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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节


大凤的嘴紧闭着,一张脸像雪一样惨白。她的两脚离开地面足有一米多高,脚下却没有能够让她爬到高处去的凳子、木墩之类的东西。
桔子没见过被吊死的人,可是她听说吊死鬼都是吐着长长的舌头的。
大凤怎么是闭着嘴?
桔子想走上去抱住大凤的腿,把她救下来,可是她只觉得抬不动自己千斤重的两条腿,只能在几米开外站着,发呆。
这时,哑吧女人已经抢先一步,用一把长柄镰刀割断了绳子,把大凤从林子里那棵松树上放了下来。
老八也出来了,他走到大凤的尸首旁,仔细看了一眼,然后抬头看了看哑吧女人,哑吧并不回应他的眼神,只是低下头去把大凤胸前还没扣好的两个衣扣整理好。
“这就是他妈的女、人!”老八狠狠地扔下了一句,就反剪双手,踱回他的窝棚去了。
这就是女人?是说大凤女人见识,一时想不开就没出息地寻了短见,还是在说哑吧女人?
桔子感到老八的话很费解,她觉得大凤的死,一定有着复杂的内幕。
桔子不由得想起了那晚她到老八那儿去时,哑吧女人躲在柱子后头的样子,就好像要一口把桔子吞下去那样的眼神儿。
除了哑吧女人,大凤是对老八最迷恋的女人,而大凤在窝棚里百般讨好老八的情景,一定是强烈地剌激了哑吧女人那根敏感的神经,她才不得不对大凤下了手。否则,遭此下场的可能就是桔子了。
桔子眼睁睁地看着哑吧女人把大凤的尸体拖进了林子里去,居然无法做出一点儿反应。
她实在无法确认大凤真的死了,她昨晚还好好的,干嘛要上吊?
不甘心的桔子趁着没人注意偷偷溜进了林子里的山坡后面,想等哑吧一走就去察看一下大凤的尸身。
哑吧把大凤扔进了坑里,转身走了,桔子这才急急忙忙地凑上去一看,她的腿顿时软了:大凤身上那黑色的衣服已经被湿漉漉、粘乎乎的鲜血浸透。那血迹有的地方已经开始干枯,一看便知流血的时间不短了。
桔子壮起胆掀了一下大凤的衣襟,这才发现她浑身到处都是刀口。
她的胸口也有一个长长的血口子,里面心脏的部位黑洞洞的。
桔子被吓得连忙松开手。这时再仔细去看大凤,隔着衣服可以清晰地看到她的大腿、屁股和胸脯,凡是该丰满的地方,都没有了,整个人好像一只被剔光了肉的鸡骨架儿。
她又想起了刚才大凤被吊在树上时,那副浑身上下轻飘飘、胳膊大腿无比顺从的样子。
她终于明白,大凤果真是被杀死后又吊到树上的!她想起了老八的话:“这就是女人!”更加证实了桔子的直觉:这事一定是哑吧干的,纯粹是女人之间疯狂的自相残杀。
桔子虽然早就察觉到哑吧女人对人肉和对老八一样,有着浓厚的兴趣,可她还没想到,哑吧会把大凤当作一头猪剐了。
这个残废了的女人正是老八的真正帮凶,她已经疯了!把大凤弄死,显然不仅仅是为了把大凤的心脏投其所好地奉献给老八,而最直接的理由一定是出于女人的嫉妒心理。
桔子不由得想起了大凤平时对桔子、兰子和傻丢儿他妈的敌视,她那种对老八的占有欲望,已经强烈到一种疯狂的地步。
而每天像奴隶一样侍候着老八、像信徒一样崇拜着老八的哑吧女人,表面虽不动声色,其实早已对大凤恨之入骨。
桔子早有预感,哑吧女人对老八的崇拜和大凤对老八的痴迷,这两样东西发生激烈碰撞,早晚要导演这可怕的一幕。
现在,哑吧女人果然战胜了。而这个走火入魔了的女人的下一个目标,又会是谁呢?桔子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
桔子心神恍惚地回到营地,她看见那个新来的女人已经睡在了大凤的铺上,她好像不知道床铺的主人刚刚被吊死,睡得非常安祥。
现在,几个女人除了疯子就是凶手,只有一个兰子能够信任,可却一点儿主意都没有。桔子反抗老八的劲头因此而大打了折扣,这几个女人即使获救出去也多半是废物。
可是她实在不甘心在这里等死,她要活着!
这时候,窝棚外面又飘来了浓烈的烟雾夹杂着煮肉的香味儿,桔子满脸冒起了鸡皮疙瘩,她知道那是哑吧女人在煮大凤的肉了。
下一个向老八奉献心脏的该是谁了呢?说不定什么时候,哑吧女人会悄悄地从后面勒住她的脖子,拖到林子里去吊在树上,然后再剖心挖肝给老八“上贡”。
大烟地里的活儿都干得差不多了,烟籽儿也收了大半,老八也该拔寨回村了,他是到了该收拾残局的时候了!
桔子觉得,她不能再等了,时机马上就要错过了。
这一夜,桔子回到窝棚里故意大声唱着那些调情的山歌儿,唱了一段又一段。
桔子的嗓子是半坡村有名儿的,歌声一阵阵传到林子里,野兽们都停止了叫嚣,老八在窝棚里也听得有点儿把持不住了。
果然,一会儿功夫,哑吧就来示意让她到老八的窝棚里去听候调遣。
桔子口里的歌声没停,手里也忙了起来。这一回她有了经验教训,不再鲁莽从事。
她把无色透明的毒汁涂在两只乳房上,尤其是两只紫色的乳头上,最后,像城里女人涂唇膏一样,在自己的嘴唇上也厚厚地涂了一层。
虽然桔子是怀着视死如归的心情的,可是她还是想多活一会儿,最好能不死。
老八今晚真怪,他并不去动桔子的身体,只让她坐在床铺上给他唱歌儿,桔子说只会唱这些,再唱,没了。可老八说,那就把刚才唱过的再唱一遍。
桔子没辙只好又唱,直到嗓子又干又哑了,老八还是闷头坐着抽他的大烟。
桔子急坏了,她真想扑上去把自己的双乳奉送到老八的嘴上,或是干脆就用自己的嘴唇去碰老八的舌头。
但是她没有这个勇气,她只能边唱边用眼角瞄着老八的表情,盼望着他快点儿放下烟枪,过来搂住她。
可是老八这一夜心事重重,驼着背坐在那儿,好像突然间老了十岁。他到底也不肯在桔子的身上动一动手指头。
后来,他放下烟枪,连连打了几个哈欠,让桔子回去睡觉,说明天还得把最后几垅烟籽儿收了。
桔子垂头丧气地出了窝棚,她的眼睛在窝棚四周到处乱扫,恨不能马上找一根木棒来,对准老八的后脑勺,猛地来那么一下……
可是这时哑吧女人不失时机地出现了。她阴阴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桔子,好像一个要讨还血债的复仇者那样。
桔子吓得魂飞魄散,拔腿就跑,直到钻进了自己的窝棚,心还在嗵嗵乱跳……
她倒在铺上,一边用湿毛巾擦着身上和嘴上的毒草汁,一边自我安慰:耐心等明天吧,明天说不定就是个见分晓的日子。
第二天一个上午,大烟籽儿就全部收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