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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

我吹一口气,风拂过,花瓣颤动。
是你。
是你。
他高兴地什么似的。
哎……你还记得吗?我还记得。
你还记得吗?最好你已经忘掉。
他蹦上蹿下,高兴地什么似的。
哎呀呀,小乙官见此一枝花,如梦相似。
第二章 曾几何时梦还非
引言
妖之将死,其言仍惑。追逐多年,竟是为最终丧于法海之手?为什么?欲甚深。僭越本分,是谓“无礼”,故此佛祖要法海“替天行道”。替天行道的“道”,正是指:纵然情有可原,亦罪无可逭。
记忆如同溃决长堤,一经撩拨,刹那间漫过前世今生。
人世的沧海桑田,曾几何时梦还非,昔日容颜今不见……
西湖水干,江潮不起;雷峰塔倒,白蛇出世。
冤孽,宿怨,苦苦纠缠,怎奈还愿与你相随。
1.灵修洞
灵修洞,不比凡洞避却尘氛。
藏于镜湖向西处老槐树遮掩下,洞口窄小,往里探,别有洞天。
一只兔子切切问道:“素贞姐这几天发什么神经,整天傻傻地看着山下干吗?”
青蛇最要不得有人问起,故没好气:“别问我,你自己问她。”
青蛇边上,另有只快盹着的乌龟,听兔子如是问,也就奇附:“她在哪儿?我怎么没看见。”
“崖边,天天望着山下,从日出霞胜火,看至月落乌啼霜满天。”
“望着山下,想的该就是山下的事,山下有啥?”
小老鼠回答:“有只熊猫在练功夫。”说完,自己先吱吱乱笑起来。
兔子一蹦一跳来到白蛇身边,给她出主意:“你有什么想不通的,说出来,我跟龟仙帮你参详参详。”
“我想去一趟人间。”白蛇幽幽地说,听得众妖心神一荡。人间。众妖修炼多年,也是向往已久。
“姐姐,难道你真要去找那个吃花的呆子啦?”
“我只是,想去看一看他。”看看就回来的吧……
洞内群妖,叽叽喳喳。
懒得去听,懒得去想。白蛇心中只有一件事,迫切需要去做。
龟仙一针见血:“你,思凡了。”乌龟老儿被戏称为龟仙,和仙并无关系,修行的时间长,未必就得道。所谓得道有先后,大抵就是那个意思。他还是一个妖,没有什么大志,早点得道和晚点得道,也没大差别。
不是每个妖啊,都像她。
像她伫立在中宵,夜夜为谁?
白蛇被他的话灼到,拉扯青青道:“你跟我走。”
她们幻化作青烟一缕,去到她们想去的地方。
“青青啊,我们也是被天地拣选的,哪里比同他们,他们以凡人精气修炼,到底有限。毕竟凡体污秽甚多,甲患痤疮,乙有心疾,即便懂得去芜存菁,材质欠妥,先天不足,便食一万,亦自损三千。我们吸取天地之精华,日月之神韵,等级比他们高。”
仗着比同类多几百年行修,白蛇不忘好为人师。
青蛇不语,难得清净。
眼下心躁气盛,只顾把话撂明,哪里知道日后有用到同胞之时。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话虽如此,此时此刻,白蛇只想见到他,顾不得其余。
现在,马上,立刻。见到他。
不能再等了,她已等足千年。
千年前的铁树都开了花,怎能怪她急吼吼地呼之欲出。
人间,她们来了。
轮回,再次启动。
2.法海 幻雪
能忍弱冠之年。我决心带他下山捉妖。
其子跟我多年,所学甚广。诸项皆能,反倒比幼时少提问了。也许生命循环正是如此,渐长渐世故,明知问无答案,也就不再问了,与其相问,不如赶路。
一如世尊问弟子,人生究竟有多长?弟子们互相猜测:十年,二十年,五十年?世尊摇头:人生仅存于呼吸间。
一呼吸有,一呼吸无。
我的禅杖发出“铃铃”声响,遇妖则灵。
大道无形,我们眼前表象是一座幽深荒宅。门开洞天,刹那间漫天飞雪降落。
冰雪华丽飘落,反射出宇宙间炫目的金白,让人难以睁眼,它们不断地飞旋,飞旋,像一个个漩涡盘裹住了人的双腿,一时间,竟难迈开半步。
幻觉。幻觉使人耽溺。
幻境太美妙,感觉太美好,犹如叫不醒不愿醒来之人。
差一点,便沉沦。
“师父,怎么会是漫天飘雪?”
“不要轻易相信眼睛看到的。”
能忍功力尚薄,到底哆嗦起来,“可是我真的感觉好冷呀!”
“那就说明你已经中了妖术。”
此妖,能力不小。我脚踏雪地如踩浮云。
收了她。
“我还没出招就输了?!”
琉璃世界雪妖红袄,耀得万物风流。
妖精总是把自己扮得美美,他们深知皮相之重要。每种生物都有自己的伪装,昆虫为了躲避天敌,将身形颜色变得跟树叶绿一般,使难分辨。
这是天性,人也有,人的伪装如面具。有人戴着善良的面具遮掩他的凶残,有人戴着直爽的面具遮掩暗箭,还有人戴着天真的面具遮掩其老谋深算。
各类性格面具纯天然制造,绿色环保,用的时候自然换上,很少有换上却不自然的情况,熟能生巧了,面具与人形合二为一,撕不下了。
而我带领能忍所要做的工作便是,撕下它!
我未及阻止,能忍已经出手。呵斥一声“妖怪,看我能忍的”,从兜里拿出乾坤镜备战,然而脚尚未迈开,已化作一柱冰凌。
妖气作祟。
劲敌狂啸。
我道:“你不是她的对手,放着我来。”
“师父你不早说……”
“早说你听吗。”总要叫你吃点苦,不然哪里肯听为师的话。
雪妖忽隐忽现时露出一笑,那笑,简直倾国倾城。
她温柔妩媚,轻言细语:“你千山万水跑来找我,是否也想见识我今日的风情?”
“三番五次把男人冻成冰柱,你还不知收手。”
“要怪就怪那些臭男人,每一个,每一个我都对他们这么好,这么好……”她忧郁地叙述,沉浸在自己甜蜜的回忆里,猝然话音奇峰突转,立时发狠道,“他们却见异思迁,喜新厌旧,朝三暮四,是他们活该!”
“你为妖,他们是人,本就不该在一起的。这就把你收了,剪除后患。”
一把娇笑自雪女那边散漾开来,真的不应怪世人无知,谁能抗拒美?但天地有大美,大美应属无形,她罪在有形,妄图僭越本分。
“说得那么好听,和尚,你是否想把我据为己有,那就来吧!”
3.雪女
雪滚滚,烟涛涛。
美轮美奂身姿下,比拼的是道法。
我金刚怒目,唤乾坤来助。
手起钵落,金罩覆妖,原形毕露。
太无懈可击,宛如一门除妖的艺术。
任何工作与感情,说到底,状如除妖,日久有功罢了。
我注视钵盂内渐渐消弭的雪女:“雪妖,当年你僭越为人,我已再三警告,不忍你多年修为功亏一篑,才放过了你。你却不知好歹,变本加厉,伤害多少无辜性命。”
远处飘荡着雪妖最后的夭矫,徐徐缓缓,虚虚幻幻:“我不过是想寻一个如你这般的好男人……这很奢侈么……”
“阿弥陀佛。”
太奢侈了。太可笑了。
感情对于我,是太奢侈又可笑的一件事。
我有爱但无爱情。
菩提树下,未种情根。
“你每次见我,最终还是放了我。我常常想起,想起的时候就吃吃笑了,我有些糊涂……也许我是为了想你再一次放过我,而去招惹别的男人吧……如果不这样,你又怎会来找我,我又怎能再次见到你……即便你每次来,都是为了……收我。”钵盂里雪妖的面容渐渐模糊,似被车辙碾过的雪路,分裂而丑陋。
原形丑,仍贪爱。
“法师啊,若能被你降伏,我也不枉做一回妖了。”
“无礼!”我叱。
“呵呵,你信吗……法师……我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