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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节

你说这天帝不享福,来为难他们这些小人物做什么。‘治夏’,不是‘治下’,难道是爷爷一哆嗦说错了字,或是二叔一晃神记错了话,或是戴全写了错别字?能不逗她嘛!
对面的王尹忽然一叹息,将琴抱起细看,“这琴实在不如从前那把顺手,可惜留在了别处,只好到亘城再选一把。”说完,抬眼向漪涟搭话,“半月前,亘城一家琴行老板向我推荐了几把好琴,侄女觉着神农式与伏羲式哪种与我相配?”
漪涟压根没注意听,“……伏羲式。”
“为什么?”
“适合你。”
王尹追问,“为什么伏羲式适合我?”
神烦,她哪里知道那么多为什么!随口敷衍,“传说上古神农大神尝百草,种五谷,做五弦琴。你那是七弦,就别跟神农一块搅合了。”
王尹听罢爽朗笑道,“侄女说话真有意思。按你这理论,伏羲上神我恐怕也很难搅合到一块去,这可怎么办?”他将怀里的琴放到一边,饮了杯桂花陈酿,随性惬意,“也罢,到时看眼缘,好就一块收了。一位是东方天地,一位是南方天帝,二位能合作说不定别有意趣。”
漪涟昏昏欲睡,没有理他。片刻之后突然指尖一颤,若有所思凝视着王尹的琴。
看着看着,紧绷的神经在恍惚之中松了个劲。

第二十八章 再交锋
谷雨,夜,陆华庄一片寂静,似余古刹钟声。
存岐堂中,陆书瑛坐于妆台前,对镜缓缓摘下面具。
铜镜打磨的很光亮,越是清晰,她的脸就越可憎。瓜子脸上那深浅不一、凹凸不平的伤疤像一只丑蛤蟆,眼眸已经扭曲。额前有段头发被烧得再也无法恢复,只有下巴没有被烈火侵蚀,还能看见昔年姣好的影子。
她好后悔,为什么不索性烧得干净。偏偏留下这么一点,如刺在心。
她也不后悔,除了未够狠辣外,当年做的事,一件都未曾后悔。
突然,一道寒光飞速闪过眼前,她一个侧翻矫捷避开。凝神待发,只听屋外有人匆匆跑过,很快便没了身影,只在窗上留下锐利一道小缝,嗖嗖灌入凉风。陆书瑛忙往缝隙对处看,果然见一把飞刀插在壁柜上,入木三分,刀刃还毫不留情的贯穿了一张白纸字条。
她匆匆拔刀取纸,寥寥几字让那双扭曲的眼镜顿时变得更加狰狞可怖。
这到底是——
难怪她总觉着近两日庄里气氛不对,弟子眼神怪异,陆书云待她的态度也明显有差,肯定是知道了什么!
陆书瑛急忙带上面具,又换了套夜行黑衣。自帐中香被发现逐风后,她被陆书云盯的很牢,大半夜的只有如此才能轻松来去翊锦堂。
没错,敢威胁她的不做第二人想,肯定是陆书庸!
翊锦堂与存岐堂相对,中间大道空旷,直接穿行容易被人发现。所以陆书瑛绕了远路,从侧方潜进。
此时,翊锦堂的弟子都散了,堂中漆黑一片,唯独陆书庸的书房亮着灯。她谨慎细听一番,没有异样动静,这才大胆推门而入。可是书房中竟无一人,陆书庸本人也不在其内,只有桌上摆着几本账册,砚台的墨还是湿润的。
陆书瑛甚为不耻,“二哥,躲什么?我知道你在。事情到这一步,不妨挑明说话。你以为躲着我便有办法独善其身?别傻了。”
话音刚落,门外果然有动静,是从墨阁方向传来。因为陆书庸的书房在翊锦堂最后侧,能听见墨阁的动静。陆书瑛心里打鼓,她不能确定来的是陆书庸,还是先撤离为妥。不料前门也在此时想起动静,脚步不止一人。
“真不是好差事,算错一个子就得把今月的账都翻一遍,又是无眠之夜啊。”是翊锦堂弟子的声音。
陆书瑛有些慌,前后狼后有虎,现在她这副样子只会遭人话柄。
焦灼之际,她撇见书桌上叠放了几把崭新的匕首,和戴全胸口插的凶器一模一样。她顺手抓起其中一把藏进袖中向后门赶去,那里有条路可以通过流影堂绕回堂主们的居所。
可万万没想到她刚出了翊锦堂院门,一人风速一般拦到身前,挡住了大片月光。
定睛一瞧,来者一身简练黑衣,冷光长剑,竟然是司徒巽!
陆书瑛暗叫不好,翻身上廊道逃走。司徒巽看出了她的意图,仗着流影堂的轻功更快她一步。不等她拉开架势,夺命长剑已急速往脖颈袭来,幸而她机警,抽出匕首险险挡下,然后一个侧滚翻翻入翊锦堂后院,借着院里宽敞,连忙跳了几步拉开距离。
“阁下是谁,竟敢在陆华庄肆意妄为?”司徒巽紧逼不放,以极快的速度追入院中。
陆书瑛当然不能回话,两人又是一组过招。
司徒巽招招精准,她避让的辛苦,最可怕的还是流影堂的暗器,在黑夜里似是无形难以防备。不过几个回合下来,司徒巽始终没有用暗器对付,这让她很意外。即便如此,陆书云亲传轻功不能小觑,她始终寻不到空挡逃走。
她的目光瞬间凉了几分,眼里透出的狠劲称作杀意。她瞅准准司徒巽的要害开始进攻,既然逃不走,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她右手持刀,左手借机往身旁花坛抓了几颗石子,巧劲精准,狠狠将石子用作暗器掷向司徒巽。
司徒巽当然避得开。然而那一瞬间,他的右方却出现了空当,陆书瑛一把匕首不留情面直往他心脏处捅去!只差三分,司徒巽的剑才刚刚恢复反击之力,显然太晚,陆书瑛的匕首几乎就要捅进血肉之躯。
突然,她的手忽然被一力道擒住!
来之迅猛!
刀尖生硬的卡在司徒巽胸前,无力再进一分!
陆书瑛惊愕不止,那只手精准擒住了她的手关节,力度甚佳。一看来者,大出意料,竟是应在房中被禁足的陆宸!
空气刹那间安静了下来。
陆宸笑得不经意,仿佛是家庭游戏,“我师弟不懂事,您大量,何必真的取他性命?”
司徒巽垂眸道,“师兄费心,我没事。”说着,收起手里的暗器。若再晚一刻,鹿死谁手还是未知数。
陆宸反而松了口气,“还好你没把这玩意丢出去,不然我的嫌疑还洗不洗得干净了。你说阿涟老盼着我从亘山头跳下去,你不会也巴望着我去跳黄河吧?”
司徒巽淡定,“我没想过。”
“那你掏暗器干嘛,明知道我会出来救你。”
陆书瑛怔愣道,“你们是——”
陆宸收回精神看向还被自己擒住的人,“小姨,你总算说话了。其实也没大事,就想让您帮着看看,这情形和那晚您杀戴全的情形像不像?”
陆书瑛只知无力逃脱,不会傻到再否认身份,只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