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一诺笑了起来:“你和你所有小弟加起来都做不好的事,你凭什么认为我能做得好?”
卡扎用手指捏住烟嘴,把余下的所有烟草一股脑吸入肺里,鼻孔里冒出了像蒸汽一样的白烟,持续了好几秒后,他才说:“反正你现在就跟一个等着被丢进油锅里的鸡鸭没什么两样,帮我去办点事,恶心恶心他一下,也挺好的。”
叶一诺叹了口气:“就是要我去送死了?”
卡扎哈哈大笑:“当然,你要是认为自己能扛着两挺汤姆逊干掉那家伙,我保证整个芒新市的所有毒品生意都可以交给你来做。”
叶一诺点点头:“我答应你。”
卡扎那张瞧不起任何人的脸愣了一下,然后他直视着叶一诺,打量了很久,说:“你不怕死?三根手指和一条命,玩女人和不玩女人,想不明白?”
叶一诺学着他耸耸肩:“我喜欢有价值的活着,被你砍掉三根手指,然后给你当一条随意使唤的狗?别搞笑了,你没这个资格。”
卡扎捧腹大笑了起来:“你说话的方式,我很喜欢。”
他把手里的枪丢给叶一诺,然后对举着猎枪的割草挥了挥手,后者便退到了一边。
卡扎说:“你自由了,去吧,去你想去的地方。”
叶一诺活动了一下骨头,脸上的疼痛感让他很不爽,他把玩着手里的仿54,然后卸下弹匣,发现里面只有一颗子弹,对卡扎说:“你很怕死。”
卡扎站起身子,拍了拍西装上的灰尘,又用那种居高临下的脸看着叶一诺,说:“怕死有什么不好?怕死的人能掌控自己的性命,也能掌控别人的性命,你信不信,我要是想,马上会有四十多个人一起过来玩一玩这个女人?”
吴茹蕊听不懂这人说了什么,但她对上那个满是欲望的目光时,不由浑身冰冷。
叶一诺没再说话,把手枪别在腰上,然后走到吴茹蕊面前,把她嘴里的抹布扯了出来。
她没有再跟疯子一样的大吼,只是用绝望又憎恨的目光盯着叶一诺,轻声问:“你要干什么?”
叶一诺绕到她身后,拿出为了防身藏在腰间的刀子,把绳子一下一下割开,途中这个女人也不知道是心血来潮还是突发奇想,一口咬在了他的肩膀上。
“你他妈疯了?”
叶一诺怒瞪了她一眼。
人类的咬合力是不输野兽的存在,即便肩膀上的痛苦让他额头冒出冷汗,他也抽不出来。
直到吴茹蕊的舌头舔到了一丝血的味道后,她才咧开嘴笑了笑,牙口里都是血红色。
她用唇语说了两个字:“报应。”
又觉得不够:“骗子,人渣。”
叶一诺看向卡扎,发现这家伙像在看马戏团表演一样,看着自己和吴茹蕊的举动,他突然觉得没什么兴致了,继续用小刀割断了她身上的所有绳子,直到看见大腿上的手掌印和脖子下方的红印子时,他愣在了原地。
吴茹蕊目光有些躲闪,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
叶一诺转过头看向卡扎,说道:“你要怎么让我进去?难道我光明正大告诉你要杀的人我是来杀他的?”
卡扎低着头沉思了许久,把那个放在地上的黑色盒子拿了起来,递给叶一诺,说道:“把这玩意儿拿过去,谈生意,其他的,你自己想办法。”
叶一诺把盒子打开看了一眼,里面是一瓶瓶用透明罐子装着的白色药丸,加起来大概有七八百粒了。后来他才得知,像卡扎这种在金三角外围赚钱的小毒枭,如果想捞到油水,最好的办法就是提高出货的纯度,也就是把罂粟和摇-头-丸混合在一起,药效越猛,就越受欢迎,这就是规则。
“我现在有伤,我要休养几天,给我找个地方。”
卡扎没有对这个粗鲁的理由感到不悦,他大概是觉得有些疲惫还是无聊了,就让手下给叶一诺和猴子、吴茹蕊三人找了个空着的宽敞木屋,让他们住了进去,并安排了几个身上同样背着猎枪的马仔在附近晃荡。
跟着一起来的还有拔冲僧人,他的自由在这里似乎并不受限制。
他顺手关上了门,拉开了木屋的灯,站在木椅子旁边,望着窗户外那一片片种植在门口的罂粟花,背对着叶一诺几人,平静道:“巴颂已经不相信我了。”
叶一诺没有理会他,而是查看了一下猴子的伤势,发现他的耳朵流了点血,就跟外面晃荡的本地人说了几句话,大意是让他们准备点消毒的东西过来,然后又用手里的枪对准了吴茹蕊的额头,对她说:“你如果要跟我说话,就尽量把声音压低一点,这里的人应该还不知道我们是中国人,我保证,如果你让他们加快了这个进程,我不会再管你。”
吴茹蕊一脸憎恨地盯着他,什么也没说。
叶一诺这才看向拔冲僧人的背影,说道:“你出卖了我们,你知道巴颂不会这么轻易接纳两个新人,对不对?”
拔冲僧人摇头。
叶一诺冷笑:“那你倒是解释一下为什么你能安然无恙站在卡扎旁边?而不是被逼着去北边宰掉那个我见都没见过的家伙?”
拔冲僧人叹气:“我带你来这里的确有自己的私心,但我并不想害了你们。你还记不记得,进来之前答应要帮我完成一个承诺?”
叶一诺沉默了几秒,说:“我随时可以反悔。”
拔冲僧人转过头来,从袈裟的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上面是一个倚着松树的女孩,年龄看起并不大,但并不具备同龄人时常挂在嘴边的笑意,整张脸在暗黄表层映射之下,看上去死气沉沉。
拔冲僧人轻声说:“这是我还没有剃发出家时收养的女儿,拍照的时候她才9岁,在金三角走丢了,这些年我每个月都往里面跑的原因,是为了找到她。”
叶一诺没有接过照片,面无表情:“给我一个相信你的理由。”
吴茹蕊冷笑了一声,用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讥讽道:“人渣。”
叶一诺没有理她。
拔冲僧人说:“这张照片就是唯一的理由,我从金三角彻底脱离出来是在五年前,这五年里我完全可以跟着坎尖进老挝的革命党,但我放弃了这个机会,为了找到她,我扔掉了后半辈子的一切。”
叶一诺拿过照片端倪了起来,望着那张被阴霾笼罩着的稚嫩脸庞,没来由想起了阿苒,想起了那个大半夜围着自己转来转去不停问那些问题的活泼女孩,那双具备灵气的青涩眼眸,和这张照片上的女孩成了鲜明对比。
拔冲僧人双手合十,浑浊眼眸略显复杂:“五年,我花了五年时间,都没有打听到关于她的任何下落,但巴颂告诉我,卡扎知道一些内情,如果我能找人帮他做掉孟坡,就可以从他手里换来情报。如果你们因此憎恨我,我不会抗拒,因为这是我必须承受的因果。如果你们想离开……”
叶一诺轻声道:“就只能干掉那个孟坡,是吗?”
拔冲僧人点了点头。
猴子咧开嘴:“老头儿,你这不是下套子坑我们吗?”
拔冲僧人垂眸合掌,朝着叶一诺二人弯腰鞠躬道:“每个人活着都应该有念想,我的念想是找到她,我活到这个岁数,已经用光了身上的精力了,我已经走投无路了。”
叶一诺自嘲一笑,他发现原来不是自己的运气用尽了,而是无法把每个人的内心都掌控在手里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