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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节


柳笙低头抿了一笑,摇了摇头,“戚婆子神神叨叨,她卜的卦岂容人一眼看破。”他放慢了脚步提议,“前头便是霁月堂,蓬莱殿也不大远,师妹可前去问问王爷或太师?”
霁月殿近在眼前,漪涟图方便,干脆先问问李巽。可当人已经踏进门口时她又迟疑了,眼珠子转了两转,挠了挠头,最终硬是一小步接着小步战战兢兢往后挪出来。然后眼睁睁瞪着石拱门上‘霁月堂’三字犯矛盾。
进?还是不进?
她肚子里打了好几篇草稿,可是没做好心理准备啊。
后边的柳笙用扇子挡去一时笑意,明知故问,“师妹这是怎么了?王爷知道你找他肯定高兴。近月来你们似乎还未好好说过话罢。”
漪涟犹豫道,“……我还是先问君珑,晚些,晚些再来。”
霁月外堂中某一轩窗后,李巽本在凝思远目,不料凑巧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来了又走,去的是蓬莱殿的方向。面容在门洞处短暂入眼,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那双灵动的眼睛上。他期待看见笑容,得到的却是踌躇,希望她快步而来,所见是她转身离去。
之后,李巽凝望了很久,再没等到期望的身影。他恍然感受到有什么正悄然无声的改变,在他毫无察觉之时。
长叹之后,他重新换上冷目,陷入沉思。半晌后,他轻声道,“来人。”
正为他准备晚膳的侍从迎上,“王爷有何吩咐?”
李巽道,“你半个时辰后走一趟客院,请陆少主得空时来一趟。”

第八十三章 不可言传

蓬莱殿正值晚膳时,漪涟来了正好蹭上一副碗筷。相比满桌珍馐,君珑对她今日的所见所闻明显更有兴趣,一来二去,听得津津有味,“竟有这等事?”他笑着夹了一颗水晶虾仁放到漪涟碗中,色香味俱全,“苏曜此举有戏弄陆华庄之嫌,胆子够大的。”
漪涟嘴里嚼着虾仁道,“人家是大将军,谁管得着他嘚瑟。只是他这谱摆得让人糊涂。”
苏楼奇遇君珑才听了一半,“叔挺好奇,戚婆子如何给你解这一卦?”
吞下虾仁,口齿留香,漪涟嘬了嘬银箸,“没说明白,只讲是恶鬼缠身之相,让我三日后再去苏楼。”
灞陵伤别……恶鬼缠身……君珑反复琢磨了两遍,突然放声失效。
为着前头所栽的坑,漪涟期待之外多是狐疑,“您弄明白了?”
君珑似是高深莫测的搁下碗筷,含笑道,“没明白。”
“没明白您乐呵个什么劲。”漪涟白他一眼。
“叔是觉着这戚婆子妇人无知。”他兴致勃勃的解释,“亘城不亚于酆都,陆华庄更是江湖盛传的‘鬼窟窿’。你在里头摸爬滚打了十年,谁见你不得绕道?改日你随便送叔一样东西给挂门上,指不定有驱鬼之效。”说完,自己忍不住再度失笑。
漪涟摆他一眼,“我瞧着身边真有‘恶鬼’,也只能是您。”
此话一出,逗得君珑更乐呵。
见漪涟似乎挺中意水晶虾仁,再起筷夹了几颗到她碗里,“也罢,三日后叔陪你走一趟,恰好奉皇命带上御医前往。且看看这苏大将军还敢如何故弄玄虚。”
两名身姿妙曼的女婢一左一右掌灯在前,移着轻飘飘的小碎步。每每微风吹拂,总撩起醉人的胭脂香,让行于后头的陆宸赏心悦目。她们在霁月堂的牌匾下停下脚步,恭候两旁,温软道,“王爷正于屋中等候,请陆少主移步相见。”
屋内,李巽已准备了上等佳酿与几碟下酒菜等候在桌边。菜品都是家常式,是他特地吩咐膳房另外准备。见陆宸进屋,起身如往昔般拱手,“大师兄。”
陆宸迟疑了片刻,还是决定行大礼,“草民见过襄王爷。”
在他下跪之前,李巽连忙惊色阻止,“师兄,切莫如此!”他诚然道,“若因‘王爷’虚名有负陆华庄养育教诲之恩,我李巽往后以何立世,何求无愧。”
李巽身份大不相同,真摆起架子也是无可厚非。所以唐非伏法之后陆宸便想,若李巽真因富贵而忘本,他会敬他是王爷,却再不会当他是兄弟。今日因此一句,他实然动容,“好兄弟,没看错你!”上前一把搭住他肩膀,“不费我自小带你们满山跑的情义。”
两人入桌对饮,偶聊及往事,前三巡酒多是陆宸的声音。
这是儿时养成的默契。知李巽话少,在一起便多说点;知漪涟图新鲜,有空时就多陪着点;知柳笙心事多,便常找他喝酒解闷。原本他是在学陆书云,学着应该如何当一个兄长,久而久之,早在不自觉间成了习惯。
“师兄,你可听师父提及关于苏曜的事?”某个话题之后,李巽问道。
陆宸嘿嘿一笑,“听宫女说你一整日坐立不安,连访客都一应谢绝,是担心那混丫头?”
心意已定,李巽大方承认,“是。”
陆宸笑渐无奈,紧跟着叹气,“你两的事虽是庄里弟子起哄,但你对阿涟真心,阿爹是认同的,就不知那丫头究竟什么心思。虽知这种事勉强不了,但我私心是希望你两能有个结果。不图别的,就图你真心。可这丫头……我真怕她哪天脑子发热跑错路啊。”
李巽欲言又止,垂眸无话。
陆宸嚼了几颗花生米,“说来这事也奇怪,苏家和我们庄已经好几年不往来,苏曜得病也不是一两天的事,怎么偏在这个节骨眼上来一手。”
李巽调整了心绪,“两家本有交情,解释也算有理。可为何是阿涟?”他忆起昨晚的事,“君珑有句话说的不错,究竟是师父的意思,还是苏家的意思,两者动机差距甚远。于师父的立场考虑,为示对故交的重视,也该请你前往。”
陆宸摸着下巴,“爹是什么性子你该知道,平日哪里见过陆漪涟干正事?何况是搞不清楚状况的苏家,他老人家不会舍得让心头肉跑这趟。我猜应该是苏家提了要求在先。”
这是李巽最担心的情况。苏家既为求医,不找存岐堂,却找陆漪涟,难说没有异心。
“好在这是情义往来,并非性命攸关。回头我跟阿涟说一声,让她走个过场就行了。”陆宸道,“她那点医术,看着药方都不一定找的对。现在好歹是能吃能走的活死人,她一治能直接瘫地上。”
李巽深沉出言,“苏家既然有意安排,这个‘过场’,他恐怕不会这么简单放行。”
陆宸敏锐,“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随着李巽的低眸沉吟,屋里安静下来。他紧了紧拳头,忧心忡忡的重新正视陆宸,“师兄可记得昨日宫宴上君珑曾提及一名名叫葛霖的御医?”
陆宸回忆着,点头。
李巽道,“昨日接到庄主来信后我立刻着人调查,苏曜得病的数年里,永隆帝派遣的包括葛霖在内的四名太医全部离奇失踪。朝廷搜捕无果,最终不了了之。”
“失踪?!”陆宸感到一股寒流窜上背脊,“这苏曜在搞什么名堂?四名太医都失踪,这显然是有预谋,朝廷怎么不问罪。”
李巽摇头,“问罪讲究证据,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苏家一口咬定不知情,朝廷总不能胡乱论罪。何况苏家战功赫赫,臣民眼下,朝廷不好办。加之苏曜因邪祟而病的流言沸沸扬扬,言官忌讳,大都不予置评,任由其放任。”