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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节

见到冯书桥站在我身边,她并没有说话,只是眼神里的悲伤溢于言表,那男人低声道,“怎么了曼妮,你认识他们吗?”
蒋曼妮眼角闪过一丝泪花,扭过头忍了一会又忍回去了,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对她身边的那个男人说道,“不认识。”说着,就挽着那男人的胳膊走了,走了挺远了,她微微顿了顿,终究没有回头。
待她走远,吴阳阳跳了一脚,道,“艹,这女人不是没多久前还要死要活的,说自己离不开李慕凡,哭得比个寡妇还惨。还不是这么快就找了新男人?”
不知为何,之前蒋曼妮纠缠冯书桥的时候,我确实很讨厌她,可是现在看到蒋曼妮那副模样,我心里有种莫名的难过,她的样子简直生不如死,生无可恋,我相信她对李慕凡的感情,绝对比她表现出来的还要深厚。
我阻止住吴阳阳,“别说了,看她的样子,挺可怜的。”
吴阳阳翻了个白眼,“再可怜也没有我天天为生活疲于奔命可怜。”
秦萱在一边连忙问刚刚那个女人怎么回事,我给吴阳阳使了个眼色,吴阳阳便说,“那个女人啊,死了未婚夫,她那个未婚夫,和咱们老冯长得跟双胞胎兄弟似的,可巧不巧,大家同住一个小区,就碰上了,那女人就把老冯当成自己未婚夫了,天天来纠缠。”
秦萱怒道,“还有这种事?!死了未婚夫确实很惨,也不能揪着别人老公不放啊,那女人看起来不是挺有教养的吗。”
“是啊,人家前几天还来纠缠了一次呢,最后见老冯对我们薇薇情比金坚,觉得没戏了,就回去找了富二代。你看她身边的那个男人,一看就是个纨绔子弟。”吴阳阳这人别的毛病没有,就是因为自己太穷,有些仇富,当然,除了秦萱他不仇。
冯书桥显然心里也有些触动,拉了我一把,对吴阳阳道,“她早些走出来,是好事,咱们回去吧。”
回到家里,我总觉得蒋曼妮最后对冯书桥那一瞥,让人心碎。
此时此刻,我心里的内疚充满了整颗心,抱着冯书桥的腰肢,有些担心的问道,“你看蒋曼妮不会出事吧?我看她的样子,总觉得不对劲。”
冯书桥也很踌躇,“是啊,她的脸色灰的吓人,看起来简直油尽灯枯。上次去她家,我是真的见识到她那个爸爸了,不知道她爸爸最近怎么逼她了,她居然新找了个男朋友。”
我和冯书桥都顿了顿,异口同声的说道,“要不~~”
发现我们居然同时说出一样的话,我们来都笑了,“你先说。”这一句话我们又是一起说的,我心里燃起一股甜蜜,推了他一把,“不闹了,你先说。”
冯书桥拍了拍我的肩,“要不,我们明天抽空去看看蒋小姐吧。我和你一起去。要是不认识她就罢了,既然相识,看她这样而不闻不问,跟见死不救有什么区别?”
我抿嘴笑道,“我和你想的是一样的。只是我想的是你自己去看看她就好,我去了,我怕更刺激她。”
“不,该让她接受的,她不能总是逃避。她身边的那个男人,看样子,虽然给不了她太多浪漫,但是一定能够给她一个幸福安稳的生活。只要她打开心扉去接受。”
冯书桥这么说,我只好答应和他一起明天去看蒋曼妮。晚上躺在床上,想着吴阳阳和秦萱越来越甜蜜,就快要走到恋爱的道路,可是他俩的身份家庭背景也有明显的差距,不知道秦萱的父亲会不会像蒋曼妮的父亲那样,也瞧不起未来女婿是个穷小子呢……
第二日一早,我和冯书桥便起床,我特地穿得非常素净,在冯书桥的带领之下,往蒋曼妮的家走去。蒋曼妮家住在整个小区的最深处,离我们大概走路有二十分钟的路程。整个别墅区的环境非常好,草坪、喷泉、甚至还有人工饲养的和平鸽,这一路走过去,权当散步,倒也不觉得累。
还没有到蒋曼妮家,就远远的听到警车的鸣笛声,听声音,足足有好几辆警车,而不远处也聚集了一大圈围观的人。声音嘈杂,夹杂着女人的哭声,男人的骂声。
冯书桥脸色一冷,“不好,出事的好像是蒋曼妮的家!”
第一百一十一章上穷碧落下黄泉
听他这么一说,我们连忙往那边冲过去,只见几辆警车停在一栋独栋别墅前,警戒绳拉了很大的一圈,几个警察在里面走动,外面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好在看热闹的都是这小区里的住户,因为普遍有钱。素质还算可以,没有大呼小叫的。
倒是警戒圈里面一个四五十岁的妇女,坐在地上。低声嚎哭着。那妇人贴身穿着一件真丝睡衣,脚下蹬着一双绒布拖鞋,因为天气已经寒冷起来,身上随意的披着一件皮草大衣,如此随性的打扮,也上上下下的透露着贵气,一看就是这栋房子的女主人。可是她哭得一张脸都快肿了。那样子,和她的穿着打扮,简直判若两人。
那妇人旁边还有个中年男人,也是一脸沮丧的瘫坐在地上。而他们两人的身边。是昨晚送蒋曼妮回来的那个金丝眼镜男。他抱住中年妇人的双肩,低声在她耳边说着什么,似乎是在安慰妇人。吗农何弟。
而他们的正前方,是一个池水碧蓝的游泳池。这栋别墅比我们租住的谢家的别墅还要大的多,四周的私人空间也很大,这个小区里带游泳池的别墅没有几间,这个算是一间。
几个警察,就忙活在泳池旁边,还有三四个警察穿着警服,直接下了水。
我心里咯噔一下,连忙想往里冲,却被冯书桥一把拉住,他低声道,“走吧。”
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怎么会这样?不……不会吧?”
就在这时,水里的那几个警察喊道,“证据采集完毕,可以把死者抬上来了。”上面的一个指挥官样的老警察点了点头,那几个年轻警察便都沉到水下,几秒钟之后,举起来一具尸体,抬到岸上的时候,我想看那尸体,冯书桥却一把将我拉到怀里,“别看了,别看了,我们回去吧。”
我心里抱着最后一丝侥幸,“让我看看,也许不是呢?”
可是我的话还没有说完,那个披着皮草的中年妇人就发出声嘶力竭的一声吼叫,像个母兽一样朝那尸体冲了过去,“曼妮!!曼妮!!我的女儿啊!!啊啊啊啊!!!!!”
不管是村野农妇,还是家产万贯的贵妇,在看到子女这幅模样之后,只怕没有一个还能再端着矜持,都是像个神经病泼妇一样,不顾任何人的眼光,只管嚎哭。蒋曼妮的母亲也不例外。她四平八稳的人生,恐怕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这样,坐在地上,像个怨妇一样哭天哭地。
我拼命的想要看看蒋曼妮的尸体,可是冯书桥不愿意让我看,别不过我,干脆直接把我扛了起来,往回走去。
好在大家都在忙着看尸体打捞上来的一瞬间,没有人注意到我们的离开。我透过个冯书桥的肩膀,看到那边草地上一个湿漉漉的人形,满头的黑发盖在脸上,样貌可怖。
回到家中,冯书桥把我塞回床上,“不要跟吴阳阳他们说这件事了。”
我的心因为内疚,只顾抽噎,根本没有力气再去回答冯书桥的话。他坐到床头的贵妃椅上,也是默默地,目光空洞,不再说话了。
良久,我断断续续的说道,“她、她自杀了,她居然自杀了。”
冯书桥淡淡道,“是她自己想不开。”
“是我们害了她。”我摇摇头,反驳道。
冯书桥看了看我,突然瞬移到我面前,用力的捏住我的双肩,直捏的我生疼,疼得眼泪直流,他也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即松手道歉,而是红着一双眼睛,“我们没有害她,是她自己想不开。李慕凡早就死了,离开她了。她存着执念,是不会获得幸福的。”
冯书桥咬着牙说道,我从没有见过他这样不受控制的样子,好像是在说蒋曼妮,又好像是在说他自己,“存着执念,是不会获得幸福的。”
我瑟缩成一小团,害怕的看着他,不敢相信这种冷血无情的话,竟然是从一向温暖待人的他嘴里说出来的。
半晌,冯书桥眼里的血丝慢慢褪去,他终于冷静下来,手上的力道也慢慢松下,“对不起……”
我眼睛里满是泪的看着他,那些眼泪像是一层迷雾,让我眼里的冯书桥变得模糊而又扭曲,“蒋曼妮死了。”我又提醒了自己一遍。
冯书桥扭过身子,对我说道,“你在家里休息一天,我出去走走。”看着他的背影,我的心里更加难过,这是头一次,在我伤心难过的时候,他选择了逃避,而不是和我一起面对。
其实我们心里都清楚,蒋曼妮痴情不悔不假,但是在她已经慢慢接受了李慕凡的死以后,又遇上了我们,她那颗已经支离破碎的心,找到了唯一的寄托,但是我们残忍而又刻薄的拒绝了她,一遍遍的在她已经遍体鳞伤的心头加了一刀接一刀。
如果说她在经历李慕凡的死之后,已经如同行尸走肉,那我们的出现,就是压死她的最后一根稻草,失望不可怕,可怕的是看到一点点希望之后,再次绝望。
再我们狠狠的拒绝了她以后,她像个提线木偶一般,接受了她父母的安排,找了个父母满意的男朋友,他们看起来很相配,如果他们真心对待对方,一定也能过上一个很好的生活,可是蒋曼妮的心已经死了,在李慕凡死掉的时候死了第一次,在遇到我们之后,死了第二次。
一个心都死了的人,还会有什么活下去的希望?
昨晚那最后一瞥,她下定了决心,离开这个世界,去阴间找她的李慕凡。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我们对蒋曼妮并不熟悉,可是她这种对爱情的执着,对爱人的坚贞,却让我们所有人都望尘莫及!
看着这样一个女人,因为自己的冷漠离开人世,我的心像是被掏空了一般。冯书桥的心里,一定比我还要难过,但是他不能在我面前表现出来,所以他选择了离开。
我默默的躺在床头,浑身乏力,除了流泪,好像没有什么能够洗清自己这一份愧疚。
秦萱来敲了好几次门,我都以昨晚没有睡好为借口,没有开门,最后秦萱还是不放心,打了电话问我到底怎么了,我勉强振作着声音,“真的是昨晚没睡好,想多睡一会儿。”
吴阳阳的声音从一边传来,“哎哟,人家小夫妻晚上玩的晚了些,你别去打扰人家睡觉好不好?”
秦萱连忙问道,“玩什么?”
“玩……玩……”
我隔着电话听着他们两人嬉闹的声音,好像从另一个世界传来,好像他们才是存活在人世的人,而我,已经离开了那个繁华的人间。
我挂掉了电话,昏昏沉沉的倒在枕头里,迷迷糊糊的睡下。刚睡下不久,就有人来敲门,我以为是秦萱,便抬起嗓门无力的喊道,“萱萱,别闹了,我真的不舒服,让我再休息一会。”
敲门的人没有说什么,敲门声也还在继续着,我被吵得头昏脑涨,只好起身来开门。一打开门,只见蒋曼妮浑身湿漉漉的站在门口,脸色青得吓人,一双眼睛也有些凸出,满头湿发散在肩头,眼神里满是怨恨和悲伤,“我知道了,我终于知道了。”她对着我说道。
我吓得一下子摔倒在地,“你……你不是……”
她看了看我,冷笑道,“我已经见到了慕凡,冯书桥确实不是冯书桥,可是他又确实是冯书桥,你们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骗我!”
第一百一十二章托梦
我往后一点点的退着,“我们没想骗你,真的,只是怕你接受不了。”
蒋曼妮两只眼睛带着恨意,“你们偷了他的身子,还这么理直气壮的霸占着。我知道我不会把慕凡认错的。可是你们告诉我认错了,你们知道。这有多残忍吗?!我那么爱慕凡,爱到可以连生命都不要,你们却让我怀疑自己居然把他的身体都认错了。那一刻,你们知道我有多么绝望吗?这种绝望,让我怀疑我自己对慕凡的爱,是不是一直都没有我自己想象的那么浓烈,这种绝望,让我夜夜不能入眠,我整夜整夜的流泪。整夜整夜的问自己,难道真的是你们说的那样?我对慕凡其实没有那么爱?我连他的身体都认不出来……可是,你们骗了我,骗了我!”
我看着有些癫狂的蒋曼妮。突然失去了继续挣扎的信念。就这么静静的躺在地上,和她一样流着泪,“你要是恨我,就下手吧,我不怪你。”
蒋曼妮看了看我,突然摇了摇头,“对你下手又能如何?难道慕凡和我就能回到人间?我来,是求你帮忙。”
“帮忙?”我不敢相信的看着蒋曼妮,她已经死了,化作鬼魂,也见到了李慕凡,还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
“你说,只要我能办到的,我一定竭尽所能帮你。”我心里其实很渴求自己能够帮得上她,这样可以把我心里的愧疚洗去一点。
蒋曼妮顿了顿道,“是慕凡让我不要找你们的麻烦,说你们也是一对可怜的夫妻,要不是办了冥婚,冯书桥也不得留在阳间,更不会机缘巧合之下用了他的身体.我们俩……我们俩也想办一场冥婚。”
蒋曼妮说道这里的时候,青白的脸上,似乎现出了一点红润,是那种娇羞,虽然她此时的形象停留在她死的那一瞬间,但是这种即将为人妇的喜悦,让已经做了鬼的她,看起来也有几分鬼魅的艳丽。
我连忙道,“这件事包在我身上,你们两个在阳间不能得到好结果,能够帮你们在阴间做一对夫妻,也算是我们对你们的一点补偿。”
“那就这么说定了。今夜凌晨,我和慕凡会在我家的泳池旁一起出现,剩下的事,就麻烦你们了。你们……你们跟我爸妈说一下,女儿对不起他们……”蒋曼妮哽咽着说完这句话,身体慢慢化作一股白雾,消失了。
我想从地上爬起来,刚刚站起来,却又一跤摔倒,这一摔,摔得我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还在床上好好的睡着,原来刚才的一切,都是一场梦!我甚至怀疑那个梦,真的是蒋曼妮托梦来的,还是我因为太过愧疚和耿耿于怀才会做出来的。
我从床上爬起来,往门口的位置一看,却见那里的一块地毯上,湿漉漉的一片!那一片,正是刚才梦中,蒋曼妮站着和我说话的位置!
我捂住胸口,心脏还是扑通扑通的跳着!
不是梦!是真的!真的是蒋曼妮来求我,给她和她的爱人办一场冥婚!吗农双血。
我颤颤巍巍的从枕头底下翻出手机,给冯书桥打了过去,冯书桥很快就接了电话,电话那头传来了淙淙的流水声,非常幽静,“我很快就回来了。”冯书桥的声音,已经完全恢复了平常的温暖。
我连忙道,“你快回来!”
冯书桥听我这么说,不由惊道,“怎么了,我不是叫你在家里等我吗?你出去了吗?遇到危险了吗?在哪里?快告诉我,我马上来!”
听着冯书桥这么连珠炮一样问了一长串,我忍不住高兴地笑道,“都不是!回来你就知道了!”
不过二十多分钟,冯书桥就赶回来了,他身上带着淡淡的水汽,头发都有些湿了,我不由惊道,“你去哪里了?”
“河滨公园。”冯书桥答道。
“河滨公园?!河滨公园离这里开车也要一个多小时的路程啊!你……你怎么回来的?”
冯书桥笑了笑,伸手在我头上摸了摸,“身边没有人,只有我自己,我就用了点自己的方法……”
我张大嘴巴,这才意识到他和我们的区别到底有多大。不过我也没有心情追问他是如何御风前行,日行八百里了,兴奋的把蒋曼妮托梦给我,让我们给她和李慕凡办冥婚的事情说了出来。
冯书桥听了之后,也是愣愣的,半晌才又问道,“真的?”
“真的!我一开始以为是我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是你看门口的地毯!”冯书桥朝我手指的方向看了看,也看到了那摊水迹,“若是如此,那咱们就要立刻行动了,这件事也瞒不了吴阳阳了,办冥婚,还得他帮忙。”
我们迅速的下楼,把这件事和吴阳阳说了一遍,吴阳阳听到蒋曼妮自杀而亡,溺死在自己家中的游泳池,也是大吃一惊,“啊!这个难缠的女人竟然真的自杀了?!哎呀!那我昨天真的不该那么说她了。”
不过听到蒋曼妮和李慕凡举办冥婚之后,他也稍稍松了口气,“他们自己有意愿,办冥婚那是最好了。也算是有情鬼终成眷属。”
冯书桥又说道,“薇薇说了,蒋曼妮跟她说的是,今夜凌晨,她们两个人的鬼魂会一起在蒋家游泳池边出现,也就是说,这场冥婚,得在蒋家办,咱们现在首要的事情,还是要去说服蒋父蒋母。”
冯书桥一说到这个,大家又都为难了,蒋父是个那么凶悍而又不讲理的人,而他们的独生女蒋曼妮又因为李慕凡自杀,才死了一天不到,尸骨未寒,两个白发人送黑发人,正是最难过悲伤的时候,去说这件事,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够接受。
冯书桥却道,“这件事,我来吧。算是我欠他们两个的。”
“我陪你去。”我坚定的看了冯书桥一眼说道。
冯书桥点点头答应了,我们兵分两路,我和冯书桥去说服蒋父蒋母,而吴阳阳和秦萱就负责去准备举办冥婚需要的东西。
二十分钟后,我们又来到了蒋家的大门外,早晨来到这里的时候,这里被围得水泄不通,而现在,这里被装扮成了一个白色世界,整个院子里都摆满了白菊和黄菊扎成的花圈,蒋家的大门上,也挂上了白蓝相间的孝幔,看起来一片苍凉惨淡。
也许是事情出的太过突然,蒋家的亲戚又主要都在台湾,倒并没有太多的亲友来悼念,只有几个佣人在门口守着,见到我们,其中一个阿姨连忙迎接过来,“几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