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节
但是我一动,湖底一排排站立的整整齐齐的身影也突然动了起来,一片一片的从下面上浮。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形形色色的人一起浮现在眼前。这些人沉在湖里,不知道死了多少年,却被一种神秘的力量驱使着,不顾一切的朝我涌动。
就在那片身影凌乱着开始上浮的时候,我从身影的间隙之间,看到深邃的湖底,有一团东西。那团东西静伏在水下,没有任何动静,然而看到它的时候,我的心就好像被刺扎了一下。它外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绿藻,目光穿不过绿藻,也看不到那究竟是什么。但是这团东西把我所有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
稍稍一分神,身下的身影已经浮到了跟前,头顶肩膀的红光骤然一盛,把湖水映红了一片,对于阴物来说,这绝对是巨大的震慑,本来争先恐后朝我涌动过来的人影在红光波及的范围边缘全部停下,惊恐的开始后退。我借机一口气浮到水面,深深吸了口气,再低头一看,湖底的东西飘飘渺渺,形迹不定。
那是什么?我看到这团被绿藻覆盖住的东西时,心里就有一种很异样的感受,说不清楚那感受意味着什么,却有一种强烈的吸引。
我只思考了那么片刻,湖底密密麻麻的身影可能都是过去无意被引进镜儿湖的过路人,它们畏惧我的阳气,不敢围攻。想到这儿,我反身重新潜了下去,想要看清楚,那团被绿藻包裹的东西会是什么。
呜呜......
在我重新潜入水下的时候,那种怪异如同乐器,又如同鸣叫的声音好像穿过水流,落入了耳中。我不假思索,一鼓作气的潜下去,周围的影子躁动不安,想阻拦却不敢靠近我,无形中分出了一条路,我顺利的潜到水底,距离那团东西,只有寥寥几米的距离。
轰隆......
骤然间,整片湖泊好像都在震动,那团被绿藻覆盖住的东西突然动了一下,左右摇晃,接着从湖底一冲而起,我一折身,飞快的上游,那团东西几乎保持着和我一样的速度,一前一后的冲出水面。
第二百六十七章那人是谁
那团蒙满了绿藻的东西从湖面冲出,嘭的落在湖岸边上,仿佛有千万斤重,真的周围的地面微微一晃。随着这团东西浮出,镜儿湖下面那一片密密麻麻的身影一层一层的从水下飘动出来,仿佛在跟随这团东西。
我浑身**的从水中翻上岸边,距离那团东西有十多米远,这肯定是个相当神秘的东西,然而怪异的是,看着绿油油的它还有一片死在湖中的尸体,我没有察觉到什么危机,反而心中有种莫名其妙的冲动。那片涌动的身影蔓延到湖岸的时候,绿色的东西突然轻轻晃动了一下,怪异的声音从一团绿藻间隐约荡漾出来,所有的尸体全部停止了动作,像退潮的潮水,悄然隐入水中。
镜儿湖外的区域内,沙尘仍在肆虐,微风吹过湖面,平静的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就在这个时候,一大片绿藻啪嗒脱落下来,露出了被其包裹住的东西。尽管只脱落了一片绿藻,然而我却敏锐的看到,绿藻里面的东西隐然露出了让我无比熟悉的古老花纹。
是一口石头棺材?
我极度震惊,完全没有料到在距离大河河滩千里之外的黄河上游还能遇到一口石头棺材。对于这个东西,我前后遇见了很多次,绝对不会看错。就在我犹豫和惊讶之间,这口石头棺材外面的绿藻越脱落越多,最后完全露出了棺材本体,它和我以前见过的那些棺材没有区别。
咔咔......
棺材里面有什么东西在躁动,让棺盖开始微微的颤动,想要洞开。这一幕其实相当诡异,虽然没有什么危险的气息,但我还是忍不住后退了几步,警惕的望着它。很短时间里,棺材的盖子咔的一下打开了,一道身影慢慢从棺材里坐了起来。好像经过了千百年的漫长沉睡,突然苏醒了。
我知道石头棺材的来历,除了那具红眼老尸过去意外占据的石棺之外,别的棺材全部都是当年禹王留下的。棺盖打开之前的一瞬,我还在猜测,这口石头棺材里面会有什么,然而在棺材中的身影慢慢起身的同时,我的大脑一下子就仿佛不会转动了,停止了思索,完全被眼前的景象震的一句话都说不出。
棺材里面,坐起来的是一个人,高高的,瘦瘦的,嘴角和下颌都蓄着一撇浓浓的胡须,他睁开眼睛望向我,四目相对,我清楚的看到,这个从石头棺材里面坐起来的人,他很像我。出了那一撇浓浓的胡须之外,我看不出什么区别。
震惊只是一瞬,大脑重新转动的同时,我的心里充满了戒备。因为我见过那个很像我的人,他给我带来了极其巨大的威胁和压力,看到石头棺材里的这个人,我自然而然的就觉得身上好像背负了一座沉重的山。显然,他并不是那个圣域的圣子,虽然彼此之间的样子几乎分不出什么破绽,然而他的举止,他的表情,他的眼神,都带着一种忧伤和怅然,还有淡淡的迷茫。
他是谁!?在远离大河河滩的地方,有这样一口石头棺材,还有这样一个人。在我的认知中,禹王十死十生,除了最后一次葬入了河眼,把石头棺材留给七门镇河,其余九次大葬,都用石棺。本来心里觉得很难理解,但转念一想,这个地方,仍有大河的踪迹,只不过是在大河的上游。
我满脑子都是疑惑,从眼前这口石头棺材外面蒙着的那一层厚厚的绿藻来看,它已经在镜儿湖这里停滞了很多年。
"你......是谁?"我停了很长时间,终于忍不住开口了,试探着询问对方,只有问清楚,我才能知道在这么偏远的地方,为什么会藏着一口石头棺材。
那人的目光变得有些呆滞,呆呆的说不出话,看起来,他并不是一个善于言语,善于表达的人,他的情绪很激动,手指头在发颤,听着我的话,眼眶里涌动着一层隐约的泪痕。我只想把事情弄清楚,但是他的表情一下让我不知所措。
这个人好像不会讲话,只是默默的望着我,眼眶中的泪水一个劲儿的打转。停了好半天,他站在石头棺材旁边,抬手挥动了一下,一刹那,周围的风好像强劲起来,贴着湖面吹动。碧波荡漾的湖面上凝聚出了一股流动着的水流,水流一直在持续,而且渐渐蔓延到了整个镜儿湖。
巨大的湖面如同绘出了一幅流动的画卷,我看着那股不停涌动的水流,心里就是一顿,水流弯弯曲曲,像一条微缩了许多倍的大河,九曲九转,从西北方向起源,在东边收尾。九曲黄河,有九个转动的小漩涡。猛然看上去,可能有些无法理解,但自己一琢磨,就发现那应该是大河中九鼎的分布图。
大河的上游,还有下游的入海口,各有一个转动的漩涡,那就意味着这两个地方保存着一口鼎,石头棺材伴鼎而生,有鼎的地方,可能都有石头棺材。弯弯曲曲的九曲黄河,在湖面上好像一条蜿蜒咆哮的长龙,九鼎压住龙头龙尾,把它牢牢禁锢在大地上。到了这时,我彻底明白,镜儿湖的石头棺材,必然也是禹王留下的九棺之一,这个由大河上游支流而出的湖泊下面,或许还有一口铜鼎,这一切都能理解,然而棺中的人呢?他跟我很相像,只不过看上去更成熟沧桑一些,活脱脱就是二十年后的我。他会是谁?见到我的时候,他为何会泪流满面?
我期盼他能给我一个答案,不管他是不是愿意开口说话,顿了顿就继续追问。那人的眼泪在流淌,他明显能听到我的询问,却犹豫着该不该张口。我满脸都是期待的神色,过了一会儿,他微微的张了张嘴巴,尽管双方距离还远,然而我却好像能观察的分毫不差。这个人的舌头没有了,口腔里空空荡荡的,整条舌头仿佛被人割掉了一样,难怪他不能用语言来表达自己的情感。
很像我的人,却被人割去了舌头,这一幕怪异而且让我心寒,恨不得他能用另一种方式把事情真相告诉我。语言是完全无法交流了,我又不认识字,一时间想不出什么可行的办法。他定定的望着我,不断的摇着头,好像是在示意我不要再问下去。
就这样无声无息的对视了很久,那个人转身跳进石头棺材,冲着外面指了指。我在这里滞留的时间还不算长,镜儿湖外面的尘暴依然在持续,我明白他的意思,他好像要带着我从这里冲出一条路。
不等我再多说,石头棺材拔地而起,直直的横穿镜儿湖,从外围的沙砾群中间嗖的没入了满天的尘沙之间。石头棺材经过的地方,沙土狂风好像也在躲避,堪堪的留下了一条狭窄却足以让人奔行的路。这条生路出现的间隙很短暂,我没有考虑的余地,不由自主就迈动脚步,飞快的跟了上去。
一出镜儿湖,进入尘暴之中,视线又模糊不清了,我看不到石头棺材的影子,只能看见尘土间如同有一条卷空而起的长龙,把风沙逼退。我辨别不出方向,只是一个劲儿的跟着石头棺材猛冲,不知道过了多久,老藏所说的那座古老的沙堡出现在眼前,我顺着巨大的窗户一下跳了进去,躲进沙堡中,风势被坚固不可摧毁的建筑挡住了大半,人呆在里面勉强可以维持安全。风沙不停的从窗子朝里面吹,地面上积存着厚厚一片沙土。我顾不上别的,转头朝外面看了看。
狂风中,石头棺材的影子就停留在沙堡不远的地方,棺材里的人好像对我有一种特殊的敬畏,他不肯靠的太近,就站在外头的风沙间。狂风吹的人站不稳脚,但他的身影却镇定如山,一丝不动,相隔太远,我已经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不过目光移动过去的时候,我看见他慢慢跪倒在地,磕了一个头。
紧跟着,他猛然起身,一步跨进棺材里,石头棺材披着风尘,缓缓离地,我知道,只要一瞬间的功夫,它就会消失在满天的尘沙中。
"等等!你等等!"我不敢冒然从这里面冲出去,使劲站在沙堡里冲石头棺材大吼。我不知道他能否听见我的呼喊,但是当石头棺材将要离开的时候,我却觉得,好像一个真相要离我越来越远了。
嗖......
石头棺材没有停留,但是在棺材消失于视野中的同一时间,一块东西破空而来,穿过层层风沙,啪嗒落在脚下的沙土上。我唯恐它会被风沙掩埋,弯腰就捡了起来。
那是戈壁上很普通的一块石片,但是石片上写着几个鲜红的字,字体遒劲,好像是蘸着血写在上面的。我心知这肯定是石头棺材里面的人留下的东西,可是自己不识字,看着那些就麻爪了。
第二百六十八章传说不假
我只想知道石片上的字迹所带来的信息,一条大河,隐藏着多少秘密,离开河滩就有这样的发现,镜儿湖,还有那个人,好像蒙着一层神秘的面纱。我望着那些鲜红的字,也不想再白费力气了,小心的把它藏好,等到遇见老藏他们的时候再说。
沙堡里有一些前人遗留下来的东西,我捡着那些木板之类的东西,想把缺漏的门窗给顶死,但是根本就靠不进窗子,索性放弃,直接躲在一个死角里面。从镜儿湖的迷雾中挣脱出来,立即就被老蔫巴和老藏的安危给牵扯住了,但是我不知道这场尘暴还得持续多长时间。
就在我钻进沙堡之后二十来分钟时间,漫天飘忽的尘沙中骤然冲出一个人,不要命的从窗子跳进来。我一眼看出那是老藏,他好像用尽了所有的力气,跳进来之后就伏在沙子上不动了,我赶紧把他拖到角落里,上下看了看,老藏没受伤,只不过一路拼死逃命,体力耗尽,虚弱的不堪一击。我扶他躺好,又喂了点水,过了一会儿,老藏悠悠的醒转,看见我的时候又惊又喜。
"你认识字吗?"我心里一直惦记着那个人留下的带字的石片,老藏一醒过来就焦急的问他。老藏这种人虽然土生土长,看上去又粗俗狂野,但在外面行走,不认识字很麻烦,他文化不高,不过寻常的字还是能认得的。
我把石片交给老藏,他看了看,念出了上面的字:我有大罪,割舌惩戒,罪有应得,我不怪你。
石片上只有这么十几个字,透过字面,我能听出一些含义,却又有些模糊。那个人很特殊,最起码在我看来是很特殊的,他很像我,被割去了舌头,丢在遥远偏僻的大河上游。而且从字面上很容易就能看出,他因为罪过被割掉了舌头,更重要的是,这件事,跟我有关系?
我不怪你......我立即回想起他难过又不愿靠近我,临别跪拜却不肯再留一步时那种举动和神情。这个谜题扰的我心神不宁,总觉得不弄清楚的话,心里就像压着一块石头一样难受。我和老藏说着话,前面积存的厚厚的沙子下面拱了拱,老蔫巴的脑袋唰的就冒出来,抖抖头上的沙土,灰头土脸的噗噗朝外吐土屑。
三个人有惊无险,总算能彻底放下心了。我们藏在角落里躲避尘暴,又问老藏关于镜儿湖的事情。但老藏不是本地人,只是过去路过了几次,听人说起镜儿湖的传说,真正的根源,他讲述不清楚,只有寻找本地人,或许还能问出个一一二二。
这场尘暴来的快,去的也算快,前后三四个小时时间,总算渐渐的平息了。整个沙堡几乎要被尘沙灌满了,我们费力的爬出来,抬头朝镜儿湖那边的方向望过去,我觉得现在再去那儿,石头棺材不一定会现身,那人既然有意的和我保持距离,说不定就要躲避。三只骆驼就缩在沙堡外面的角落中,尘暴一过去,一个个抖落身上的沙子,安然无恙。老藏收拾了下还没有弄丢的东西,匆匆就从这里上路。
尘暴一过去,整个戈壁滩又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之中。我们不敢停留,尽力的赶路,整整走了一天,到了第二天傍晚的时候,老藏说他听人提起过,西边大概二十多里的地方,有一片绿地,是围绕着大河的一条支流而生的,有水的地方就有生机,那边住着人,还种有青稞,我们可以在夜晚降临之前赶过去落脚,尘暴让我们弄丢了一些东西,也正好跟当地人补充一下。带着骆驼赶路,比在河滩上孤身赶路要慢的多,走到一半,天已经黑了。
叮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