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腊月,莫不如此。
冷风呼啸夹杂着雪花吹得人脸生疼,早先被普陀寺一众僧人打扫干净的山路,又覆盖了一层软白色的轻纱。
两道身影慢步踩在雪地上,袁朗高举手里的大鼎,步伐从最开始的轻松,现在已经略显沉重。身后一号低着头,面露思索之色,时不时看一眼上方的青铜大鼎,似乎并不担心这个瘦弱的身子被千斤大鼎压垮。
十几名黑衣人目光如鹰隼一般警惕的在周围扫来扫去,最后把目光定格在前面人的身上。
缘主持老态龙钟,花白的眉毛让人分不清那是雪还是眉毛。
微微下垂的眼皮遮住了视线,嘴巴不停念叨着《万相心经》,虽然如此,老和尚还是走的很稳,每一步都很精准,精准到他可以踩在前人留下的脚印上。
一众僧人仿佛少了些什么,慧能大师好像不在。
三千八百步,不知道要走多久,没有人不耐烦,反而都心平气和的走着。
细想一下,三千八百步,走啊走啊的就走完了。
袁朗看着前面的山路,他的眼神有些迷离,迷离中却透露着一股清澈。这种清澈不是心无杂念的澄清,而是那种超然、超脱、看破红尘的清澈。
天辰星术加速运转,他脚下不知不觉的踏出了天机九步的轨迹。
这一切似乎是那么的自然而然,一号只感觉逐渐落下了步伐,快走几步跟上去,只是随后,又被袁朗拉开了距离。
老和尚眼皮松动了一下,看着袁朗脚下,脸上闪过一丝凝重。
传闻当初大唐皇帝登基祭天,袁天罡曾试图九步踏苍穹,只是传说是真是假无从得知。
袁朗的身影就在前方,可若不是亲眼看到,你不会察觉到这漫天雪花飞舞下一道单薄的身影正在扛鼎前行。
每一步踏出,这雪花仿佛都要停顿一下才肯落下。
一号从开始的疑惑,变成了不解,最后面露惊容。
身后十几名黑衣人和僧人被远远地甩在了身后,黑衣人想要加快脚步,被老和尚叫住,“没人敢来造次,这里很安全!”
看着逐渐出尘的身影,老和尚眯了眯眼,继续闭上眼不急不缓的走着。
这一天,袁朗不知不觉走出了三千八百步,前八百步平平无奇,后三千步补全天机九步,这一切他浑然不知。
……
灰色的天空,黑色的大地。
地面上千沟万壑,旁边一条大河滚滚流淌,河水不如海浪波涛汹涌波澜壮阔,可血腥味却让人闻之作呕。
惨败凋败的大地,一支支残破旗子插在地上……
三日前,袁天罡率人族二十万将士,力扛八十万异族,这一战,人族全军尽没,袁天罡被人打碎金身。
他自己都不记得这是第多少次被人打碎,每次重塑金身他的修为都不会变,反而还会增强,只是那可怜的魂体却不断削弱,或许再死几次他就活不过来了。
哪怕这里被称为长生界,也无力回天。
百战将军不过尔尔,站在黑色的巍峨高山山顶,袁天罡独子抬起头看着千年一色的灰色天空。
没人知道他想什么,就是一直以来陪在他身后的天影也清楚。
“有消息了吗?”袁天罡开口。
天地一片沉寂,天影知道袁天罡问的是异族古老祭坛的事情,据说那里能够通往外面的世界。
这一个月他们一直在调查,不少敌营中安插的探子,奸细都暴露了身份,也因此三天前异族大举入侵,袁天罡一人挡下了异族八十万铁骑的进攻。
只是为此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哪怕这个世界是人族先祖建造出来的,可人族在这里依旧势微。
“祭坛已经捣毁,军师派出了三千名死士在你们交战的时候闯入后方斩断了唯一的通道!”
“军师?”
袁天罡皱了皱眉,“他手里七万人还有多少?”
“不足七千!”天影如实说道。
“七万人啊,太少了,太少了!”
听着袁天罡的呢喃声,天影没有说话,战争打了那么久,多少人都死了。
就是百战之身,袁天罡也死了近一百次。
那些实力本身就孱弱的将士,可能三五次就回天乏术,灵体蹦碎。
诸葛军师有七万死士,这些人都只有最后一搏,之前所有的机会都丢在了战场上,若是再死,就是真正的牺牲。
突然,袁天罡身体一颤,“为何军师不肯见我?”
天影沉默。
袁天罡转过身看着他,脸色悲愤,喝问道:“那通道有什么?”
噗通!
天影单膝跪地,不敢看向袁天罡,就连声音都在颤抖,“军师怕你意气用事,棋子可能保不住了,异族多年以来一直在和长生者密切联系,天穹,天穹恐怕守不住了!”
袁天罡眼神空洞,僵硬在原地。
砰!
他抽出方天画戟重重的砸在脚下,冲天的杀意让风云色变,一声怒吼从山顶传向人族腹地:
“诸葛老儿……”
西川蜀地。
一名白衣男子背着一把白色长剑,身后是大片紫竹林,厚厚的积雪中留下清晰地脚印。
待男子离开,竹林中走出三名花甲老人。
三人面色复杂的看着白茫茫的世界,最后驼背老人叹了口气,转身走进了竹林。
南疆。
云从虎如往日一样洗漱吃饭,在书房的书桌上放着一张密函。
打开密函,上面只有寥寥数字。
云从虎从没有像今天这么高兴过,至少得知念家女娃消息他也是忧心忡忡的,可是今天云从虎笑了。
云家三位老祖齐齐出关,在云家后山密室中封存了一千多年的白云幽梦大旗被云从虎亲自取出来扛在肩上,这支旗帜象征着云家千年前的荣耀,见证了云家最辉煌的时刻。
“让你蒙尘了!”
云从虎温柔的抚摸着旗子,四十多岁的人眼中含着泪水。
蜀地,距离峨眉山不足十里的一处官道上,一名白衣男子持剑而立。
这官道是古来有之,只是后来修建成了国道。
如今大雪纷飞,这里地处偏远,莫说人烟,连个过路人都不曾见一个。
白衣男子眯了眯眼,视线中出现几个黑影。
这些黑影出现在白色的世界里格外显眼,看到这些人的到来,白衣男子清秀的丹凤眼中流露出一丝彻骨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