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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节

“性变态杀人犯通常喜欢收集自己的新闻。” 
“他们喜欢记录自己的行为吗?” 
“各种媒介,像是地图、日记、日历、图书,有些人还会制作录音带。他们的乐趣不只是在杀人的那一刻,事先的跟踪和事后的回味都让他们兴奋。” 
“既然他们善于躲避警方的追查,为什么明知这样会对他们不利,还敢冒险留下证据?” 
“大部分的人自认高明,不相信警察能逮到他们。” 
“那肢解下来的身体呢?” 
“什么意思?” 
“他们会保留起来吗?” 
他沉默了一下。“不一定,有时候会。” 
“那你对捷运和售屋广告的巧合有什么看法?” 
“这些变态精心构思的谋杀行动都非常独特且复杂。有时他们设计的情节必须配合特别的地点,发生的顺序必须合乎规定;有时他们会要求受害者做出 特别的回应,所以他们会强迫受害者说某些话、做某些动作,或是穿特别的服装。但你要知道,这并不是变态杀人犯唯一的异常行为,他们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怪 癖。不要陷入针对性变态杀人犯的死角,心理学家怎么定位这种人并不重要,注意凶手留下的签名,他一定会留下自己的名片,那是让你逮到他的最好方法。好好利 用关于捷运和报纸广告的发现,去解开这家伙的布局。” 
“总体来说,约翰,你对这个案子的看法如何?” 
他停了好一会儿,长吁口气。 
“唐普,我想你遇到一个难缠的家伙。他看来充满了仇恨,手段极其残暴。如果这家伙是圣杰魁斯,我猜不透他为什么要盗用受害者的金融卡。或许他 是个笨蛋,可是看起来并不像;或许有什么理由让他铤而走险,大概是经济压力吧。至于你院子里的头骨则是一种象征,他在向你传递某种信息,也许是想讥笑你, 也或许是想挑战你,看看你能不能捉到他。听起来你对这案子涉入很深,我不喜欢这种感觉,从照片、头盖骨和你对我说的话里判断,这家伙真的是在向你挑衅。” 
于是我告诉他那晚在修道院发生的事,还有跟踪我的汽车。 
“天啊,唐普。如果这家伙再找上你,别跟他玩,他是个危险人物。” 
“如果那天晚上的人就是他,为什么他不杀了我?” 
“他没有想到会遇见你,所以还没做好杀人的准备。正如我前面所说的,他有自己偏好的杀人方式,或许他觉得还不能完全控制你,或许他没带偏好的做案工具,也或许你并没有显露出让他觉得兴奋的恐惧。” 
“不符合他对杀人仪式的要求?” 
“答对了!”我们又闲聊了会儿,谈到两人的其他老朋友,和我们在从事杀人犯罪研究之前的生活,直到过8点才挂上电话。 
我伸长四肢,懒懒地躺着,回忆着往事,突然觉得有点饿。于是走到厨房,弄些微波食物强迫自己吃下去,然后拿起刚才做的笔记,重新整理一遍,约翰说过的话仿佛还在耳边。 
“他作案的间隔越来越短。” 
我知道这点。 
“他在向警方宣战。” 
这我也了解。 
“他或许已经在窥视你的生活。” 
10点整,我上床睡觉。我躺在黑暗中,盯着天花板,突然觉得自己好累,好孤单。为什么我要把这些女人的谋杀案揽在身上?我现在成了某个变态狂的幻想对 象吗?为什么没有人相信我的判断?为什么我只能捧着微波食品对着电视发呆,就这样一天天逐渐地老去?我开始觉得想哭,刚才与约翰说话时我尽量控制自己的情 绪,现在却抱着枕头开始痛哭,这枕头是我和彼得一起去买的,想起他那时不耐烦的表情,我更难过了。 
我的婚姻怎么那么失败?为什么我每天都孤零零的躺在床上。为什么凯蒂总是不满意她的生活?为什么我最好的朋友又摆了我一道?她会跑去哪里?不,我不要再想下去了。我不知道自己这样子躺了多久,觉得生命一片空白,等待戈碧开门回来的声音。
二十九
 
第二天早上,我把昨晚和约翰讨论的内容摘要交给莱恩,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都没有他的消息。 
这个星期气温居高不下,白天我在尸体堆里工作,晚上则加人本地爵士音乐节的狂欢活动,与湿黏的人群一起挤在街上享受各式音乐。我决心忘掉戈碧,在连串的狂热音乐中,我似乎把对五名受害者的关心都抛至九霄云外。 
而后,到了星期四,拉蒙斯打电话过来。他要我下星期二参加一个重要会议。务必出席。 
我既不知道会议内容,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我参加。我到达时,里头已坐齐了拉蒙斯、莱恩、贝坦德、克劳得尔、查博纽、两位来自圣伦伯特辖区的警探。坐在主席位置的,是史蒂夫·帕提诺署长,在他右边则坐了一位检察官。 
我进门时他们同时抬头,让人紧张到极点,可是我没办法从他们的表情里读出任何讯息。当我找到空位坐下时,可以感觉到自己的手心湿透,胃也开始不舒服,这会议是针对我召开的吗?是调查克劳得尔对我的控诉吗? 
帕提诺立刻开始发言。于是我知道本案已成立专案小组,所有关于此名连续杀人犯的疑点都必须仔细侦查,将有六名警探全职调查本案,并由莱恩居中协调。至 于我还是从事自己例行的工作,但亦属于专案小组的编制内。会议室楼下设有本案专门办公室,一切相关档案皆会调集至此,所有人员必须详细了解七件案情,最近 一次专案会议将在下午召开,案情的发展将随时报告葛夫洛先生及检察官办公室。 
我一头雾水地回到自己办公室,提出连续杀人犯的猜测也有个把月,他们一直没有采纳我的意见,现在是什么原因让他们确定这是桩连续杀人案件?又怎么会是七件案子?又多了两名受害者吗? 
没什么好想的,自然会有答案。 
下午一点半,我走进位于二楼的专案办公室,四张桌子并合于中间,一面墙上已挂好黑板,两个警探正在房间尽头沉重地踏步,他们背后的墙上挂着令 人眼熟的蒙特娄地图和捷运路线图,还有七张注有姓名及女人照片的看板,其中五张脸孔早已深印在我的脑海中,另外两个却还只是陌生人。 
克劳得尔只望了我一眼,其他的人则亲切地招呼我。寒喧几句之后,大家便各自坐定。莱恩从桌上找出会议笔记分给每个人,然后开口。 
“大家都已经知道我们在这里的原因,还有各人应该负责的职务,我只有几件事要强调……” 
他的眼光逐一扫过每个人的脸,再回到桌子中间的档案上。“我希望大家仔细研读这里的资料,任何小细节都不能放过,虽然全部资料都会输入电脑,但那太慢了;从现在起,我们还是用老方法,当你们发现或想到任何可能与案情有关的线索,就把它写在受害者的看板上。” 
大家点头表示同意。 
“我们今天要更进一步地了解变态狂的行为,分析他们,看看这些人共同的爱好是什么?” 
“通常是他们的猎物。”查博纽说。 
“现在可能就有一个变态狂,穿过马路准备对他的猎物下手。”莱恩看着大家,“我们决定组成专案小组共同工作,就是希望以众人的力量逮到这个杂种。” 
“你怎么知道只有一个?”克劳得尔说。 
“有多少逮多少,没有一个能跑掉。” 
克劳得尔撇撇嘴,手快速地在笔记本上划线。 
“最重要的事是保密,关于案情的发展必须守口如瓶。”莱恩继续说:“绝对不能泄密。” 
“帕提诺会宣市专案小组的成立吗?”查博纽问。 
“不会。我们的工作是秘密进行的。” 
“如果媒体知道这些案子可能是连续杀人犯所为,他们会像狗一样四处探闻,可见他们还没有得到消息。”查博纽又说。 
“显然帕提诺还没有透露消息给新闻界。别问我原因。他现在并不希望媒体知道太多,或许稍后情况会有改变。” 
“媒体就像苍蝇般新人。”贝坦德说。 
“那就得斗智慧了。” 
“他们不会得逞的。” 
“好了,别扯太远,我们得开始进入状况。” 
莱恩对每件案子都做了简报。我默默坐着,脑袋里却是千头万绪,会议笔记上密密麻麻的写满东西,许多是我曾经想过,也和道伯韩斯基确定过的事情。 
肢解尸体、攻击生殖器、房屋广告、捷运车站,有些人已经符合这些假设,那其他的人呢?葛丽丝工作过的肉店离圣罗伦街只隔了一条马路,接近圣杰 魁斯的公寓,靠近魁北克大学捷运站。这就对了。五个人里有四个人符合假设。根据约翰所说的,肯定凶手是同一人的假设应该可以成立。 
在我们继续讨论的时候,莱恩说服帕提诺向犯罪心态研究组织提出书面申请。约翰同意优先处理这件案子。我们将成堆的资料传真给他,三天后帕提诺收到了简报,立刻决定正式开始行动。 
我觉得有些安慰,却又有些气恼。我的说法终于得到支持,但这些家伙就这样轻松地接收我辛苦的调查结果,然后把我甩在一旁。再开会时,我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 
“犯罪心态研究组织是否提出可追查的嫌犯特征?” 
莱恩拿起一份报告,开始照念。 
“男性、白人、法裔。教育水准不高,大概初高中程度,有前科……” 
“什么前科?”贝坦德问。”性伤害、偷窥、打猥亵电话、暴露狂。” 
“有趣的家伙。”克劳得尔说。 
“我觉得他是个白痴。”贝坦德说。 
克劳得尔和查博纽同时发出嗤鼻声。 
“狗屎。”克劳得尔说。 
“假英雄。”查博纽说。 
“这混蛋到底是谁?”凯特林怒道,他是圣伦伯特来的警探。 
“有可能是那个闯进人家屋子,把女主人的睡衣做成假人,然后用刀乱砍的家伙。这可能要追溯至五年前。” 
莱恩继续,把报告内容读出来。 
“有计划的谨慎型罪犯,可能会设计圈套诱骗受害者,或许利用房屋广告,或许利用征婚广告……” 
“为什么?”另一位来自圣伦伯特的警探罗素也开口了。 
“由他的躲藏地发现的。总不能把被害人带回家当老婆吧。” 
“或当妈咪。”克劳得尔说。 
莱恩回到报告内容。“他可能选择过,准备一个偏辟地点进行犯罪。” 
“那个地下室吗?”凯特林说。 
“不可能!吉伯特在那里到处洒过药液,如果有血迹反应,早就发现了。”查博纽说。 
再回到报告。“如此极度残暴的行为显示出犯罪者内心巨大的怨愤,他或许想借此报复过去的遭遇,或许想以怪异的性迫害来满足权力欲,也或许是为了满足某种宗教狂热。” 
“怎么说呢?”罗素问。 
“譬如插入下体的雕像,还有茜儿是修道院附近被发现,葛丽丝也一样。” 
接下来没有人再开口说话。墙上的挂钟发出轻微声响,走廊上响起一双高跟鞋音,逐渐接近,而又远离。克劳得尔用笔轻敲出声音。 
“这报告里的可能、或许未免太多了些。”克劳得尔说。 
他到现在还不肯承认连续杀人犯的假说成立,这种态度让我十分愤怒。 
“也有太多的可能、或许我们马上会接到另一桩杀人案。”我生气地说。 
克劳得尔紧绷着脸,没再答腔。 
会议室里的气氛一片凝重。 
“道伯韩斯基博士有对凶手做未来行为预测吗?”我问,平静多了。 
“只有短期的行为预测,”莱恩说,继续回到报告上。“嫌犯有自我失控迹象,连续杀人成功使他更加大胆。做案的时间间隔可能逐渐紧缩。”他合上卷宗,补上最后一句,“他马上就会再杀人了。” 
又是一阵沉默。 
莱恩看看表。我们呆坐在那里,像一排机器人。 
“那么,我们开始进行这些档案调查,若有任何发现便马上补上。克劳得尔、查博纽,玛丽奥的案子是蒙特娄警局的,所以请你们再做进一步调查。” 
他们一起点点头。 
“康丝妲的案子是魁北克警局的,我会再去查她的案子。至于其他五名被害人属于较近期的案件,目前资料大致十分完整。” 
我对后来发生的五件案子可以说是倒背如流,于是决定从康丝妲和玛丽奥的档案看起,这两件案子分别发生于1988年和1989年。 
康丝姐·皮德在印第安水源保留区内的一问废弃房屋里被发现,她的尸体半裸,已腐烂得差不多。玛丽奥·高提耶则被弃尸于凡登车站后的空地,凡登 是往西郊的火车转运站。两个女人生前遭到严重的殴打,脖子上还有勒痕。康丝妲29岁,玛丽奥32岁,两人均未婚且独居。调查报告没什么特别,该问的都问 了,却没有令人满意的答案,又是两件悬案。 
我花了三个小时比较这两件案子和其他五件,发现她们少有共同处。这两个女人生前都是妓女,这是她们的案子之前不受重视的原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