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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5节 倒斗遇异人(上)

    父亲为了培养我的文才,请过许多位有名的私塾老师,其中不乏一些大隐于市的高人,李唐老师便是如此。

    他本是山西太原人,自称李唐后人,便改了这个名字。此君不像其他的一些腐儒,不仅精通经史子集,更擅长风水易数,尤其寻龙点穴。他曾在课堂上给我们大讲关中风水,墓葬明器,虽未直接带我们直接下墓,却也得知了许多倒斗的常识。

    父亲有时会在私塾门口倾听,后来越听越佩服,同时也越听越心惊,担心这位老师的来历不同寻常。这倒斗可是重罪,自己若一不小心沾染了,免不了是抄家灭族的罪,想来想去,最终找了个机会辞退了他。

    不过,在李唐老师讲学的这一年时间里,我吸收了大量的倒斗常识,本以为这辈子无缘于墓葬风水,没想到这会儿功夫却要用上了,想来也如那老道长所言,一切都是因缘际会吧!

    听当地村民讲,在虎山村后山有一座娘娘庙,建于南宋初年,据说是为了纪念救康王赵构而死的一名倪姓女子。民间传说这位倪娘娘死后肉身成佛,千年不腐,被葬于娘娘庙后头的一处洞穴中。

    康王为了表彰她的功绩,同时下葬了许多珍贵明器。因为娘娘庙的僧人和附近村子的看守,一直没有被盗墓贼光顾过。

    说来也是幸运,因为乱兵笃信上帝,不信佛道,刚占领杭州便驱逐了虎山娘娘庙的僧人,那里早已被废弃多时,我没费多大功夫,便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里摸到庙中。

    这僧中曾有高人居住,因为我在穿过一大片墓园时见到那里的风水布局正是失传多年的“猛虎下西山”。我心中一惊,担心那洞中也被下了如此风水,那自己可要费上好大一番功夫了。

    来到拿出墓葬的山洞前,未见到任何风水布局,一颗心却沉了下去。

    此处之所以没有风水布局,并非建墓人的疏忽,而是用了最直接的办法,一扇千斤大闸门!

    那闸门沉重异常,结构精妙,除非有钥匙开启机关,否则即便搬来红衣大炮,也顶多轰得山体坍塌,于事无补。

    正当我进退两难,犹豫不决之际,右侧的树林中响起清微的脚步声。

    我自幼得恩师悉心调教,一双耳力敏感过人,当下听出是两个人的脚步声。其中一人脚步轻捷,似乎身怀上乘轻功,另一人则沉重异常,全靠小腿的肌肉力量方才将声音压至最低。

    这两人绝非庸手,半夜来此必有图谋。

    我摸出别在腰后裤袋上的一柄牛耳尖刀,那是恩师当年送给我的防身之物,抄家的时候我偷偷留在身边。

    那两人听得异动,当下也停住了脚步。

    我往那林中望去,借着月光的映照,依稀望见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提声喝道:“来者哪条道上儿的兄弟?”

    那头没有回答,而是传来一句:“流月旺则中。”

    我以为这是哪个地方的方言,估摸着对方可能没听懂我这一腔河北保定府的口音,当下改用南方时下最流行的前明南京官话,问道:“你说啥?”

    估计那头以为我没听清楚,便上前两步,再度提声用南京官话喝道:“流月旺则中!”

    我这回可听得十分清楚,当下有些莫名其妙道:“什么流月旺则中?你在说什么呢?”

    那头不说话了,随后悉悉索索的走出树林。

    月光下,立着一道一俗两个身影。

    走在最前头的是个中等身材,年约四十岁的儒雅男子,他身着一袭道服,腰上悬着两柄短剑,一头黑发向上梳起结扎成一个道髻,配合颌下的五缕长须,宛如一名得道高士,然而他肩上扛着的一只棺木令人感到有些诡异惊悚。

    这道士看来是在山上修行多年的人,纵然在这黑暗的环境下扛着一只棺材走起来也是健步如飞,可走在身后的那名年轻壮汉可就不一样了。虽然他身材魁梧扎实,身上肌肉根根贲起,武功也看似不弱,可就这轻功一项比道士可差远了。

    两人从装束上看都还正常,可仔细一瞧就有些不对劲了。

    在当今世道上,不留剃头留辫的人除了占据南方半壁江山的太平军再也找不出第二拨。

    那道士淡淡道:“流月旺则中是道上的话,意思很简单,也就是一二三四五。下一句你该接‘神心张爱足’,也就是六七八九十的意思。很显然这位兄弟并非道上的人,眼下世道纷乱,不该趟的浑水就不要趟。你走吧,我们不为难你。”

    我生在富贵人家,虽也从小练武,却从未经历过刀光剑影,眼下面对这两大强人,却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冷声道:“你们也是来这山洞倒斗的吧。这些财宝人人都得以居之,凭什么你们能拿,我不能拿?”

    那年轻壮汉暴喝道:“你这小子真不知好歹,道长是想放你一条生路,你却偏偏要来寻死!哼,像你这样的软脚虾,老子在战场上没有杀过一千,也至少有八百人!”

    说完纵身掠前,手中一柄六尺来长的斩马刀呼啸劈至。

    我手中的牛耳尖刀还不到二尺长,哪里能够硬格,当下施展步法从边上游荡过去。

    这还是我头一回跟人动手,没想到恩师传授的步法如此灵便,轻轻松松的就避开了这雷霆一击。然而那壮汉手段也是了得,见一击不中,身形猛的后拧,化起一大片如圆月般的森白刀光滑下我的腰间。

    若被砍中,无疑是一刀两断的结局。

    千钧一发之际,我猛地吸气提纵,身形蓦地拔起丈许,刀芒从脚底划过,当真险要万分。

    “力哥儿,快住手!”道士的喊声灌进耳内。

    那壮汉猛的收刀,而我也趁势飘退三丈开外,目光咄咄地注视着他俩,背上早已被冷汗浸透。

    “为何要放过他?”力哥儿绰刀大喝,脸上杀意盈盛,颇为不服。

    杀过人的气势就是不一样,我禁不住往后退了半步,兀自强作镇定地握了握手里的尖刀,说道:“杀过人又怎么样?这年头官府和乱兵都不让人活下去,老子早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与其饿死,不如拼个你死我活!来啊!你俩一起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