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足饭饱以后,春生起身付账,我们俩这时候是真穷,俩人身上的钱加一块儿,也不够付两瓶酒钱的,更别说饭菜钱了。
春生走到柜台那里,一伸手从他那皮裤兜里掏出厚厚一沓,我一看,立马儿惊讶了,全是“小红鱼儿”,也就是全是一百的,估计能有两三千块。后来我才知道,其实他表面的工作是收狗的,就是走街串巷吆喝着收狗,一边吆喝,还一边四下里张望,等于是在踩点儿,要是能碰上几个卖狗的,他就花钱收几只,碰不上,一到天黑,回到白天踩好的点儿那里,动手偷狗。
这天呢,其实他已经在附近踩了几个点儿,不过刚巧碰上了我们,他把那几个点儿就先放了放,让我们带他到西村去,估计一是想叫我们见识见识,二是有熟人带着,更好下手。
当时呢,我也没反对,离开饭店,我骑上摩托车带着强顺在前头带路,春生跟在我们后面。
在我们这里呢,晚上随便抓条狗吃肉很正常,跟我关系不错的朋友里也有人这么干过,不过他们那抓狗的法子在人家专业人士看来,那就是个笑话,比小孩儿过家家还可笑。几个年轻人,每人一个长杆子,杆子一头儿绑个编织袋,看见狗以后,抄着杆子一哄而上,可着村里围追堵截,这是笨的法子。
当时呢,我们这里的菜狗也确实多,有的还狗仗人势的特别凶,极其可恶,特别像我们骑摩托车上下班这种的,可能是摩托车的声音让那些狗听着不舒服吧,只要往它们身边一过,嗷嗷叫的追着你咬。当时呢,我已经练出了一个骑着摩托车踹狗的本事,当狗过来咬你的时候,猛地一减速,趁狗还没收留住的时候,抬起腿照它鼻子上就是一脚。那时候一到冬天,我老婆就会说一句话,冬天了,穿的厚了,也不怕狗咬了。可以想象,当时我们这里的狗都猖獗到啥程度了。抓狗吃肉的人,我觉得他们就是在为民除害。
对了,记得我们跟陈辉流浪的时候,遇上过一个要饭花子,那要饭花子还告诉过我们一个防狗咬的口诀,不过那口诀我从来都没用过,一见狗咬,不是下车找棍子就是拎砖头,那防狗的口诀如下:“天门开,金刚在,我害怕,你厉害。”就这四句,不过到底灵不灵,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据说念到第二遍的时候就会有效果,不过在我认为,恐怕你第一遍没念完,狗就给你咬上了。
当时我就想着,让春生抓走它们几条也是好事儿,省得一边骑车一边还得防着狗咬了。
等我们来到西村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主要是我们吃饭喝酒花了不少时间,这时候呢,是夏天,天还比较热,西村几条大路上都还有人在闲聊乘凉,再加上他们村里有钱,每条街道都有路灯,明晃晃的。
春生一看不行,有人有路灯就没法儿下手,得找个背一点儿的地方,围着整个村子转了一圈儿,最后,三个人来到了他们村子的东北角,这里比较荒,一边是村子,一边是玉米地,而且道路四通八达,给人发现以后也容易逃跑。
摩托车停在玉米地旁边,春生下车看了看地形,这里等于是一个丁字路,“t”字型的,南北一条大路,路东是玉米地,路西就是住户,丁字路往西延伸出一条胡同,胡同北边儿是西村最后一排住户,再往北,又是一条大路,这是一条公路,往东连通着107国道,要是给人发现,这条就是逃亡路线,可以说整个儿一带地理位置极好,可进可退。
这时候,丁字路那胡同里漆黑深邃,也没有路灯,整个静悄悄的,是个下手的好地方。
强顺这时候小声问春生:“春生,你打算咋抓狗呀,咱又没有杆子编织袋。”
春生嘿嘿一笑,“咱不用杆子编织袋,那都是外行人才干哩。”说着,从身上掏出一个小瓶子,就是那种药铺里装药用的黑灰色小瓶子,五六公分高度,上面有个木头塞子,春生把木头塞子一拔下来,一股子怪味儿从瓶子里冒了出来,我也说不出那到底是啥味儿,反正就是怪怪的,好像还有点儿腥。
塞子拔下来以后,春生转身朝他自己的摩托车走去,他骑的这辆摩托车呢,是个太子式的,黑色的,看着很霸气,后车轮子两边还有两个工具箱,又能装饰,又能放工具。
春生走到摩托车跟前打开其中一个工具箱的盖子,从里面拿出一个塑料包,就是那种塑料薄膜包成的,我跟强顺走过去一看,塑料包里包着好多块肉片,每一块都不大,也就鸡蛋大小那么一片,春生从里面捏出一块肉片以后,把别的包好又放了回去,随后一翻手,从瓶子里倒出一片药,可能是药吧,也就指甲盖大小,因为天黑,我也看不出那药片是啥颜色的,反正不是白色的,
随后低头四下瞅了起来,在路边找了块半截砖,半截子放到丁字路口儿,肉片放到砖头上,又把药片放在了肉片上面,接着又倒出一片药,放到了他摩托车的工具箱里,做好这些以后,招呼了我们两个一声,三个人一起钻进了旁边的玉米地里。
在玉米地里往外偷看着,大概等了能有十几分钟吧,远处传来了细瑟的奔跑声,我从玉米地里稍微露头往外一看,四五条狗跑了过来,我赶忙把头又缩了回去。
没一会儿,几条狗跑到了肉片跟前,其中有一条个头儿很大的大狼狗,可能是大狼狗吧,在我们这儿个头儿大的狗我们都叫它大狼狗,那狗的线条又流畅又匀称,看着很漂亮,黑色的,也数它跑的最快,等其他几条狗跑到跟前,它仗着自己身高嘴大,威胁性的呼呼了两声,其他几条狗立马儿不敢再靠近了,它走到那肉片跟前,先用鼻子闻了闻,随后嘴往上一凑,伸舌头一舔,居然没吃肉,只把那药片舔嘴里吃掉了,看样子这狗给主家训练过,不吃生食,也就是不吃来历不明的食物,不过,它却抵不住这片药的诱惑。
跟着,它又用鼻子闻了闻,朝春生的那辆摩托车走了过去,用鼻子在春生摩托车后备箱那里来回闻了起来,刚才春生在工具箱里也放了一片药,它估计在闻那药。
这时候,其他几条狗冲到了那片肉跟前,其中一条叼起来肉片就跑,其它几条狗一看,撵在那条狗屁股后头撵了起来,没一会儿,几条狗全跑没影儿了。
春生摩托车旁乱闻的这条大狼狗呢,这时候开始有点儿不对劲儿了,身子一晃一晃的,就跟喝醉了似的,它自己或许也发现不对劲儿了,晃悠着想沿原路返回,不过,晃晃悠悠走了没几步,“噗通”一声栽地上了。
与此同时,春生一个健步从玉米地里冲了出去,没着急往大狼狗那里去,跑到自己摩托车后备箱那里,先把里面的药片捏起来放回瓶子里,然后从后备箱里拿出好几样儿东西,黑布头套、细铁丝、细绳子、老虎钳子,还有个大麻包袋子。
这时候,我跟强顺也从玉米地里出来了,走到大狼狗那里看了看,确实是条黑狗,身上有些地方好像还有一片一片的白毛,说是个大狼狗,看着也不太像,谁知道是个啥狗,这时候这狗已经昏迷了,就跟睡着了似的,一动不动。
春生拿着那些东西就过来了,很熟练的把黑布头套罩在了大狼狗脑袋上,我一看,这个黑布头套好像是专门给狗准备的,前大后小,最后刚好能箍住狗嘴,一直套到狗脖子里。
紧跟着,春生用细铁丝在狗嘴位置上缠了几圈,老虎钳拧紧,又把头套末端用铁丝缠了几圈,缠在了狗脖子里,缠好以后也不招呼我们,旁若无人的拖着狗的两条后腿,快速拖进了玉米地里,我们俩见状也跟了进去,就见春生这时候又用细绳子捆起了狗腿,特别麻利娴熟,看样子已经这么捆过不知道不少狗了。
没一会儿,前后狗腿都给他捆上了,麻包袋子拿过来把狗往里面一装,膀子一叫劲儿,把麻包袋子抱起来扛到了肩上,招呼我们赶紧离开。
三个人走出玉米地来到摩托车这里,春生把狗往摩托车后座上横着一搭,也不系绳子,电打火,打着摩托车就走,看样子是怕主家发现找过来,我也赶紧揣着摩托车带上了强顺。
骑着摩托车直接往北走,不到半分钟,来到了西村北边的大路上,春生冲我摆了摆手,示意我们拐弯儿往西走。
沿着大路又往西走出去好远一段距离,春生把摩托车停在了一个没人的路边,我跟着他停了下来,春生下车以后,又从工具箱里拿出一捆细绳子,绑起了后座上的麻包袋子。
绑好以后,他跟我们俩说,咱们就在这里分手吧,以后有机会咱在往一块儿聚,说着,从身上掏出二百块钱递给了我跟强顺,我跟强顺都没伸手去接,一脸愕然的看着他。
春生说,今天逮的这条狗品种很好,带回他们那里至少能卖五六百块钱,这二百块钱,就当是给我们的劳务费。
我一听立马儿摇了摇头,春生顿时脸色一变,显得挺不痛快,强顺见状伸手把钱接了过去,春生脸色这才稍微好了点儿,笑着跟强顺说,强顺哥,以后你们要是再看见好狗,就给我打电话,强顺应承了下来。
春生又问我们有没有电话,强顺给他说了一个座机号码,春生一愣,很意外的问我们,你们俩就没有么?
我们俩很难为情的摇了摇头,心里挺不是滋味儿,过去同样是在一个厂子里上班的,现在人家都用上了,俺们俩却连看病都要赊账。
春生给我们留了他的号,我们给了他我们两家的座机号,三个人匆匆忙忙道了别。
春生走后,强顺把一百块钱塞进了我手里,我这时候,心里很矛盾,明知道这钱不能要,但是……我还欠着我们村里小卖部好几十块钱呢,每回见了人家都没底气,这钱……
一咬牙,伸手接过来塞裤兜里了。
这件事过去大概一月以后,我爸有一天来家找我,问我认不认识一个叫春生的,我就是一愣,问我爸,你咋认识他呢,他又没来过咱家。我爸说,有个叫春生的打电话找你,听着还挺着急,后来他说,叫你赶紧给他回个电话,有急事。
当时我们家那电话,还在我们家的老院子里,我父母搬回老院子住,跟这电话也有很大关系,直到现在,这电话还留着,不过,已经迁到了我住的这个宅子里。前几年,我们家那老宅子实在是不能住人了,房顶漏雨还不算啥,后来墙也裂缝了,我爸花钱又买了一块宅基地,又盖了一座平房,老房子废弃了,电话就迁到了我这里。
现在都满天飞了,这个座机电话为啥一直舍不得断,一直留到现在呢,这是因为,这是给我弟弟留的,我爸妈就盼着,哪一天我弟弟能打通这个电话……
书归正题,我随我爸来到了老院儿,拨通了春生的,响了两声,春生就接了,我问他找我有啥急事儿。
春生说,过去听强顺哥说过,你们家是祖传驱邪驱鬼的,现在我好像遇上点儿不干净的东西,咱啥时候能不能见个面,我跟你说说,你给我看看。
我一听皱了皱眉,真没想到他也能遇上这种事儿,想了想,答应他三天后在我们之前干过的那个水泥厂门口见面。
接下来,就是一段离奇诡异的经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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