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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节


李万祥脸色一变,显然并没有料到那兰会这么快找来。
那兰和谢一彬都站住了脚,那兰说:“李老师说你说得很准确,聪明点的人知道见好就收,你前天在潇湘主楼逃过一劫,照理说是该悔过自新——我想当时我们的意思,是要给你个改过的机会,毕竟我们感觉袁曼芳的死你有责,但未必是你亲自下的杀手,你可以用你的财富、用你悔过的真心,做很多有意义的事,哪怕像戴向阳那样开个孤儿院也好,而你很不幸地选择了一条对你本人更有害的路……”
“你以为你是什么人!你以为你真是个心理学大师?你知道什么是对我有利,什么是对我有害吗?”梁小彤叫道,“我凭什么要听你在这儿废话?”
那兰笑起来:“为什么要听我废话?你当然不想听,要按照你的意思,我早就该死了:或者,被你征服,成为你的乖乖女,对不对?鉴于我失忆了,请你帮我回答一下,我的脑震荡,是怎么得来的?”
梁小彤睁大了双眼:“我……我怎么会知道?”“你当然应该知道啊,你是第一个跳下楼,我是第二个,我们落地之处稍微有点距离,但还应该是在视野之内的吧。”
“我脚踝扭了……那个时候,谁管你啊?”梁小彤下意识地摸向背后裤腰,那里别着那柄短剑,小兄弟用来抵住李万祥脖子的只是一把普通刮刀。梁小彤可不愿把那珍贵的古董短剑弄脏了。
“你不管我倒好了……知道我后脑砸在什么上面吗?”
“楼下花圃外边的砖呗,你跳下来的地方,正好有花圃,用砖围着。还有……你跳楼后,楼上又爆炸一次,炸开的砖和石头,也会砸到你头上。”梁小彤说。
“你怎么知道得那么仔细?”那兰冷笑道,“你一定还知道楼附近还有那种铺在花园土地上用来踩脚的小圆砖吧?你看见我跳下来后,猛地闪过一个什么念头呢……让我们先倒车回去到主宴厅里,当那个问戴向阳追债的老头告诉我们,楼下厨房里已经浇满了油,而且他滴滴答答带上了一楼梯的油,你当时是不是有种‘天助我也’的感动?所以当爆炸一起,你率先跳楼,是不是要给自己足够的时间,去将厨房点燃,继而将整座楼点燃?你的目标,是不是希望将楼里所有人都和潇湘主楼一起烧为灰烬?把你前生惹下的和拖累今后的无数麻烦都烧掉?”“你已经跑出几步了,结果身后听见我落地的声音,你知道我可能会看见你往厨房那头跑,所以灵机一动,就地搬起花园里踏脚的那种圆砖,趁我落地后在震荡下还没缓过神的时候,砸在了我的脑后。你甚至可能想进一步确定我彻底没气,再砸几下,但你还是以‘大局为重’,知道警察和消防队员已经到了院门口,生怕耽误了你更要紧的使命,飞跑到厨房,砸开窗,将点燃的打火机扔了进去。”
梁小彤干笑道:“你想象力太丰富了,谁都知道我根本不抽烟。”
“但并不妨碍你收藏打火机,尤其芝宝的,限量版的,豪华版的,铜制的,对不对?说实话,你真不该加我的微信,因为这样我就看见了你过去的贴图,我可是翻了你好几个月的美图才看到的,有一张你房间的背景,墙上一幅漂亮的木架,像个棋盘,每个格子里就是一枚芝宝打火机。”聽那兰叹一声,“难道,有人在我脖子背后砍一砖,也是想象力?”
“你……你根本就没失忆?”
“如果你一开始就知道我没有失忆,会不会我现在已经要彻底‘失忆’了?难友们该给我开追悼会了?”梁小彤惊得张开了嘴:“你假装失忆,就是为了怕被干掉?”那兰也故作吃惊地说:“可不是嘛,看看某些人,只是为了怕丑事外泄,会做什么样的事?比失忆怎样?如果我不失忆,会活到今天吗?会看到你在沁荷的‘动人一幕’吗?会有时间梳理好那天发生的一切吗?”
“说到底,你都没有任何证据,是我砍了你一砖!”梁小彤叫道。
“如果我有那块砖呢?”那兰似笑非笑。
“不可能!”梁小彤飞快否决,“我已经……”
那兰道:“你已经怎么样?把那块砖砸碎扔了,对不对?你这点小智商小常识还是有的,我想你当时戴着手铐,又想着快去点火,不可能把那块砖抱着跑很远,一定是就近砸碎了,和楼上炸落的砖头、水泥混在一起。我花了点功夫,果然在院墙脚找到了那些砸碎的圆砖块,估计砸我脑袋时就已经碎了一些,总之该有的都有了,你的指纹,我的血。”
梁小彤背在身后的手已经伸出,拔出了一柄短剑,谢一彬上前挡在那兰面前,叫道:“你不要乱来!”
梁小彤叫道:“谁请你们出来做和事佬?谁请你们和这个老王八蛋一起逼我!你们还不是觉得让他为我送命不值?你们真以为我会放过你们?那你今天就来巧了,你们三个,一起滚蛋吧。”向前逼近。
那兰说:“为什么说三个?谁说只有我们三个?”
梁小彤这才发现,那兰身后,戴世永、小真和建伟走了出来。戴世永手里拿着一把手枪,Glock仿真枪,他说:“别再往前了!你认识这个,对不对?那兰事后送给我了,配根枪管就可以再用了,虽然是钢珠,在你脑门上打个坑还是有可能的,打瞎眼睛是保证的。”
“别,不要!”梁小彤惊慌失措地摆着手,但依旧握紧了短剑。他那肌肉男小兄弟的刮刀,也依旧在李万祥的脖颈上。“有话好说,咱们有话好说,刚才和兰妹妹一直在开玩笑,绝对是开玩笑!”戴世永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平举着枪,一步步逼近,梁小彤一步步后退。
一直退到栏杆边上。
梁小彤靠上了栏杆。
栏杆突然断裂!梁小彤惊叫一声。
几乎同时,李万祥头往后仰,双手向上一抬,身体向后一撞。持刮刀的肌肉男被下盘稳稳的李万祥一冲,势能带着他往后靠去,后面也正好是酒楼顶上年久失修的铁栏杆。梁小彤和他的小兄弟几乎同时坠下了大金莎酒楼!
5月20日傍晚7:05,永隆能源进出口有限公司商务车内“谁能给我解释一下?”一行人钻进戴世永公司的大众商务车后,那兰立刻问。
“有什么好解释的?”谢一彬试图酷酷地冷笑,但发抖的声音让他露了馅,恨自己还远不够冷血。“所见即所得……妈的,你们够狠的……再说,那姐,不是一切尽在你的算计之中吗?”
“我不是诸葛姐,怎么算法?我怎么会知道要出人命?”那兰几乎要一反常态地大叫起来。副驾位上的戴世永扭头无辜地说:“我们一开始没打算出两条人命的,真的。”那兰说:“这个我知道,你们只打算出一条人命而已,那个壮汉倒霉,正好今天被梁小彤抓差。对不对?”
谢一彬继续不阴不阳地说:“那还用问,你啥时候错过?”
那兰想质问他,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又不是我杀了人让你吓得直喊隔壁那对老夫妻。但她完全理解谢一彬此刻对自己的仇视:是自己拉他进这个又刺激又血腥的调查之中,今天更是自己拉他做金硕的挡箭牌,反倒目睹大金莎凶杀。
李万祥说:“那个跟着梁小彤来的家伙也不是什么好鸟,他也就是差那么一点点,就会割开我的喉咙。”那兰已经猜出来,李万祥跟戴世永的合作导致了梁小彤的厄运,他们计划得很周全,梁小彤和肌肉男坠楼后,戴世永和建伟立刻将楼顶上的盘盏食物倒入一个事先准备好的大塑料袋里,李万祥也立刻将桌椅收起,半分钟不到,众人便离开了楼顶。等商务车开出大金莎的时候,连警笛声都还没听见。
戴世永说:“可是,那兰你倒是说说,我们不这么做,还能怎么做?”
那兰其实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戴世永继续说:“我还不知道,你是被他敲的头呢!更不知道厨房那把火也是他放的呢!你说他当时就想把我们一把火烧成灰,多给他点时间算计会怎么样?他昨晚已经对你下药了,今天开始找李老师算账,明天会找谁?后天呢?”
“所以你们先下手为强?”那兰问。
戴世永说:“还是那句话,不先下手,还能怎么样?说实话,我在潇湘主宴厅里和稀泥,希望大家太太平平的,那还不是听了你的建议,觉得真应该保下李老师,真觉得李老师为梁小彤拼命不值得,而绝不是可怜那小子——不管是不是他亲手杀的那女孩子,事情因他而起,他就是凶手,就该死。”
那兰说:“所以,栏杆上的手脚,是你们做的?”
戴世永点头。李万祥说:“主意是我的,但我需要帮手,我就找到了戴老板。”谢一彬捅了戴世永胳膊一下说:“你这家伙的确挺像军统的。”戴世永说:“我正好有两个搞过建筑的兄弟。把那个本来就快散架的栏杆加工一下,真也就是两个小时的活计。你们猜到李老师在大金莎后叫上我们做接应,我们应该吃惊才是!”
那兰张嘴想说什么,还是咽了回去。
谢一彬总结性发言说:“说明大家都在动脑子。没脑子的已经被淘汰了。”一句话提醒了那兰,她转身对后排一直沉默中的建伟说:“你是那个没脑子的,还是想得太多的?”建伟抱起头,双肘撑在双膝上说:“你别再挤兑我了,你说我又能咋做呀?”他的脸侧、脖子和胳膊上都绑着纱布,每动一下,都会一呲牙。那兰说:“你应该什么都不做。尤其不应该玩失踪。”
谢一彬冷笑说:“听见没,许她玩失忆,不许你玩失踪,悬疑小说里的烂招在我们这儿都重演了。”
小真问:“这都是怎么回事儿呀?”
建伟说:“好了,就溜出去几个小时,算什么失踪啊!”
“但你的目的是彻底消失,对不对?”那兰问。“我看见你在我宿舍留的字条就去找戴老板了,还算听话吧!”建伟叹道。谢一彬说:“你不要搞错,那么清秀的字迹,当然是我的——我冒那姐的名字写的,我琢磨着你看到那姐的名字,自首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小真说:“我还是不明白你们在说什么!”
那兰说:“记不记得,前天在主宴厅里,有两次爆炸?”小真点头说记得。“第一次,是那位来讨说法的老头身上的炸药包爆炸,第二次,是另一个炸药包在屋子里不同的地方爆炸。不难推想这两个炸药包的携带者也是有关联的,说白了两个炸药包的携带者就是同伙。很自然的,警方调查的重点之一就是另一个炸药携带者的身份。”
小真扭头看看建伟:“是你?所以你从医院里逃出来?”
建伟仍然抱着头,仿佛没听见小真的问话。
那兰说:“不是。建伟失踪,是打算牺牲自己,转移警方的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