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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节

“珠儿?” 
她转身,脸上满是诧异神情。她打量着我,并没认出我是谁。 
“唐普·布兰纳。”我微笑着说。 
“你准备写书吗?”她有着柔软的英国南方口音,混杂着美国南部的独特节奏。“你想写什么?《我在妓女间的生活》?” 
“或许会卖钱喔!”我笑了起来。“我能和你谈谈吗?” 
她耸耸肩叹了口气。“你还在找你的朋友吗?” 
“我在等你,但没想到你这么晚才出现。” 
“生意总是要做的。” 
“也对。” 
我们沉默地走了一会儿,我的鞋音伴随她身上手链的叮当声。 
“我不找戈碧了,或许她有意躲起来。一个星期前她曾出现过,然后再度消失,我想等她以后自己再来找我。” 
我观察她的神情,她却只是耸耸肩,没答腔。 
“其实,我是想找茱莉谈谈。” 
她突然停下来,转头看我,脸上充满倦意。她从胸前掏出一包香烟,叼出一根,划上火。然后对着空中吐出烟圈。 
“宝贝,我想你该回来了。” 
“为什么这样说?” 
“你还在查那个变态杀人犯,对吗?”看来珠儿·坦贝不是笨蛋。 
“我总认为这件事有点蹊跷。” 
“所以你认为茱莉的恩客有嫌疑?” 
“我想和他谈谈。” 
她深深吸了一口。烟,用鲜红的指甲轻弹烟灰,然后看着溅出的火星慢慢飘落在人行道上。 
“我再讲一遍,或许他有浆糊脑袋和怪异的性格,但他绝没本事杀人。” 
“你知道他是谁吗?” 
“不知道。只是这种人都一样,我会特别小心。” 
“你的意思是他有可能会做坏事?” 
“小姐,这里没什么好事发生。” 
“他最近出现过吗?” 
她打量着我,似乎在考虑些什么,我猜一定不是好事。 
“有,我看过他。” 
我耐心等着。她吸着烟,看着过往的车辆。 
“没看到茱莉。” 
她又吸了一口烟,闭上眼睛,把烟含在嘴里,然后用力往上吐。 
“也没看到你朋友戈碧。” 
有眉目了。我该推她一把,让她再多说一些吗? 
“你想我能找到他吗?” 
“坦白说,如果没有人当向导,我不认为你会找到任何人。” 
出人意料的好结果。 
她吸了一口烟,扔掉烟屁股,用脚在地上踩熄。 
“好吧!就让我们来找些麻烦。”
三十一
 
珠儿走在前面,高跟鞋踩在柏油路上喀啦地响着。我不知道她要带我去哪里,不过都比原先枯坐在那里好。 
我们朝东走过两条街,经过圣凯萨琳街后穿过一块空地。珠儿走得很快,而我只能跟跑跟在后头。搞不懂她怎么能在满地垃圾和杂草的柏油路面上行动自如。 
我们在一幢没有招牌的木造建筑前停下来。窗户都漆成黑色,上面还挂着圣诞节的灯串,使屋内透出一股晦暗的红光,仿佛在召唤人们夜生活的来临。进屋后我 小心环顾四周,墙上装饰着圣诞树及啤酒广告,一边是整排黑色木头桌子,配上红色喷漆的凳子,另一边则堆满了啤酒箱。空气中充满了香烟、低劣酒精、呕吐物及 汗水等等难闻的气味,我开始紧张起来。 
珠儿和肤色黝黑的浓眉酒保打了个招呼,他的眼神始终没离开过我们。 
珠儿缓缓走向客桌,仔细打量坐在那里的每张脸孔。一个坐在角落的老人叫了她一声,举起啤酒要她过去。珠儿抛给他一个飞吻,而那老人则对她竖起中指。 
我们走过第一张座位时,一只手从座位中伸出来,拉住珠儿的手腕。珠儿用另一只解开这只怪手,把它推回原来的地方。 
“休息了,甜心。” 
我把手插进口袋,紧跟着珠儿往前走。 
到第三张座位时,珠儿停下来,双臂抱胸,缓缓摇摇头。 
“在这里。”她叫起来。 
这张桌子只坐了一个人,她手肘支在桌上,双手抱头,呆呆地瞪着眼前的一个玻璃酒杯里的黄色液体。我看见她油腻的棕色头发和带着斑点的苍白脸颊。 
“茱莉。”珠儿叫道。 
没有回应。 
珠儿自动坐了下来。我也跟着坐进座位,觉得安全多了。珠儿点根烟抽了一口,又提高声音喊:“茱莉。” 
这次茱莉有反应了,缓缓抬起头。 
“茱莉?”她重复念着自己的名字,仿佛才刚睡醒。 
一看到他的脸,我便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心脏开始狂跳起来。 
我的天啊。 
我看到的是一张失去生命的脸。灰白的肤色配上破裂的嘴唇,和空洞阴郁的眼神,似乎被人夺走所有的生命力。 
茱莉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们,似乎我们的影像久久才在她脑海里成形。 
“可以给我来根烟吗,珠儿?”她伸出颤抖的手,横过桌面,手肘内恻隐约看到紫色的痕迹,手腕血管上则有一些灰色横纹。 
珠儿点了支烟给她。茱莉大口地吸着,把烟含了很久,然后才喷出来。 
“真好,噢,太舒服了。”她叫着。她的唇上粘上一小块从香烟滤嘴剥落的纸屑。 
她又吸了一口,闭上眼睛,完全沉浸在吸烟的乐趣中。我们等着,不知道说些什么。 
珠儿看了我一眼,眼神十分复杂。我决定让她先开口说话。 
“茱莉,生意好吗?” 
“还好。”她还是用力吸着香烟,从鼻孔喷出两道烟柱。我们望着烟雾缓缓上升,在灯光照射下在半空中映出一片红色。 
珠儿和我默默地坐着,等茱莉抽烟。她好像一点也不奇怪我们为何出现在这里。我猜她一定有别的心事。 
一会儿之后,她把烟抽完了,将烟屁股按熄,然后看着我们,似乎在想我们能带给她什么好处。 
“我今天还没吃东西。”她说。和她的眼神一样,她的音调也是平坦和空洞。 
我看了珠儿一眼。她耸耸肩,又点起一根烟。我环顾四周,没看到菜单,也没有价目表。 
“他们有汉堡。” 
“你想要吃吗?”不知道身上的钱够不够。 
“可以找班可点菜。” 
“好。” 
茱莉把头探出座位外,召唤酒保。 
“班可,我可以要一客汉堡吗?还要加起司。”她的声音像6岁的女孩。 
“你得先付帐,珠儿。” 
“我来付。”我说,也跟着把头探出座位。 
班可正坐在吧台后的水槽旁,交叠在胸前的双手青筋毕露。 
“只要一份?”班可站起来。 
我看一眼珠儿。她摇摇头。 
“一份。” 
我回位坐好。茱莉缩在座位的角落,双手抱着酒杯。她的下颚松弛,嘴角微张。那张纸屑还粘在唇上。我想替她清掉,可是她好像没有知觉。吧台那里的微波炉响起一个哗声,然后嗡嗡叫起来。珠儿在一旁抽着烟。 
很快地微波炉又响起四声哔声,班可把汉堡送过来,塑胶包装袋里满是蒸气。他把盘子放在茱莉面前,然后看着我和珠儿。我又点了一杯苏打水,珠儿则摇摇头。 
茱莉撕开汉堡包装纸,满足地开始吃起来,当班可送饮料上来时,我趁机偷瞄了一下手表。3点20分,我开始担心珠儿今天不会再开口说话了。 
“你今天到哪做?” 
“没什么特别的地方。”茱莉嘴里塞满汉堡说。 
“最近都没见到你。” 
“我病了。” 
“现在好点没?” 
“嗯。” 
“你还在缅恩区做?” 
“有时候。” 
“你还继续接那个怪人的生意?”她很自然地问。 
“谁?”她的舌头舔过汉堡边缘,就像小孩舔冰淇淋那样。 
“那个带刀的家伙。” 
“刀?”她好像没听懂。 
“你应该知道,就是那个要你穿他妈睡衣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