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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节

第一章黄衫少妇
三月初九,昌阳县。
阳光明媚,暖风微薰,河边绿柳轻轻拂过人们的脸颊,水里的鸭子正在成群的玩耍嬉戏。远远的有三个人顺着河岸走了过来,正是微服至此的狄仁杰、李元芳和管家狄春。
狄公眼见春色旖旎,不由赞道:“如此美景,真该赋诗一首啊!”
“大人,”元芳笑道:“皇帝这次任命您为河南道黜置使,倒象是让您出游踏青来了,这一路过来,诗可又没少做!”
“呵呵,元芳,这登州、莱州都是依山傍海之地,与神都的繁华,扬州的柔婉,哦,还有凉州的粗旷比起来,另是一番风韵啊!……”狄仁杰正打算对这大唐抑或大周的美好河山做一篇宏论,却被对面走来的一对母子打断了才思。
“让你去打油,也不快些回来,却跑到河边玩耍……”母亲荆钗布裙,发丝零乱,正在不停的训斥身边的儿子,“……我天天忙得累死累活,还得出来找寻你!”
男孩儿的手上、裤脚上都是泥泞,捧着一个油罐,边走着边嘤嘤的哭着,不时拿袖一抹眼泪,脸上就更是花猫一般了。不提防脚下碎石,一个趔趄,油罐本就光滑,“啪”的摔到地下,碎了。
母亲眼看着黄澄澄的油浸到了地里,急得直掉泪,回过头朝着儿子挥起了巴掌——那孩子看到自己又闯了祸,已是吓呆了——挥到了一半,终又打不下去,便改了手势,指着儿子哭骂道:“你这个败家子,这得多少钱啊!看回去你爹不打死你!这个月还怎么做菜啊?……”
狄仁杰正待让狄春过去劝劝,一顶绿呢小轿已在近旁停住,下来一位眉清目秀,明艳动人的黄衫少妇。只听她柔声对那母亲说道:“算了吧,毕竟是小孩子。这有点儿碎银子,你拿着,回去另打一些也就是了。”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拿出一块碎银,递了过去。那母亲千恩万谢地双手接过,回身去了。黄衫少妇看着这对母子的背影,叹了口气,转过身,淡淡地对身旁一个跨刀陪护的壮年汉子和小丫鬟吩咐:“回府罢”,便重新上了轿。
元芳一旁不觉赞道:“倒是个善心的女子。”狄仁杰却是刚神游回来,一愣神,也微笑着点了点头,张嘴却换了个话题,“元芳,狄春,你们猜,这会是哪家女子?”
狄春挠了挠头,笑了,“老爷,我们又不认识她,小的可猜不到。”
“呵呵,元芳,你说呢?”
“大人,”元芳拧眉思索了一会儿,踌躇着说道:“卑职仔细回想,觉得那旁边陪护的汉子虽是便服,但身形挺拔,腰跨朝廷统一用于公门的长刀,足踏为州县衙役配置的皂底快靴,应该是个公门中人。那位女子既能吩咐于他,大约是个官眷吧?卑职随大人在昌阳县也走了几天了,没听说有什么致仕的官员、居此的诸侯,那么应该是昌阳县知县的夫人吧?”
“不愧是李元芳,思虑一直这般精准!”狄公赞道。
“可是,大人,卑职也并不敢确定,”李元芳反而有些犹豫,“——就算是有衙门的公人跟着,还有可能是到衙门有事的人啊,是否也不一定是官眷?”
“呵呵”狄公笑着解释,“一来看那衙役和女子的态度,并非是熟不拘礼的情况;二来若是访客,必会对衙役有个称呼,且会把去的地方说的更详实些,如‘去县衙’,‘回赵府、李府’,‘回某家店铺’等等。而那女子只用两字‘回府’,衙役便已行轿了,可知其‘府’必是位于县衙之内的。”
“确是如此。”元芳一边想,一边不禁释然点头。
“哦,那女子可真是县令夫人?”狄春愣愣地问。
“呵呵,”狄公却突然诡秘一笑,眼睛也跟着发亮,“咱们打个赌如何?我猜那女子应是昌阳县王县令的如夫人——快该吃晚饭了吧?肚子还真有些饿了……”
狄春立马护住了钱袋,警惕地看着老爷,又求助地望向将军。
“大人,”元芳一脸无奈,“您想让我们请客,直说就是,不用兜圈子了。与您打赌,卑职等什么时候赢过啊?”
“好、好,不赌了,——省得说我一个老人家整天欺负你们……今天我请[奇·书·网],行了吧?”狄公故意板起脸。
“一言为定!”元芳和狄春相视一笑,同时开口。
三人一同大笑。
说笑间已进县城,远远的望见了驿馆。
“可是,大人,您怎么知道是妾室而不是正妻呢?”元芳琢磨片刻,仍是不解地问道。
“可能因为衣着和排场并不华丽隆重吧?”狄春也试着分析。
“这是个理由,”狄公点点头,接着却话锋一转,“但并不能用于所有人身上,这也是有条件的,王承祖王县令出身于山东一带有名的名门望族,他又是嫡子,象这样的世家大族,联姻都是极讲究家世的,绝不会娶小门小户的女子为妻。”
“可那女子温和有礼,可能只是素来俭朴,怎知不是大户人家?”元芳依然皱着眉头。
狄公淡淡一笑,“呵呵,元芳,你注意到她掏银子了吗?”
“哦!大人,卑职明白了。”元芳恍然大悟,“大户人家的小姐由于极少单独出门,所以一般自己不带钱,银两都是由随身的丫鬟拿着。可那名女子并未出远门,且有丫鬟随行,却亲身携带,这应是平民女子从小养成的习惯了。”
“孺子可教也。”狄公含笑点了点头。
“大人真是细致入微啊!”元芳一脸敬佩。
狄春撇了撇嘴,“什么细致,李将军您还夸呢!就知道老爷早想出了答案,用打赌哄你请客呢!”
“你这小厮,不是说过我请了嘛!”狄公笑骂。
“可谁知道您能请吃些什么?”狄春不敢再说,又不甘心地小声嘀咕着。
元芳笑了,“是啊,大人,这银子也不能太省了吧?……”
狄公却突然停了下来,扭头对诧异的元芳、狄春笑道:“看来今天这银子是省不了了——”
话音刚落,只见从驿馆门口走过来两个人,近前拜倒,“儿子景晖见过父亲”“小的狄平给老爷请安”。——正是在莱州醉仙楼用过午饭的白衣公子主仆二人——原来却是狄仁杰的小儿子狄景晖和他的仆从狄平。第二章相见约战
“好,好,”狄仁杰上前一步,把儿子拉了起来。“算着你也该回京述职了,循例会有一段假期,偏偏这时皇帝委我巡视河南道。还以为这次又错过了,没承想你竟跟了过来。”狄仁杰拍着景晖的肩膀,慈爱地看着儿子风尘仆仆的脸。春节匆匆一聚,再见面已是四个月过去了,这个儿子虽说不是多么优秀,但毕竟是他最小的孩子啊!狄仁杰想起刚才在路上见到的那对母子,暗忖自己是不是对他太严厉了些?
趁着这空儿,狄春俯身一拜:“小的见过三少爷。”
“哦,是总管啊。”景晖含笑点头。
这时元芳也欠身一礼:“三公子。”
“李将军,多日不见,风采更盛啊!”景晖拱手还礼,嘴角带笑,眼睛却含着挑衅的意味。
李元芳心中暗暗叫苦,他早觉出大人的这位三公子不待见自己。其实这都怪大人,自己都能看得出来,这三公子生性高傲,心中老想着让父亲高看一眼,可这大人却偏偏只挑毛病。严父之心可以理解,可别拿我当靶子啊!可这话又该怎么对大人说呢?
面对着前面这隐现的火焰,元芳叹了口气,客气话还是得说啊!“公子谬赞,公子之能,元芳也时有耳闻。”
面前火焰更盛,“耳闻”我?我可是“耳闻”了你一路!景晖闻言更加气恼,正感按捺不住,却发觉身侧有人轻轻拽了一下衣襟。低头一看,是狄平。再抬头,父亲已站在自己与元芳之间。
狄仁杰却向狄平看去,这小厮不象狄春般憨厚踏实,而是看着朴实却透着机灵。看得出他挺了解景晖,该是个细心并善于揣摩的人,而且还很有些胆气……
狄平却被看得有些不知所措,琢磨着老爷该不会为那一拽生气,便轻声问道:“老爷有事么?”
“哦,你是什么时候跟着少爷的?我怎么没见过?”
“是这样的,父亲,”景晖已醒过神来,忙答道:“他是我在任上时收下的。他本来和他师父、师妹卖艺为生,谁知一场变故,师父死了,与师妹也失散了。他无以为计,做起了小偷,被我抓到。觉得挺可怜,人也挺机灵的,就留下了。”
“是这样,”狄仁杰点点头,“你原来叫什么名字?”
“小的张才,蒙少爷收留,起名狄平。”
“是哪里人氏?”
“小的原在徽州生活。”
“以后在府里有什么事,去找狄春总管。狄春,等回去后记得给狄平造册。”
“是,老爷。”狄春和狄平同时应道。
“走,我们吃饭去!”狄仁杰笑着指了指门口。大家也跟着恢复了轻松的神态,元芳和景晖一左一右,随着狄公离去。
…………
三月初十,清晨,昌阳驿馆。
景晖昨晚心情大好,父亲脸上一直挂着笑容,竟破例没将李元芳与自己比较。清晨一觉醒来,只觉得天都格外蓝了些。
出了门,景晖突然听到从后院传来细微的打斗声,却是并不激烈。略一思忖,便明白是随行的军头们在晨练。自己本来也有这个习惯,但自回京始,就一直在路上奔波,便搁下了。想到是皇家卫率在那儿练武功,景晖不禁技痒,信步向后面走去。
走至拐角,果见千牛卫的军头们正在对练,在中间来回指导示范的正是大将军李元芳。景晖想了想,躲到树后找了一个合适的角落,紧盯着他的“对头”。其实以前他就见过一次李元芳练武,同这次一样,也不过是简单的劈、挂、架、推这等寻常招式。上一次,他就要找李元芳比试比试,却被父亲斥退,说是“不自量力”!可如此粗糙的刀法,怎能比得上自己舞剑时的那种潇洒气度?
正胡乱想着,那厢的晨练也结束了。偷看人家练武岂不是承认“技不如人”?景晖向树深处躲去。
军头们三三两两地走了过来,“将军真是厉害!”
“能天天得他点拨,真是受益匪浅!”
“可不,我那几个在宫中当差的兄弟知道我跟着李将军,都羡慕死了。”
“……”
景晖只觉得头嗡嗡作响,他们又说了些什么,已根本听不到了,耳边全是:
“我那几个在宫中当差的兄弟知道我跟着李[奇·书·网]将军,都羡慕死了。”
“称得上天下第一了!”
“人家李将军不光武功好,人也聪明。狄大人一时也离不了他!”
“你那三脚猫功夫,比元芳差远了!”
“比元芳差远了!”…………
当他再清醒过来,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李元芳面前。
“三公子,有事吗?”对面的李元芳正一脸诧异。
“饭后,我要和你比武”景晖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道。
“公子!……”
“去郊外!”
景晖转身大步走了,只剩下李元芳呆呆地站在那儿,不知所措。
饭后,景晖和元芳依次出了门。
狄春看看他们的背影,又回头看看老爷,满脸疑惑,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说点什么。狄仁杰却幽幽地叹了口气,缓缓说道:“狄春啊,有些事情总得要他们自己去解决……”
出了县城,路旁开始变得冷清起来,再加上二人专找人迹稀少的小道来走,不多时,偶尔看到的路人也彻底淡出了视野,来到郊外一座小山处。
空旷的山脚下,碧草肆无忌惮地长着,周围寂静得只能听到山风穿过树林的声音。
元芳的思绪已千回百转,比还是不比?真刀真枪还是虚礼相待?比怕是非比不可的,上次已拒绝过一回,还是多亏大人相挡,再拒绝恐怕以后还要纠缠,不如比过一了百了。但怎么比……
狄景晖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抱拳沉声道:“请!”
事到如今,多想无益,见招拆招罢了!李元芳一咬牙,拱手还礼:“得罪了!”
景晖再不答话,挂剑直刺过来,链子刀撩起一格,二人战在一起。长剑舞得一片花团锦簇,而链子刀仍是简单的劈、架,却总能适时地点在恰当的位置,逼得长剑急急回护,但链子刀似乎总是错过反击的机会,于是密集的刀刃交击声又一次响起……
突然元芳跳出圈外,手一摆,说道:“公子,一停。”
景晖诧异地住手,不明所以,可话还不等问出口,就听到山坡上传来女孩子惊恐的尖叫声——李元芳已提起链子刀,飞快地向山坡上赶去。
可这比试——狄景晖猛然想到:自己怕是输了。李元芳在行刀的同时还能游刃有余地听到山坡上的声音,而自己全意挥剑,却没有取得任何优势……一时间,不甘、羞愧、愤怒、疑惑齐涌心头,只觉百味杂陈。呆呆站了片刻,景晖黯然一叹,也飞身奔向山坡。第三章小屋凶案
话说李元芳循着声音几个起落上了山坡,远远看到一个七八岁摸样的小女孩正哭得浑身颤抖,旁边有个男孩子在手忙脚乱地安慰她。
元芳快步上前,急忙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女孩子抬起头来,惊恐的脸上挂着泪珠,见是一个温和却又威武的大人在关切地望着自己,眼泪涌得更快了,一指不远处,颤声抽泣着:“那儿,那儿……”
元芳顺着女孩手指的方向看去,一座茅屋隐隐露出。
移步走近,一座年久失修,已是破烂不堪的小屋出现在面前。木门大开着,随着山风发出陈旧的“吱呀”声,元芳抽出链子刀,慢慢地走了进去。
微凉的阳光从树枝间冷冷地砸在小屋里,一阵寒意顿时从头顶蔓延到脚尖:一名男子直直得倒在地上,眉头紧皱,双手微张,胸口一把尖刀赫然发着幽光——显然已经死去多时了。元芳环顾四周,简陋破旧的房间里,床上的被褥都被掀起,墙边的小橱橱门洞开,几件衣物胡乱地抖落在地,好象是有人急切地搜过什么东西。
元芳退了出来,一回头正好看到赶来的狄景晖,拱手一礼:“公子,事有缓急,比武之事容后再议,请公子看护好现场和那两个孩子,我速去通知大人和本县县令。”
半个时辰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