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书库 > 女法医手记之破译密码 > 第31节 >

第31节

沈恕说:“那么点金额,你认为我会出手吗?”
季强瞅瞅沈恕,没出声,表情说不清是佩服还是诧异。
沈恕用胳膊肘把门推开一半,率先走进去,我走在中间,季强垫后。屋子里黑黢黢一团,伸手不见五指,沈恕拧开强力照明电筒,在外屋从上到下照了一遍,见没有异样后才走进里屋,摸索着按开了灯。
室内静悄悄的,一铺大炕,电脑刺绣的浅紫色炕毡平整干净,地上整齐地排列着大衣柜、电视柜和一圈转角沙发。一切井然有序,像是主人只是暂时离开,稍候就会回来。
我和季强都有些不知所措,毕竟是闯进别人家里,哪怕是做警察的,又在执行公务,也难免有些不自在。我说:“也许麦野只是出门走亲戚去了,过两天自己就会回来。”
沈恕没接话,又走进外屋,拧开灯,回来时手里端着一盘黑黢黢的东西,却是麦野最喜欢吃的烤麻雀,由于放置多日,加上室温过低,麻雀已经又干又硬。
沈恕说:“看样子放了好几天了。”
季强说:“麦野说他好这口,烤好了却又不吃。”
沈恕说:“他连一只都没有吃,上次我和淑心来的时候,这盘子里就有13只麻雀,现在还是13只。”
我说:“你数过了?”
沈恕说:“数了,一只都没少,也许他并不喜欢吃麻雀,只是做样子给我们看的。”
我诧异地说:“做样子?那为什么?”
沈恕不回答,走到那铺大炕前,说:“我总觉得这铺炕有蹊跷,淑心,你注意没有,从我们上次来,这个炕毡没有洗过,但方向却颠倒了,这三头鹿过去面向炕沿的方向,现在却背向炕沿。”
我若有所悟,说:“这炕毡有七八米长,看上去分量不轻,麦野一个人,病歪歪的身子,未必有那个心情和力气去挪动它。”
沈恕说:“正是,咱们一起把它打开看看,下面有什么名堂。”
我们三人合力,把炕毡卷成一卷,见下面是一层厚厚的塑料布,移开塑料布,下面是一张烤得发黑的草席。把草席卷起来,下面就是土坯砌成的炕,黑乎乎的,呛人的烟尘和焦煳气味直往眼睛和鼻孔里钻。我们跳下地,打量那铺大炕,表面抹着厚厚的黑泥,有两处抹着约一米宽的水泥,其中一条似乎还未完全干透的样子,看上去非常扎眼,像是打了两块补丁。
沈恕问季强:“依你看,那两块水泥下面是什么?”
季强闷声说:“还能是什么,炕洞。”
我不满他的语气,说:“三舅,沈队没在北方农村生活过,哪知道什么炕洞,你好好给解释解释。”其实,我虽然到乡下来过很多次,却也不太清楚炕洞究竟是怎么回事。
季强说:“用笨法也能想明白。一铺大炕,这头连着炉灶,那头连着烟囱,炕洞就在中间,连接炉灶和烟囱。不然一铺死葫芦的大炕,烟火从哪走?”
沈恕并不介意季强的语气,又问:“像这个大一铺炕,得有几个炕洞?”
季强说:“那就随人家高兴了,两个三个都有可能。”
沈恕说:“我琢磨,这抹着水泥的两个地方,会不会是炕面不严密,往外冒烟,所以给封上了?”
季强“嘿”了一声,说:“这还用说。”
在他心目中,这些都是最基本的生活常识,而我和沈恕不懂,简直不可思议。
沈恕琢磨一会儿,说:“把炕刨开。”
季强吓一跳,怀疑自己没听清楚,说:“你要干啥?”
沈恕又说一遍:“咱们去找工具,把炕刨开。”
季强说:“沈队,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你刨炕干啥?咱们撬锁进屋,只要不碰他家的东西,在农村不算什么大事。但刨炕可就不行了,这算毁坏个人财产,麦野要追究起来,咱们都得担责任。”
沈恕语气坚定地说:“要追究责任,我来承担。”
我见沈恕这样固执己见,似乎明白了什么,说:“沈队,你是不是怀疑……”
沈恕说:“对,我怀疑张芳的尸体就埋在炕洞里。”
听见这话,我禁不住打了个寒战,这时外面漆黑一团,北风呼啸,室内灯光昏暗,想到可能有一具尸体就静静地躺在与我近在咫尺的炕洞里,难免不寒而栗。季强更加不知所云,愣眉愣眼地瞅着沈恕。沈恕率先来到室外寻找工具,我和季强迷迷糊糊地跟在后面。三人借着暗淡的月光在院子里逡巡一圈,翻出铁锹和镐头,提在手里。
这时,沈恕忽然吼一声:“谁?出来!”
我被吓得一激灵,险些把手里的铁锹抛在地上,忍不住埋怨沈恕说:“人吓人会吓死人的,夜黑风高,你无缘无故地吼什么?”
话声未落,大门外忽地闪现出一个人影,一个女声颤幽幽地说:“是淑心警察吗?是我李双双,大老远地看见麦野家亮着灯,就过来看看。刚才那个大兄弟警察眼神真好,我刚露个头,就被他瞧见了,这嗓子吼得,我现在腿还软呢!”
我提着铁锹走到门口,手里握着一样东西,胆子似乎大了些,隔着大门向外面望了望,依稀看见一个黑乎乎的女人身影,就说:“你来干什么?没你的事,回去吧。”
李双双说:“这就回去,你们在这干吗呢?”
我说:“有公干,你快回家去。”不再理她,转身跟着沈恕走进门。
三个人都跳上炕,围着用水泥抹上的那个炕洞,季强还是有些不放心,说:“真刨啊?在农村,刨人家的炕可是大事,这要是什么都刨不出来,咱几个都要吃瓜落。”吃瓜落是楚原土话,担责任的意思。
沈恕咬咬牙,说:“刨,九成九里面有蹊跷,出了事我兜着。”
沈恕决心已定,我和季强都不再说什么,三个人抡起工具,几下就把抹着水泥的地方刨出一个大洞。这种农村的土坯炕由于烟熏火烤,土质非常干燥,刨下去就激起一阵烟尘。我们三人没戴防护面具,瞬间都弄得灰头土脸,我的眼睛被迷得睁不开,眼睑里又痛又痒。大洞露出后,炕洞里满满的盛着烟灰,几块土坯掉下去,烟灰都飞起来,落得我们满身满脸,像才从炕洞里钻出来一样。
沈恕挥动铁锹,轻缓而细致地把灰土扒开,那温柔的动作仿佛唯恐碰碎了埋在下面的贵重瓷器。扒了十几下后,一张仰面朝天的人脸赫然暴露出来。我虽然已有心理准备,仍感觉这场景过分诡异,禁不住向后退了一步。季强也含混不清地低声吼了一句:“操他妈的。”
沈恕提着铁锹跳下地,又让我们俩都下来,然后取出手机,拨通了高大维的电话,说:“在大洼乡发现一具尸体,目前基本可以确定是谋杀,火速派刑警和技侦支援。”挂断电话后,又向大洼县公安局做了通报。
这时,麦野家大门外闹哄哄地挤满了人。原来李双双知道这里有事情发生,不仅没按我们的要求离开,反而张扬出去,深更半夜,许多人不惧严寒,从被窝里爬出来看热闹。在平静的大洼乡,一个月里连续发生两起命案,将激起怎样的轩然大波?
约一个半小时后,警笛声大作,一列三辆警车呼啸而至。管巍带队,十多名刑警和技侦在现场布控、隔离、勘验、拍照,有条不紊地忙碌着。
炕洞里的烟灰被清扫干净,又把尸体面部的烟尘拭去,竟是麦野!我心里紧张、震惊、愤怒和疑惑的情绪交织,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此前沈恕怀疑炕洞里藏着张芳的尸体,我受他影响,一直未往别的方向猜想。这时见炕洞里的尸体露出庐山真面目,完全出乎我的意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沈恕的判断失误?
沈恕也看清了尸体的面容,脸色严峻,腮帮子绷得紧紧的,像是在极力遏制内心翻滚的波涛,或许麦野尸体的骤然出现也是他始料未及。他沉默半晌,又命令道:織“把炕全都刨开,一寸一寸地寻找,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挥舞工具挖炕的刑警们没有农村生活经验,不懂得控制力量和节奏,一动手就弄得房间里灰土飞扬,我被呛得鼻孔和喉咙里痒痒的,一个劲地干咳,想打喷嚏却又打不出来。看其他人也是同一副模样,眯缝着眼睛,憋得脸色通红。
整个一铺大炕都被刨开了,炕洞里积满烟灰。沈恕说:“放慢节奏,一点一点地铲去烟灰,万一下面有什么物证,务必小心不要破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