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巧这个时候放工时间到了,队长就吹响挂在脖子上的哨子,大喊一声:“放工了”。两个小年轻一听放工了,哪里还有心思搬石头,再加上听说今天的伙食里放了肥猪肉,两个人哈喇子都快馋出来了,抬眼一看现在离河边也不远了,已经影响不到开荒,就把石头扔在了原地,跑去吃饭了。
虽然大家都赶着去食堂吃完饭,但许二牛倒是不着急,他这个人虽然穷,但是有个优点,就是特别爱惜东西,家里的桌子椅子每天都擦得一尘不染,自己的袜子上都能打20多个补丁,还穿着不肯买新的,这个时候他的铁锹已经用了一天了,上面沾满了污泥,他就想找个地方磨下铁锹上的泥,远远地就看见这块大石头,没想到还挺顺手,很快就磨好了,从此以后,这块石头就成了他专用的磨铁锹石。
俗话说滴水石穿,不知道磨了多久,有这么一天,这石头居然被他磨掉了一个角,那个裂口处在夕阳的照耀下金光闪闪,里面仿佛有什么金属物质。
许二牛看了看周围,大家都下工了,已经走远看不清人影了,就一个人把这块大石头抱到河里,拿水泡,过了一会,又找了一片扁平的石头开始凿,原来这并不是块石头,而是一些小石子和泥土混在一起时间久了,变成了一个球型的混合物,不一会儿,许二牛居然从中凿出了一个金塔,大小就和现在的脉动饮料瓶差不多,原来这金塔在地下不知道埋了多久,已经和泥土牢牢的粘在一起。
许二牛一看天上掉钱,乐得脸上都快开花了,但是那时候是文革时期,这玩意儿挖出来肯定是公家的,许二牛心想:我都快40的人了还光棍一根,这笔横财说什么也不能充公,就偷偷的拿衣服裹了,抱回家里,放在一个小木头箱子里,从炕洞里塞了进去。
第二十九章挖山的老徐
过了几年,文革结束,社会上也渐渐出现了个体户,投机倒把的也多了起来,许二牛按耐不住,背着佛塔上了省城,左兜右转愣是没处下嘴,不知道卖给谁好,后来总算被一个香港人看上,卖了个好价钱,许二牛就这样一夜暴富,成了村里最早的万元户,娶妻生子直到前几年才一命呜呼。
自那之后,前山村就隔三差五有文物出土,后来立了“前山遗址”的石碑后,县上的文物部门经常来检查,看看有没有人倒卖文物,不过依然杜绝不住,直到现在,据说还有个二货天天扛着锄头满山挖,但是这人的运气简直背到极点。
他在这个山头挖,隔壁山头就出了东西,他跑到隔壁山头挖,结果隔壁的隔壁山头又出东西,总之是非常倒霉,据说这人平时除了种地就是漫山遍野的挖山,挖了得有小十年了,屁都没挖出来,好在此人乐此不疲,心也宽,经常在村子里说:“有没有是天定的。”我想这人指东打西,倒也是难得的明灯。
这个时候,大家伙已经把那个佛像挖了出来,确实是石头雕成的,是个释迦摩尼像,造型端端正正,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具体的年代我也看不懂,好在石碑也挖了出来,看上面的记载,这些东西似乎都是北魏时期的。
外公说:“既然已经挖出了佛像,那么之前对寺庙的规划似乎也要改改,要再多加一间殿,专供这尊石像。”
这里要插一句嘴,不知道别的地方关于寺庙的形式是不是都很统一?例如说,河南的少林寺里都是和尚,就只供一些释迦摩尼、观音菩萨等佛教人物;而湖北武当山上都是道士,就供太上老君等道教人物。
但是在很多小地方,这种纯粹的宗教就变得极为的不统一,甚至看起来非常搞笑。首先这个寺庙并不是纯粹的道家或者佛家,里面的工作人员,庙祝什么的也都是普通老百姓,就来挣个香火钱,寺庙里供的神仙也是品种多样,道家佛家都有,只要是个神仙他就敢供,什么济公啊、观音啊、佛祖啊、财神啊、送子观音啊、寿星啊、四大金刚啊、总之是乱七八糟什么都有,不知道各位看官见过这种寺庙吗?
前山村这个庙的规划差不多也是这样,玉皇大帝殿,观音殿、财神殿都有,乱得我只想笑。
妈妈和外公带着我在村里又转悠了会儿,给我介绍当地的风土人情,前山一带的地形格外复杂,有山有水有沟有壑,春天看起来确实景色不错,我假期有限,能来这么个地方放松三天也是难得,我就问我外公:“外公,咱们村里既然出土了这么多文物,咱们家里有没有啊?”
外公笑着说:“你三舅以前倒腾过两件,我也没过问过,搞不好他那有。”正说着,迎面走过来一个人,我妈妈轻声告诉我说:“这就是那个满大山刨宝贝的人。”
眼前的这个人50岁上下的年纪,两鬓的头发都花白了,但是精神矍铄,满面红光,笑呵呵地就冲我外公走了过来,打了个照面就直问我三舅在家吗?
我外公也笑着和他打招呼说:“在家,你找他啥事啊?”
那人说:“我挖出东西了。”
我一听,嚯,我这下算是赶上了,这人挖了这么多年还就今天挖出东西了,我妈妈在旁边也是啧啧称奇。
这人面露得意之色,伸出手掌让我们看,只见他的手心放着一个铜钱模样的东西,但是造型比较奇特,我们也看不出名堂,这玩意倒像是铜钱,但是我们又不敢肯定?
我外公看了半天,也看不准,就说:“这东西应该是古时候的铜钱,但是我也不太懂古物,你还是找老三看看吧。”说着我们就一齐往家里走去,三舅正在家里和我爸扯闲篇呢。
我外公把刚才的事简要的给他说了,我三舅就拿起那枚铜钱看了半天,有点惊讶的看着那老头说:“老徐,没想到你挖了这么多年,总算挖出东西了?”
老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哪啊,我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我本来是下沟里去挖点活土打算在院子里种点树苗卖钱,没想到居然在那个老坟坑附近刨出了这么个东西,你赶紧帮我瞅瞅这是个啥玩意儿?”
我看那玩意长相颇似古时候的铜钱,但是却是七边形,仔细看的话能发现上面画的是一些铜钱样式的花纹,这样的东西我从来没见过,所以只能等我三舅给出答案。我三舅看了一会儿,抬起头来并不跟老徐说,而是对着我说,那意思好像要让我也学学鉴定古物的本事。
“这东西绝对是老物件,要想也在这行当里混,多多少少也得懂点鉴赏知识。这玩意儿学名叫西汉四铢半两铜母范,说白了就是西汉时期的钱,我记得05年的时候,有个拍卖行拍过,当时的成交价是五万五一枚,现在肯定不止这个价钱了。”三舅说。
我点点头,用很崇拜的目光看着我三舅,可能是他一时技痒,也想当着大伙的面卖弄卖弄,就接着说:“两汉时期,由于政治、经济和社会的变化,货币市场曾多次陷入混乱,那个时候的钱币也多种多样,不光有传统的铜钱,还有一种上部为圆形,下部为刀型的钱,甚至还有鱼纹五铢连钱,就是由四个铜钱铸造相连,中间用鱼纹链接。当年汉高祖起兵时为了筹集军费自己铸钱,再后来,还允许民间自行制造,这样一来,难免有人浑水摸鱼,不仅钱的种类多种多样,重量也大小不一,导致这种半两钱的信用大大下降,后来吕后当政,想按照秦朝时的钱币重量统一货币,但仅仅实行了6年就流产了,一直到汉文帝,民间依然偷偷铸造,虽然钱币上写的是半两,但实际上并没有统一的轮廓标准,从两铢到半两都有,后来到汉武帝治下,才慢慢让货币重新树立了信誉。虽然那时候钱币种类多,但是现在市场上论价钱来说,还是这种四铢半两铜母范最值钱。”
那个老徐听到这,早已经不耐烦,他原本还以为这东西值个大价钱,能买辆宝马什么的,现在一看才值5万多,顿时有点失望,也难怪,人心不足蛇吞象。
我三舅看他满脸失望,就对他说:“你再去刨刨,应该不可能就这么一个吧?”
老徐说:“我快把地都翻了一遍了,哪里还有第二个。”
我三舅一听就说:“走,你带我去瞅瞅。”老徐还指望我三舅帮他卖掉这枚铜钱,也没什么保密意识,就带着我三舅去了,我屁颠屁颠也在后面跟着。
出门走了10分钟左右有一个小沟,下去后发现就沟壁最下面就有一个类似于窑洞的窟窿,我三舅看我好奇,就说:“那个可不是窑洞,那是以前一个老坟,有一年水土流失,半拉沟壁都掉了下来,它就漏出来了,里面只要是个东西都被人拖走了,所以现在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
我走上前就去看了看,除了四周围的墙上还有些难以辨认的字迹外,里面连个苍蝇都没有,墙角处不知道还被哪个放羊的小子拉了几泡屎,老徐指着外面一小片被翻动过的土说:“就是这里了。”
三舅走上前去弯腰抓起一把土放在鼻子前闻了闻,就抬头对老徐说:“这里以前应该也是那墓坑的一部分,土里都透着一股死人味道,你可前往别拿这土种树苗,这不比尸肥,保准死得透透的。”
老徐点点头,我三舅又说:“别在外面挖了,上里面挖挖。”说着指了指我刚才进去的那个墓坑,老徐一听扛着铁锹就进去了,我三舅点了根烟和我在外面等着,我等得无聊,就在沟里乱串,突然间,一只野鸡从不远处的草丛里扑啦啦就飞了起来,吓我一跳,那野鸡长得非常漂亮,那羽毛那颜色那身姿看上去绝对美味。
我转身问我三舅:“咱家里有猎枪么?”
三舅笑着点点头说:“怎么着,想出来打几只野鸡啊?”
我也笑着说:“对啊。”
三舅说:“你现在回去找你三舅妈要枪,我等着你。”我长这么大可从来没摸过枪,一溜烟就跑了回去,问我三舅妈要了枪,三舅妈一直叮嘱我要小心,我点点头就又跑了,我也看不出这是什么型号,只知道这是一把小猎枪,子弹跟铅笔上那个橡皮头差不多大。等我扛枪回去的时候,巧了,老徐又挖出东西了。
这次挖出的不是铜钱,而是一块板砖,老徐有点不淡定的说:“怎么这里尽剩下破烂了,不是烂铜就是破砖?”
我尽量忍住不笑,心想这老徐也确实够倒霉的,这次连铜都挖不到了。我三舅只看了一眼,就对我们说:“这砖头应该是墓砖,我记得刚发现这墓那会,好多人都来拉砖头,这砖头又大又厚实,村头老张家的猪圈就是拿这个垒的吧。”
第三十章另有乾坤
一句话把老徐气得差点背过气去,老徐一听这破砖也没什么值钱的地方,顿时就来了气,拿起锄头就往墓道顶子上砸了上去,骂道:“日他妈的,下面没好东西,老子砸砸上面看看有没有?”
谁知道这一砸,墓道上面居然有沙子往外漏,我三舅一把抓住我和老徐,赶紧从墓道里跳了出来,随后被老徐砸中的地方居然疯狂地往下漏沙子,这连我也能看出来,这八成是墓主人以前的防盗措施,但是人算不如天算,墓主人最后居然输给了水土流失,愣是没人触发机关,现如今才被老徐这一锄头给砸出来。
不到两根烟功夫,整个墓道居然全给沙子给填了,卧槽,这哪来这么多沙子,难道这沟里有沙山,老徐也被这沙子吓了一跳,幸亏跑得快,不然还真得被埋了。
第二天,我三舅找专家来看了看,居然说沟壁里全是沙子,完全可以开发出来,开一个沙厂,村长和村支书高兴坏了,这不仅可以让村里人多点收入,也能安排不少就业岗位。
老徐一辈子没挖到什么东西,一天之内连着挖了两次宝贝,先是那个铜钱,后来居然一锄头挖出来一个沙厂,现如今,这里的沙子依然在开采,黄土高原沟壑纵横交错,在前山一带,接连又发现了好几个沙矿,据说里面都被挖空了,两辆东风车并排都能从山中间开进去,而且除了沙子,还陆续发现了很多稀有的金属元素,当然了这些都是后话,我们还是说回我三舅。
前文说过,我三舅并不是行里人,说到底只不过是个商人,平时倒腾个土特产、树苗、农机之类什么的,偶尔也买卖些地里刨出来的东西,总之就是个二道贩子,不过现如今这个社会,像他这种人几乎混得都不错,加上他们刘家本身人脉就广,所以生意一直不错。
他本人也好古玩,侵淫此道多年,生意往来多了,前山附近只要是出土东西,几乎都找他出手,算是这一代的地头蛇。我三舅为人圆滑,大东西从来不碰,那些国家允许民间交易的他才会去下手,当然了,也不知道他背地里干没干过通天的买卖,总之一句话,我三舅“能人”一个,但是干他们这行,牵扯的利益一大,就有一定的危险系数,我妈私下还跟说:“别跟你三舅学,不正经。”
前一天老徐一锄头挖出来沙子的事,把我打野鸡的雅兴都给耽误了,第二天一早,我就喊我三舅一起下沟里找野味,记得小时候,经常去农村的玉米地偷玉米,夏天还趁瓜农不注意,偷西瓜,那时候吃着那叫一个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