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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节


谢一彬说:“要说建伟你的思路不对,根据我们后来合计的……戴老板也跟你汇报过了,都说爆炸的时候有两名劫匪在场,所以另一个炸药包顺理成章应该是另外一个逃离现场的劫匪扔下的,你就跟着这条思路走就是了,你这么一失踪,反而打草惊蛇了。”
“那另一个炸药包到底是谁扔出来的?”小真问。
谢一彬说:“小真姑娘你这么聪明的一个人,有时候装起糊涂来真让人受不了。”小真嗔道:“我是小真,就算糊涂也是真糊涂。”那兰说:“谢一彬你不要这么尖刻好不好?我看你家隔壁的老夫妻应该给你起名叫谢一针,一针见血的一针!有必要么?”
谢一彬嘟囔说:“女女同盟,我不战自败。”
戴世永说:“你们的意思是,华青是带着另一个炸药包的人?”
那兰说:“我的猜测,华青根本就没有把炸药包带在身上。我虽然没有特别留意华青,但依稀记得她身材苗条,穿着略贴身的裙装,很难像那个老头一样身上裹个炸药包。所以我怀疑炸药包早就藏在了哪儿。”
建伟叹口气说:“椅子下面。早就绑好在戴向阳的椅子下面。”
那兰问:“看来,起火后,你一定是看见华青从椅子下面拿出了炸药包?”
建伟说:“我们两个的手腕铐在一起,不看见都难。”
“她为什么要把炸药包扔出来?扔出来与否,反正最终都会爆炸,反而露出她的秘密?”那兰问。
建伟说:“我也一直不明白,就在医院里小声问她,她说她见起火了,就有些慌神,知道炸药包随时都会炸开,不定就会伤了谁——谁在那椅子边儿上不就会被炸到吗?她想卸下炸药包,把它扔出去,影响小一点,谁知刚从椅子上拆下来,外面引线就着火了,她一着急就把炸药包往中间桌面上一扔,至少那儿没什么人……可你又是怎么知道的?记得那时候你好像已经跳楼了。”
那兰说:“我瞎猜的。”
谢一彬说:“又一装货。”
那兰瞪他一眼,说:“我没有太多根据,只是用简单的排除法。我们比警方有绝对的优势,我们知道当时在场并不存在两名劫匪,所以我只需要排除几个人。梁小彤当然排除,戴向阳和鄢卫平基本上也可以排除,大个儿保安吓成那样,可能性也很小;戴老板……我知道戴老板不是一般人物,但肯定不会是那个老头的同党;李老师当然也可以排除;谢一彬……自从我见了他不肯相认的父亲母亲,又邀请他帮忙,合作虽然不久,基本上了解了他的真实嘴脸,所以也基本可以排除;现在就只剩下小真、华青和建伟。”
“感谢谢一彬同学,帮我做了些背景调查,比较可疑的就是华青了。”
谢一彬说:“终于感谢我了。不用谢。根据那姐的可靠消息,那位老先生衣着简朴,这本身可以小小说明一个问题,老人到昂贵的江京,多半会尽量节省,和相识者同居……换个词,一起住。小真我暂时不多说了,她很清白很无辜;建伟和二十多个男女群租在遥远的栾新庄,问了其中几位,最近有没有见过建伟老爸模样的人来和建伟挤一张铺?回答都是没有。然后问华青在南营的几位合租室友,立刻有人说我流氓:她们是纯女生合租屋,任何男人来,都要通报,绝没有暂时同住的可能。但,”他不无得意地停顿,吸引众人注意力,“据说华青前一个月里,早出晚归,众女都猜她有了白马王子,但遭她坚决否认。”他拍了拍建伟的肩膀说:“伟弟,你还有希望。”正拍到建伟烧伤处,疼得叫起来:“你的咸猪手能不能别乱拍?”
“记得那位炸药包老人说他是哪里来的吗?”谢一彬拷问众人记忆。
戴世永说:“好像是洪什么,钨矿。”
“我们……严格说是我,进一步研究了华青妹妹的乡土背景,湖北洪坪人氏。洪坪在过去几年是著名的钨矿。还需要多说吗?”
车中一片沉默。
如果警方有这样的线索,那老者的身份也会很快昭然。
“还有,”那兰补充道,“华青原来一直在大金莎酒楼做服务员,相信她是主动要求到潇湘来,我猜李老师也有一份举荐的功劳?”
李万祥点头说:“的确是这样,她听说我要离开大金莎去潇湘,就找到我要我推荐她去潇湘做服务员。戴向阳本来就对华青印象不错,她的录用非常顺利。”
谢一彬问建伟:“可是我还是不明白,那姐也不肯告诉我,你干吗要逃离医院,转移警方视线?你怕什么?”
建伟说:“我怕他们查华青呗。”
“可是……”谢一彬要继续追问,被那兰打断道:“再多想想,建伟的担心其实不无理由,警方虽然目前还不知道那老头的身份,但他们的调查力量雄厚,我坚信他们迟早会查出来那老人来自洪坪,到时候华青还是会成为重点嫌疑。不过,建伟你这样做,最多只能让警方稍稍分心,最终还是会查到华青头上。”谢一彬追问建伟:“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你非得我说出来啊?”建伟急道,“华青是我的女神,满意了不?”谢一彬一愣:“哦。”顿了一阵,嘿嘿笑笑说:“原来缺根筋的人是我。”
5月20日晚11:25,大金莎酒楼
大金莎酒楼的保安部主管朱仁捷认定了今天是个晦气的日子,先是一大早摩托车表盘上被砸了一大摊鸟屎,中午巡视的时候一个台阶没踩好又扭了脚,晚上当然是倒霉协奏曲的高潮,两个小子莫名其妙地爬上顶楼,也不知是在打闹还是根本就想寻死,一起撞断了楼顶栏杆,坠楼身亡。一个小子的尸体不远处躺着一把看上去像古董的短剑,另一个浑身肌肉的家伙手里还紧紧捏着一把刮刀。
不用说,都是该死之人。但可恶的是,偏偏死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死在他热爱的工作岗位大金莎酒楼。
过去几个小时里,他一直在应付公安局的人,自己做笔录、安排员工做笔录、调监控录像,烦死了。他保持着职业素养,没有多罗嗦,没有告诉警方,监控摄像只能顾及一部分的出入口,有人要想到达楼顶而不被装入录像,易如反掌。比如有人完全可以从没装摄像头的内侧门进出,内侧门通往后面库房的路上有一扇通往车库的小门,也是没有摄像头的。车库里摄像头多,摄像头照不到的死角更多,只要不开车,很容易回避。
要问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漏洞?水泄不通的那叫高级监狱,即便高级监狱还有越狱呢,不是吗?
在他的一亩三分地出了这么大的案子,朱仁捷早就向老婆请了假,今晚是回不去了。大金莎集团的老板刚和“有关部门”吃完饭(在酒楼出轰动大案,不但公安上门,工商、税务、甚至卫生防疫都来“慰问”),情状极为惨烈。
好不容易清静一点了,朱仁捷关上保安部办公室的门,准备看看体育频道是否有重播的足球赛,电视刚打开,门又被敲响。
有完没完!他饱含怨气地打开门,立刻换上一面笑脸:“哟,是李老师!”
朱仁捷今天才听老板说起,李万祥很可能在潇湘主楼付之一炬后重返大金莎。他在意识的某个角落里难免一动:怎么他走到哪儿,哪儿就出事呢?
但这个想法埋得很深,他在打开门的瞬间只有笑容。
朱仁捷和李万祥算是老相识了,关系处得极好,他外甥的婚宴就是他出面请李万祥出马的——知道请李万祥亲自执掌一桌婚宴有多难吗?别地不说,就江京而言,只有一线明星和大富豪才请得动他。所以看见李万祥深夜造访,他在微微吃惊之余只感亲切。
“哟,这么晚,还没休息呢!我以为今天只有我一个人那么玩儿命工作呢。”朱仁捷招呼道。他随即皱起眉头,发现李万祥身后跟着个漂亮女孩,还有两个小伙子。
李万祥指了指身后的三个年轻人说:“公安局的,托我找你帮个忙。”
朱仁捷说:“我已经接待你们好几拨了,怎么还没完哪?”他狐疑地看看三个人,都是便装,神情气质,好像和警察差一些。他们是警察吗?
那女孩大概看出朱仁捷的犹豫,拿出一个证件给朱仁捷看,上面印着“江京市公安局刑侦总队刑侦顾问”的头衔,姓名是那兰。她接回证件后说:“朱老师,想麻烦您让我们看一段监控录像。”
朱仁捷说:“你们来晚了,今天晚上出事前后的录像都给你们公安局拿去了,连备份都不让我做。”
那兰说:“我们只要看五月五日那天晚上的,午夜前后。”
李万祥见朱仁捷还有些犹豫,说:“老朱,你每帮我一个忙,我都记着,你还不了解我吗?”
朱仁捷连声说“当然”,把电视调到了监控录像的菜单,连到了主机的存档区,找到了五月五日的存档文件夹,一个个视频文件按时间段排列着。
打开了排在最后的23:30到0:00的文件,那兰请朱仁捷快进,画面上有些人进出,有人的时候停下看看。那个时段进出的人流已经渐趋稀少,很快就看完了。那兰又请朱仁捷切换到五月六日的存档文件夹,点开第一个视频,0:00到0:30。
在0:08时,朱仁捷点了暂停,他说:“戴总。”摇摇头说:“我听说了,李老师也在场吗不是?他死得很惨。”
那兰问:“戴总经常这么晚来你们酒楼吗?”
朱仁捷想也没想说:“经常。”随即发现自己没听清那兰的问题:“这个点儿啊……你别说,倒很少见。不过这个点儿我通常都回家了,保安员们轮流值班,今天特殊情况……总之我的印象,戴总不是个在半夜往死里熬的主。”
那兰说:“请继续吧。”在0:14时,又一个人影定格在画面上,长袖T恤,棒球帽。那兰说:“麻烦您放大一些。”朱仁捷将那人的头部图像放大,宽脸,下巴上短短的髭须。“好了,今天就麻烦您到这儿了。”那兰笑着起身。朱仁捷想说:怎么,还有下回啊?但迫不及待送瘟神,起身欢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