑了笑,这些可都是金玉良言,可惜以前她不懂,老师每每唠叨,她都烦不胜烦,现在才深有体会,如果当初她能听进去,多学些本事,或许现在就能多一条路,而不是只能靠做吃的混饭吃。
李茂从船舱里出来,对叶佳瑶喊道:“李小哥,待会儿就到扬州了,我们要上岸送货,你和景小弟要不要上岸玩玩?”
赫连景兴奋道:“咱们上岸去玩玩吧!扬州我来过,知道好多好玩的地方,我带你去啊!”
叶佳瑶嘴角抽了抽,你只是来过,老娘前世今生都是在这里长大的好不好,谁带谁玩啊?
“好啊,我们也上岸。”叶佳瑶冲李茂大声回道。
船徐徐靠了岸,李茂指挥大家把一部分货物搬运上岸,他们要送药材去扬州最大的药铺济仁堂。
叶佳瑶叫上赫连景也去帮忙。
“没事儿,李小哥,你们去玩吧!船要在码头停靠一宿,今儿个晚饭你也不用做了,大家要上岸去喝点酒。”李茂笑呵呵地说。
也就是说,今天他们自由了,放假了。
于是赫连景欢喜地拉着叶佳瑶上岸去。
扬州城最大的客栈悦来居的天字一号房里,夏淳于喝着清茶,边听宋七汇报打听回来的消息。
“属下已经打听清楚了,叶家有三姐妹,一个兄弟,大小姐叫叶瑾萱今年十七,二小姐叫叶瑾蓉今年十六,三少爷叶仲元今年十四,还有位四小姐才十岁,那叶夫人原是偏房,叶同知的原配去世后才抬了做夫人的。如今,叶大小姐和叶二小姐都不在府里,叶家很平静,好像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下人们都说叶大小姐嫁去济南魏家了,叶二小姐的行踪却说不清楚,反正不在府里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