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拿来。”
站在几人中间的光头壮汉终于开口,他的声音听起来就跟活了十几年的老鸭子一样,阴沉中带着淡淡的命令语气。
猴子又被人踹了一脚,疼得龇牙咧嘴,手里拿着的黑色盒子被一个马仔捡了起来,递到了卡扎的手里。
“别他妈乱动。”
割草在后头叫喊了一声。
叶一诺大致上估量了一下,来的时候为了避免起疑,他和猴子把枪藏在了货车上,如果想从这地方活着闯出去的话,除非他长了八只手以及一个铜墙铁壁的身躯,否则连这个厂房都不一定走得出去。
他眼看着那个叫卡扎的男人拆开了黑色盒子,仔细打量了几眼之后,紧皱的眉头微微松缓了几分,面无表情道:“剁掉一根手指,是进金三角的规矩,剁掉两根,是你不懂但需要懂的道理,剁掉三根,是你把我小弟差点弄死的惩罚。”
刚说完,边上就又有个人影走了上来。
叶一诺清楚的认出,这是那个本来想非礼吴茹蕊却被自己和猴子撩了阴棍的家伙。
怀叔脸上大概是涂了一些类似碘伏的消毒药水,灯光照射下看起来狰狞的很,他先是当着众人的面走到猴子面前,朝着他吐了一口唾沫,然后把他按在地上揍了一顿,期间猴子有想反抗的意思,但其他几个马仔把他那瘦小的四肢都按着了,想动也没办法。
猴子被打的鼻青脸肿,嘴里吐了一口血痰,连带着苦水一起流了下来。
接着,叶一诺看到怀叔那张狞着的脸明显多了一丝兴奋,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生了锈的蝴蝶刀,炫技似的在空中挥了挥,然后转头看着叶一诺:“左手,还是右手?”
叶一诺抬头看向卡扎,这个占据了芒新市大半个山头的“老板”眼里没有任何波动,似乎看别人被砍掉手指对他来说就跟吃饭没什么两样,一旁的拔冲僧人一直都是那副德行,像一个被石化了的老僧,这让叶一诺第一次觉得他不说话的时候就跟一个空气没什么两样。
事情又超乎了自己的预料。
怀叔是怎么从箱子里出来的?
似乎并不重要了。
那么,吴茹蕊又为什么会被抓回来?
为什么要用那种眼神看着自己?
如果这一切又是一个局,该怎么解开?
叶一诺感觉有些心烦意乱,直到他察觉到眼前那个一脸狰狞的家伙举着蝴蝶刀,盯着自己的手指头像盯着一个果体的女人一样朝着自己走过来时,他才反应过来,抬起一只胳膊挡在身前,并下意识的甩出右腿,用力踹在了怀叔的腹部。
砰。
那家伙直接摔出了半米远。
几个围观的本地马仔们愣了一下,然后朝着叶一诺扑了上来。
一个人想要对付三个人以上听起来是一件很困难的事,但只要对格斗技巧有所掌握,通过四肢的协调能力,可以轻松应对这种场面。
但叶一诺没有动。
他不敢动。
因为他不知道后脑勺那柄猎枪里到底有没有装填子弹。
半分钟后,他和猴子一样趴在了地上,鼻青脸肿,嘴角渗出血液,唯一比后者好的就是他没有吐出苦胆的水。
卡扎拦住了从地上爬起来的怀叔,并往他脸上抽了一巴掌,又挥了挥手,让除了割草以外的马仔们把断了一只脚的巴颂从厂房里抬了出去。
厂房里的机器轰鸣声变得嘈杂了几分。
吴茹蕊望着这两个“欺骗”了自己的人的惨状,心里无比畅爽,幸灾乐祸的兴奋取代了大部分的恐惧。
她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如果自己接下来要被毒贩剁成人彘的话,最好也让这两个家伙一起陪葬,那一定很美妙。
卡扎走到叶一诺面前蹲了下来,用手指抓住他的头发,提起脑袋,面露嫌弃地看了一眼,从口袋里拿出一块灰白色的手帕,把他嘴角上的血迹擦掉,说:“你很能打。”
叶一诺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他正在思考该怎么在后头那把枪把子弹打出来之前用腰上藏着的刀架住这个家伙的脖子,那兴许是唯一的活路。
卡扎见他没有回自己,眯起了那双沉淀的眼眸,又指着吴茹蕊说:“这个女人,是你的?”
叶一诺随着目光看去,发现吴茹蕊也在看着自己,只不过那种眼神充满了憎恨,他很不理解,但还是摇了摇头。
卡扎给自己点燃了一根香烟,叶一诺发现这是一种印着中文的香烟,但他一只眼睛已经又痛又肿,看不清具体的文字。
等烟燃了之后,卡扎把烟嘴送到叶一诺嘴边让他吸了一口,沉声道:“不是你的,你带她走干什么?”
叶一诺咳嗽了几声,他觉得这个烟太呛了,有点让人反胃。
他把心里想好的理由说了出来:“我把她曰了。”
卡扎夹着烟的手指明显一顿,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样,仰起头大笑了起来。
叶一诺从这个笑声里听到了无尽的讥讽,他觉得很对,因为这正是自己想要的效果。
他看向吴茹蕊,发现这个女人的眼神不再憎恨,反而显得更加愤怒,就好像在说:老娘没被你曰过,你在放狗屁。
卡扎抬了抬手,叫叶一诺坐起来说话,他没有拒绝,抬起胳膊擦了擦脸上的血迹,然后正视着卡扎,这个剃了光头的人身上有一股很浓烈的匪气,多半是当老大当久了,看人很喜欢斜着眼,像是什么都没放在眼里。
卡扎说:“我可以不剁掉你的手指,也可以把这个女人给你,还可以让你以后跟着我做事。”
叶一诺平静道:“条件。”
卡扎伸手从屁股后头拿出了一把黑色的手枪,叶一诺一眼认出那是国内著名的仿54,一般人都叫它大黑星,这枪唯一的特点就是没有特点,即便网络上很多人都在鼓吹它的好,但它也只能算是诸多手枪里的劣质品。
卡扎晃了晃说:“我打死过一个中国警察,他说来这里找人,找他的儿子,你知道吧,中国人在我们这个地方,是最让人讨厌的家伙,一旦跟他们结仇,他们就会和看见了食物的老鼠一样,把你紧紧咬着不肯松口。”他摊了摊手,“没办法,我只好让人把他宰了,然后这把手枪就到了我的手里,那之后,我在金三角待了整整两年,都不敢从湄公河坐船出去乱逛,我怕被中国警察逮到,但是后来我发现那家伙压根就不是一个警察,是个逃犯,我竟然不知道我打死了一个逃犯。”
叶一诺说:“你是不是很久没跟陌生人说话了?”
卡扎咧开一口黄牙笑了笑,将烟嘴咬住,任由烟雾冲刷着双眼,说:“是很久了,好几年了吧,进来这里的新人要么染上毒瘾,要么就给人剁了手脚,你刚好赶在节骨眼上了,你很幸运。”
叶一诺歪了歪嘴:“如果你让我揍一顿,你会感到幸运吗?”
卡扎脸上没什么不太对劲的地方,他耸了耸肩膀:“你是哪里人?老挝?缅甸?泰国?”叶一诺刚想说话,他摆手打断,“不重要,反正你落到我手里,就跟一头牲畜没什么区别了,如果你想活着玩女人的话,拿着这把枪,去这座山对面的村子里,干掉一个人。”
叶一诺恍然大悟:“你想利用我来帮你吞并另外一个势力?”
卡扎耸了耸肩,这似乎是他的习惯动作:“是这样。你要是能干掉他们的老大,以后就可以跟我混了,别问我为什么不自己带人去搞他,他最近在外头搞了两把汤姆逊,那玩意儿威力太大了,我不想把我的兄弟们搭上去,你要是能把他偷偷宰了,你想要什么我给你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